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绘画渗入心理元素

刘夕庆

达·芬奇笔下蒙娜丽莎的微笑，《最后的晚餐》中12位怀揣惊恐、愤怒、紧张等复杂心理情绪的人物……历史上绘画以其独特的艺术语言，一次次将人类心理活动的描绘推到极致，绘画中的心理学密码被一个个揭开。

心理和表情源于进化

1872年，达尔文的代表作之一《人类和动物的表情》出版，它是一部此领域开创性的著作—从此，对人类情感和行为的研究便获得了不可缺少的进化论基础。世界著名的《心理学报》认为，本书深刻揭示了动物和人类之间心理机能上的连续性，开创了心理学的一个崭新时代。

达尔文被誉为第一位认真研究心理如何影响情绪的科学家，他试图解决表情的起源问题，并认为人和动物表情流露的目的是为了在群居动物中加强社交纽带；他多次强调，不同物种之间表情的区别只是程度上的而不是本质上的。经过上百年的发展，今天的很多研究结果都支持他的观点。当今社会，生物学、神经生物学、心理学、人类学等领域都将《人类和动物的表情》视为最基本的参考文献—人们用一个多世纪才开始真正理解达尔文在这部书中所表达的科学意义。

达尔文在《人类和动物的表情》中，对狗和猫的各种表情都做了细致的描写和比较。并以此展开，说明人类和比较低等的动物在表情和姿态方面的联系。他在书中总结了6种方法来研究人类和动物的表情，其中之一就是分析绘画和雕刻作品。比如，人类现在一些出于某些“心理需求”而做出的卑躬屈膝的动作，可能就是从右边这幅画中小狗做出讨好主人的姿态演化而来的。

以表情刻画人物心理

《永不休战》是一幅带有鲜明心理特征的鲁迅先生肖像画。作品以写实的手法刻画了这位中国新文化运动旗手不屈不挠的文坛斗士形象。浓重的缁衣使病中的鲁迅形象如同雕塑般坚实有力，尤其是他那犀利中略带忧郁的眼神、双唇紧闭的威严的面部表情，紧握毛笔的有力的双手，无不传递出一位文学革命家的精神气质和心理特质。其身边桌上的闹钟、药瓶和厚厚的书籍、文稿等细节的描绘，都反映着鲁迅先生“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革命斗争精神。

許多反映心理活动的艺术画作都是通过人物面部表情刻画为主、简单手势为辅以达到其效果的。像一幅反映中国20世纪70年代末工厂里班组长和遇到思想问题的职工谈心的素描画，就是笔者在当时“学工劳动”时速写的基础上加工而成的—当时一位班组成员找女班长反映自己遇到的问题，她双眼下视、眉头微锁，束手无助的样子，说明其心理上有了解不开的疙瘩，而女班长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矛盾心理，并以“谈心方式”予以解决……

以肢体语言刻画人物心理

《克利斯蒂娜的世界》是美国当代重要的新写实主义画家安德鲁·怀思的代表作。据说克里斯蒂娜是怀思的邻居，从小患有小儿麻痹症，画中描绘的便是这位严重残疾的少女。由于不能正常行走，她采用爬行的方式穿过原野去教堂做弥撒，而这幅画便描绘了她从教堂回家，穿过山野时艰难地拖着身体、一边往山坡上爬行、一边遥望着地平线上的木板房的场景，反映了其复杂的心理状态。

名画《生病的小孩》中的心理元素

《生病的小孩》这幅画是蒙克对童年时代家庭痛苦遭遇的一个回忆。当时他那年仅15岁的姐姐索菲亚患了肺病，肺病将夺去她的生命，画中妈妈的侧影消瘦而脸色苍白，当时还未脱尽童稚气的小女孩不知说什么好。而母亲垂头不语、紧握孩子小手的肢体语言，说明了她已悲哀至极。

表情与肢体语言并用

2016年，笔者在江苏省美术馆观看了一个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著名画展，其中《前线的来信》原作也在其中。当时一位老者正在给一批青年学生讲解这一著名画作。我记得他讲到这张画采用了从门内向外看的构图，很独特；阳光感画得特别好，地板的质感以及地面、墙面阳光的反射也描绘得很精彩……但就是没有听到反映画面人物心理状态的介绍—其实在我看来，具有历史性的人物画作品在用艺术形式给观者带来美感的同时，所刻画的心理活动才应该是最能打动人们柔软之心的东西。

卫国战争期间，后方人们的心理状态就是每天都急切地盼望着前方亲人们的来信，而每一封信也都为周围的邻居们所关切—人们聚在一起阅读来自前线的信件，默默地接受着亲人们生与死的考验。此画通过人物较为轻松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艺术地反映出他们的亲人仍旧平安，战事进展一切顺利，他们为之感到欣慰。

《意外归来》这幅画描绘的是一位被流放多年的革命者突然回家给家庭成员带来的惊愕反应：一个面容瘦削、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走进房里，身上还穿着囚衣。门口的女佣把他看成“陌生人”，年迈的母亲吃惊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与儿子对视，瞬间的沉默之后将爆发骨肉相聚的无比喜悦。画面上还有钢琴旁他的妻子和圆桌边两个幼小的儿女。其中描绘最生动的是两个孩子，男孩的表情由惊奇转而认出这位毛胡子就是自己的父亲，他那微张的嘴刚要叫出“爸爸”，而小女孩则显出对这个“陌生人”惧怕的心理，这个细节表明这位革命者被捕时，在男孩的幼小记忆中还有印象，而小女孩可能还躺在摇篮中……

总之，绘画不但可以表现画中角色的心理特征，同时还可以抒发画者自己的感情，最令人称奇的是它还有一种特殊的“治疗”功能（即绘画心理疗法），通过绘画的方式打开心灵，使绘者发现真正的自己。可见，心理元素渗入绘画，为作品带来了不一样的意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