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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和伟:爬过命运的坡

2017-10-11赵宇

东西南北 2017年16期
关键词:曹操

赵宇

从《新三国》的刘备到《军师联盟》的曹操,比起角色之间的跳跃,演员于和伟的故事没那么富有想象力,但也就是在一个接一个可以预见的命运里,他大胆地迈了出去。

于和伟刚刚度过了46岁生日,这个年纪正好处于“不惑”与“知天命”的中间,所以他会像常人一样,对生死的问题感到好奇,或是淡然地对待苦难的经历,但围绕着他更多的,是一种职业性的紧迫感。他自述仍在“爬坡中”,一边向上,一边寻觅着几部好的戏,淬炼演技,等到任何东西都阻挡不了的时候,他再讲一个自己喜欢的故事给大家听。

“演员就是爱‘犯贱”

于和伟又食言了。2010年,在宣传新版《三国》的过程中,他曾多次强调“自己再也不拍古装剧了”,时隔多年,再度提起,其间的那份疲惫伴随着他一字一顿的语气,依旧显得尤为不堪:“(新《三国》)整个周期是10个月,跑的场也是最多的,从最冷到最热,经历了很多很多。”然而,仅仅是5年的时间,他的演艺履历上,就又增添了两个古装大戏的角色——秦始皇和姜子牙。

2016年,古装电视剧《军师联盟》的剧方公司又找到于和伟,邀请他出演“曹操”一角,因为行程的问题推脱了几次后,他还是在监制及主演吴秀波的坚持下,同意了。

“因为我犯贱”,于和伟用一种俏皮的微笑,解释了他在新版《三国》后的第三次食言,“演员都会犯贱,尤其是热爱影视业的。他的每部戏为什么都会有疲惫感呢,因为他在每部戏里都会辛苦,辛苦之后,他会说我要休息,我不拍了。”

的确,于和伟这些年十分辛苦。入行后,一年3-4部戏的拍摄量以及角色的逐渐吃重,让他顿感劳累。2015年全年,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只休息了“1月22日”一天,而那天上午,他还在微博上为自己参加的某节目进行宣传。

即便如此,他仍然是那个向团队喊出“我要休息”后,“犯贱”的人,况且,“曹操”是他“一直就想演”的人物。

新版《三国》开拍前,导演高希希曾经面临两个选择,一是执导新版《三国》,二是拍摄新版《红楼梦》,犹豫不决的他,把这个问题交由于和伟来回答,于和伟不假思索便给出了答案,“拍《三国》。”高希希问他什么,他说,“不为什么,男人应该拍一部《三国》。”“那你喜欢哪个角色呢?”高希希继续问道,于和伟说是“曹操。”遗憾的是,这一次导演没能认同他的想法。

某种程度上,这一次能在《军师联盟》里饰演曹操,算是遂了于和伟7年前的心愿。至于为什么喜欢这个角色,他一时无言,因为他在寻找词语去精确地描述原因。半晌,他接连用了“特立独行”、 “百无禁忌”、“性情率真”三个词,可能是自觉不够,在讲述曹操“琢磨不透”的特质时,他直接就带记者入戏了。

那是曹操在《军师联盟》出镜的第一场戏,他身卧病榻,捂着头低吟“救我啊!”华佗在旁边说:“只有一个方法,开头颅,取出脑部风险。”就在这个时候,曹操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不解。他坐起来,看着华佗,说,“天下想取我人头之人何止你一人!”

“这是我跟导演最后一起二度创作成这样的,一下就把曹操一个大概的形象勾勒出来。”刚刚还是曹操的于和伟突然跳出角色,解释道。

“您有没有哪一场戏觉得自己就是曹操了?”

“有,就是第一场。”

“志气”

像很多男孩儿一样,于和伟少年时的愿望也是当一名警察,原因没有那么复杂,“只是觉得威风而已。”演员则是他的第二志愿,因为可以扮演警察。

然而,在于和伟前30年的人生中,冰冷的现实容不下他这么缥缈的梦。刚刚上完初中,母亲就告诉他,“家里供不起你上学的学费了。”

于和伟出生在辽宁抚顺的十口之家。他有五个姐姐、三个哥哥,他老九,最小。生他的那一年,母亲45岁。在贫乏的岁月里,超生家庭异常艰难。作为街坊中有名的困难户,于和伟自打记事起,就意识到什么是“穷”。翻阅过往的采访,他几乎没有详细地描绘过家庭的窘境,这一次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别人家吃白面,可能我们家就得吃玉米面。”

他的记忆里没有父亲,因为父亲在他3岁前就去世了。母亲靠着卖烤地瓜拉扯这么一大家子。很多时候,兄弟姐妹间还得大的带小的,才能过活。

起初,于和伟并没有对这样复杂的家庭结构有所疑惑,直到小学的某一天,“别人的父亲”来学校里接孩子、送饭,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就失去了父亲。因为3岁以前没有记忆,他也就没有悲伤。

