人生是一场无休止的等待:浅析等待戈多的叙事艺术
2017-10-19黄美凤
黄美凤
摘要:《等待戈多》是爱尔兰现代主义剧作家塞缪尔·贝克特的代表作品,整部剧仅由两幕构成,情节十分简单,通过爱思特拉冈与弗拉基米尔两个人物的对话与行为展开,而位于情节中心的“戈多”虽处于缺席状态,却作为主线牵动着整部剧的情节发展。贝克特通过两人对话等活动巧妙的展现了二人的心理活动与精神状态,揭露了人的普遍生存状态,情节虽不完整却具有很强的叙事性。本文通过对该剧的叙事结构,叙事视角和叙事话语特点三个方面进行分析,从叙事学角度分析该剧作的表现力及作者对人的存在之思,探究其如何实现戏剧性与叙事性的统一,从而发现其叙事的艺术价值。
关键词:《等待戈多》;叙事特征;艺术价值
《等待戈多》是现代主义荒诞派戏剧的典型代表作品。深受存在主义哲学的影响,贝克特在剧中揭示了战后人类精神空虚,无所寄托,在虚无的等待中失去自我,表现了一种荒诞与无意义的生存状态。贝克特所处的时代正是战后人类精神创伤难以恢复,精神世界处于荒原状态,上帝已死,信仰缺失的时代,此时荒谬成了人与世界的唯一联系。本文将以此为出发点,从叙事结构及叙事话语两个方面来探讨作者如何通过独特的叙事来展现人类的终极存在问题。
一、叙事结构:打破传统,化整为零
叙事结构也就是叙事作品中故事情节的组合方式(申丹,218)。在《等待戈多》中,贝克特大胆地运用了与荒诞的主题相适应的同样荒诞不经的形式,从剧本的整体结构上看,它没有完整的故事情节,也没有传统戏剧形式中的开端、发展、高潮、结局,人们无法从中找出清晰的情节线索,剧本里只提供了断断续续、充满比喻和象征意义的情节片段。在这部剧中,叙事结构呈现开放性特征,从而增加表现因素,使戏剧叙述超越了原来平面化故事水平而更具表现力。其中从叙述层面来看,“狄狄”与“戈戈”二人对于“戈多”的等待而消磨时间所做的无意义的事是一个叙事层面,即叙述者层面;而另一方面二人之间的对话构成了整部戏剧的大部分内容,则是另一个层面,即隐含作者层面,其间话语不乏珠玑,是作者意识形态的再现。这两个层次相互补充、相互排斥从而形成一种叙事张力,是剧作家对世界作出的不可知论的哲学阐释。
从叙述者类型来看,戏剧基本上为同故事叙述者,即由故事中人物充当戏剧情节的阐述者或表现者。但与传统戏剧的叙事方式不同,贝克特采用隐性叙述者的方式来进行叙事,由剧中人物来充当叙述者,把握整個剧的走向,任其发展,从而向读者或观众还原一个本真的世界。而另一方面,作者又采纳了部分介入性叙述,即每一幕结束时出现的小男孩,起到了一种“调停”的作用,用来提示剧中关键的缺席人物“戈多”的走向。作为剧中唯一一位见过“戈多”的人,小男孩可以说是隐含作者的化身,是作者对于剧情的介入,其出现使“戈多”具象化,而非两个流浪汉虚无缥缈的臆想。
总的来看,《等待戈多》这部剧结构松散,情节几乎没有发展变化,舞台场景同位叠合,戏剧动作机械呆板,省略了传统剧本中反复精细的剧情,将整体结构打散,分散成人物无意识的对话与内心独白,从而从表层叙述中脱离出来,进入到深层叙述,提升整部作品的的客观性与哲学意味。通过荒诞的人物、情节、语言、舞台设计和戏剧效果,表现了荒诞派戏剧的一个基本主题:生活原本也是无意义的等待,无休止的循环往复,令人窒息。
二、叙事话语:凌乱无序,饱含深意
在《等待戈多》中,所有情节皆由两个流浪汉爱思特拉冈与弗拉基米尔的对话构成,其叙事语言凌乱无序,常常前言不搭后语,没有任何的逻辑性,是人物的精神状态和思想情绪的真实表现,给人以强烈的荒诞感,也曲折地反映了他们内心的绝望、不安和期待。而有时又在荒诞不经的对话中穿插一些富有哲理意味的言论,又能让人在满纸荒唐的言语中得到灵光一闪的体悟。
从叙事话语类型来看,戏剧的对白针对舞台效果大多设计为直接引语,间或穿插旁白帮助理解剧情背景。而在《等待戈多》中,除了必要的舞台场景及人物出场退场之外,并没有旁白加以解释,所有对话全由剧中人物完成,是一种浸入式的演出,即演员需全身心的融入到角色之中,真实的还原角色而无需叙述者的介入,让剧中人物自己说话,拉近与观众的距离,使观众能够直接的感受剧中人物的感受。而在当时的背景下,人类处于普遍的对自身存在产生怀疑的状态之中,因此这种突破传统的表达更能抓住人心,使人们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从叙事时间上来看,我们可以看出故事时间应当为两天,两幕分别代表了一天,因此故事时间要长于话语时间和叙述时间;但从叙事节奏上来看,贝克特采用了大量的延续(stretch)与停顿(pause),主要体现在两个流浪汉的对话,重复、啰嗦,颠三倒四,甚至是废话连篇。如第一幕开始时二人都在重复“脚疼,他在问我是不是脚疼!”(贝克特,189),以及第二幕接近尾声时二人毫无意义的重复着换帽子的举动等等不胜枚举,皆起到了延长叙事发展的作用;再如,二人对话中存在着时间误置,即其中间或穿插着二人记忆的闪回:“你还记得我跳进了杜伦斯河的那一天吗”(贝克特,261)打断了叙述的发展,产生了停顿的效果;又如第一幕中波卓命令“幸运儿”思考时他的大段独白,便是对整个剧情发展没有一丝推动作用的停顿。作者以这种荒诞不经的碎片化的语言与迟缓的叙事节奏来表现一种无意义,即存在的无意义,借“狄狄”和“戈戈”两个流浪汉之口对人类存在的意义发起了质问,在他们二人的眼中,一切都是缓慢而无意义的,因而这种叙事节奏与语言贴合了整部剧想要表达的一种颓废挫败的感情基调。
三、结论
本文通过从叙事学角度对贝克特代表剧作《等待戈多》的叙事结构及叙事话语进行分析,发现其戏剧性与叙事性完美结合,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该剧虽结构松散,剧情单一,重复,缓慢,碎片化,没有传统剧本所包含的开端,发展,高潮等要素,但通过独特的叙事方式与话语,使该剧具有十分强的表现力,脱离了表层叙述,进入到由剧中人物自发进行浸入式表现的深层叙述,哲学意味十足。剧中人物看似荒诞不经,正是对该时代的人物的存在状态的一种戏剧性的缩影,透过他们可以反观一个时代的人的心理与思维,对世界对生活充满了焦虑与不安:一切存在皆是无意义的,生活便是无意义的等待,无休止的轮回。
参考文献:
[1]贝克特. 《贝克特选集:等待戈多》.余光中译. 昆明: 云南人民出版社. 2011.
[2]曹波. 论贝克特的荒诞派戏剧艺术.《外语与外语教学》,2004(3):29-31
[3]申丹.《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4]周宁.《比较戏剧学——中西戏剧话语模式研究》.上海: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