某种程度上,父亲的缺失,让母亲不得不成为这个大家庭的“权威人物”,她支撑起的,不光是整个生活,还有于和伟与兄弟姐妹的精神世界。

“小时候家庭生活条件不是很好,老太太就会特别地叮嘱一下,‘不管我们家吃什么,别人家吃什么,你不可以站着去看。”于和伟说,如果有人逾距,轻则说服教育,重则一顿暴打。

初中毕业时,抚顺幼儿师范来学校招生,为了毕业后能顺利的有份工作,于和伟考进师范学院,学习了3年的音乐。因为学校里几乎全是女生,少数几个男生就成了被关注的对象。他自述那时爱慕虚荣,成天在乎的是女孩们的目光,关心的是自己的鞋子够不够白,面临毕业,才发现自己白白浪费了3年,什么东西都没学会,更没有信心去当这个分配得来的音乐老师。巧的是,那时抚顺话剧团招人,40多人考,选一男一女,他考上了。

刚到话剧团不久,于和伟就有了一个去剧组工作的机会,但他在镜头前特别紧张,几乎什么都不会。吃饭的时候,有人问他:“你不是话剧团的吗?怎么连普通话都不会?”他辩解说“自己刚到话剧团。”那个人接着逼问:“刚到也不行,也不能光凭年轻和长相混饭啊!你给我说一个‘四是四,十是十。”他“啪”的一下就把筷子放下了,说:“这饭我不吃了。”

“生气、较劲,都有,很复杂。”再度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于和伟用刚刚分析角色的方式,解读当时的心理。他说他自己没有感觉被侮辱,“摔筷子”这个动作只是一个“虚弱的反抗”, “他说的是对的,我接受,但是我太没面子了,因为他直接触及到我的自尊心。”从那以后,他走到哪里都帶着一本新华字典,一边练绕口令,一边纠正自己的发音。endprint

两年后,他又发现了自己“演戏”上的不足,因此决定报考专业的学院,学习表演。1992年,他考入了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

“好好活着”

有些改变是主动的,有些则是命运的使然,比如岁月的流逝。于和伟不久前在剧组度过了自己的46岁生日。好像35岁前,他都不怎么看重这个日子,慢慢的,他决定把“生日”特殊对待,做一点仪式感的东西,哪怕没有人,哪怕只是简单的吃点好吃的,也行。

经纪人小雅姐觉得,最近他开始“逆生长”了。她翻看之前的写真照和生活照,发现对方“比那个时候还要年轻”,“现在形容他是老小孩,好像有点早,但是他真的变得越来越单纯。”她说。

于和伟认为自己在这个年纪“踏实了许多”,而这种踏实的感觉和他的演艺事业不无关系。

听起来,于和伟早年也有焦虑的时候?他并没有很具体地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镜头往前推到了“三十多岁快四十”这个时间节点上,“那时还是很在乎,我的知名度是多少,我的影响力有多大等等,”他坦言,“当这种东西跟你的愿望达不到的时候,或者是你有那个执念想去达到什么,你就会产生焦虑。”

也许真的是因为时间的关系,6年前,那个在“南方盛典·年度影视颁奖礼”上摘得“视帝”,紧张到有些语无伦次的于和伟,已经和现在的他渐行渐远了。或者说,坐在记者对面的于和伟有意地运用当下的心态,去复写那个晚上的情景。

当记者提醒他,在那次颁奖礼的后台接受采访的时候,他还说了一句“我心里从来没盘算过是否能胜张嘉译”时,他再一次露出了狡黠的微笑,“我还说过这个?”很快,他又详细地解释,说“自己当时只是觉得很开心”,并强调“没有把张嘉译作为对手”,因为他觉得“竞争还是要有的,但是把对方当成对手的话,会影响自己,这个是不正常的。”可能是自觉不严谨,末了,他还加上一句:“我没有说别人,说我。”

即使是在2012年,错失《泰囧》这样一部重要影片的拍摄机会,于和伟说他自己“依然淡定”,“最多就是感叹一句‘哎呀”;他甚至是那个会跟导演徐峥开玩笑说“如果我演的话,你票房没这么高”的演员。要知道,这部戏之后没多久,接替他扮演“高博”的黄渤便加冕“50亿先生”,成为无数人仰视的对象。

相比较于和伟的“淡然处之”,经纪人小雅姐在这个小插曲中的反应,显得更为“正常”一点。她觉得,“错失《泰囧》是大遗憾。”

总体而言,生活中的于和伟与他扮演过的角色似乎达成了某种重合,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深处却又蕴含着什么,每当你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他总会用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避开矛头。2015年,于和伟与演员王丽坤的绯闻甚嚣尘上,他没有直接回应,而是以一条描述“剧组日常”的微博表达了自己的心态:“剧组昨天还在造雪,今天就真的下了。假的雪就是假的雪,怎么造都真不了。”

于和伟也有情绪的波动,特别是朋友们起身要送他的时候。一般这种情况下,他都会婉言谢绝,倘若再进一步,他便半开玩笑地拦住对方:“一会儿音乐要起来了!”

“送别的画面”总是让他想起离开抚顺,要到上海读大学的夏天。在抚顺通往沈阳火车站的车上,他还写了一首歌,没有刻意要创作什么,他只是把随口哼唱的内容,记录下来了:告别了家乡我要离开/离开的心情我很无奈/和朋友们握手我就要走/还有一个你躲在树后/终于孤独的列车/驶出了站台/我看见你很悲哀/我说不清楚你明不明白/如今我一人漂流在外/夜还是很黑天还是很白/算命的先生说我很有福/你们要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问他为什么会用“好好活着”如此沉重的词,他说“那时候大姐刚刚去世”,这也是他第一次亲身体会再也见不到一个人的感觉。

大姐“奶”(喂养)过于和伟。由于母亲岁数大了,没有奶水,家里又没有奶粉,这个比弟弟年长24岁的姐姐只好一边喂养自己的闺女,一边喂养于和伟。长大以后,大姐还会拿这一段取笑他:“小伟最不要脸了,当时抱着我就‘吭吭在那儿吃。”

虽然是一大家子人,但像这样聚在一起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特别是在于和伟成为一名演员后。每每想家,他的脑海中老是浮现着许多年前的农历“二月二”。那一天是“龙抬头”,也是母亲的生日,全家比过春节还热闹,无论是闺女,还是儿子,都得带着家眷一起来。近二十口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即使没地方坐,大家也很开心。母亲看着理了发的孩子们,总会说上一句:“我是一颗树,你们就是我发的芽儿。”

如今这些“芽儿”散落各地。作为这颗“树”上最小的那一株,于和伟思考过很多悲伤的问题,比如, “他们要是走了会怎么样?” “我会有多大程度的思念?” “我会承受什么……”

他承认自己身上有忧伤的东西,因而青春期的时候喜欢故作伤感的淋雨。但当那种触动内心的感情真正来袭时,他会逃避,“因为后面的路还得自己走,光是哭一场,过不去。”

喜感

在同事们眼中,于和伟的幽默倒是“无处不在”,让他们具体说说,他们却讲不出来。于和伟把这种“不可意会的幽默”归结为一种天赋般的喜感。他喜欢用这些东西让别人开怀大笑,这样自己也能开心。

对于拥有这种“喜感”的人,他在上海戏剧学院的同学王新却称之为“大欠儿(指没事找事的人)”,同窗的4年时间里,于和伟一直是大家“群殴”的对象。简单说来,如果你打开他们宿舍的门,发现是两个人,那一定是一个人在“殴”于和伟;如果是三个人,那一定是两个人在“殴”于和伟。即便你只是路过,于和伟也会变着法子的让你“殴”他。反正这一天若是没和他闹一会儿,大家都感觉少点什么。

有一天,于和伟真的是心情不好,同宿舍的人也都看得出来,便没有人敢与他闹。洗漱完毕后,他躺在床上,发现所有人都唉声叹气的,他自己顿时也觉得过意不去,好像剥夺了别人唯一的快乐。过了一会儿,他用贱兮兮的语气说了一句“Good Night!”“群殴”就此开始。

于和伟不是真的没事找事,他只是觉得与同学要住在一起4年,别闷闷不乐的,应该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我这点还是遗传我妈,她笑的时候,我就觉得非常好。因为本来家庭条件就不是很好,多一些笑声,是很珍贵的。”他说。

于和伟的“喜感”还在他的演技上有着体现。1996年,上海戏剧学院的两部毕业大戏都是喜剧,而且主演都是他。其中,在美国喜剧界荣获七项托尼大奖的剧本《借我一个男高音》,还被学校第一次拉到校外进行商演,接受来自社会的反馈。

去年,他出演了冯小刚执导的电影《我不是潘金莲》,以“郑县长”的身份,为这个不怎么喜庆的作品增加了一点冷幽默。他在镜头前扶着额头的崩溃状,以及那句“我很被动”的台词,也相继成为焦点。

至少从影片随后的评价来看,仅仅是第二次登上大荧幕的于和伟,就给《我不是潘金莲》带来了某种惊喜,向来不怎么夸人的冯导还为此下过注脚。早在拍摄《老炮儿》时,冯小刚就同于和伟对过戏,在对完戏回休息室的路上,他突然对导演管虎说了这么一句:“虎子,这个演员你从哪儿找来的,挺不错的。”

开心,当然开心。但更多的时候,一种时间造成的紧迫感仍然缠绕在于和伟的心头。

4年前,在接受某次采访时,他表示自己还没有“成”、“还在爬坡”,今天,他的答案依旧如此;不同的是,挂在山峰上的、“可以自由选择剧本和角色”的愿望,变成了另外一副光景,“作为演员也是讲故事的人,我更希望能够讲一个我喜欢的故事而被大家认可。”他说。

这种变化并不令人惊讶,就像看了六、七遍《教父》后的于和伟,才能明白《教父》最精妙的地方,不是那些打打杀杀。

坡高了,爬坡的人看得更遠了。

(周茉荐自《看天下》)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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