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三百首》,最深入人心的唐诗选本
2017-10-11邹金灿周建平
邹金灿+周建平
大概十多年前,因为要学写古典诗歌,比对了许多个选本,那时学肤气盛,对《唐诗三百首》选录的诗,觉得不甚满意。每与朋友谈起,都会推荐自己认为更好的选本,例如沈德潜的《唐诗别裁集》,或者是高步瀛的《唐宋诗举要》。
不知不觉间,认识逐渐发生了变化,如今我仍然觉得《唐诗别裁集》和《唐宋诗举要》非常好,但对《唐诗三百首》的看法则不同了——以前觉得它不好,现在却成了我經常向朋友重点推荐的古典诗歌选本。
为什么会这样呢?那是因为,我花了许多年才明白了一个不能再简单的道理,那就是我的朋友当中,更多的是不写诗的,他们各有自己专长的领域,平时又很忙,能够有精力读一些诗,已经很难得了。
这时如果推荐一些比较专门的选本给他们,比如《唐宋诗举要》,里面整个语言系统(例如注解、评语),对于不写诗的人来说都是极为陌生的,从这样的版本读进去,无疑会很吃力,恐怕没看几页就搁下,自此灭了对诗的兴趣。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无疑就成了唐诗的罪人了。
最近,一位朋友找到我,说他最近在做一个学诗的课程,请我推荐几种入门的唐诗选本给他的学生看。朋友强调,他的学生是专门收的,非常优秀,家长在传统文化方面的素养也非常高。
我明白朋友的意思,他想让我推荐专门一点的选本。
我没有犹豫,建议朋友说,不妨就用《唐诗三百首》,千万不要去买各种新编的“唐诗×首”,一定要选用清人蘅塘退士的《唐诗三百首》。
原因很简单:那些学生在上了朋友的课程之后,未必会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所以在这么宝贵的一次机缘里,应该让他们深度接触最经典的唐诗选本,做到了这一点,哪怕他们以后终身不再与诗打交道,也已经对古典诗歌有了最基本的熟悉度,具备了与各阶层人士交流的一个基本条件。
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在春秋时期,《诗经》有很强的社交功能,各国使者出访,宾主相见,大家都会说几句《诗经》里的话以明志或助兴。
如今,《诗经》的社交功能,很大一部分被唐诗代替了。
尽管《诗经》的重要性不减当时,六朝诗、宋诗乃至清诗的成就也有不让唐诗之处,但论及与中国人的亲近程度,它们恐怕都不如唐诗。
唐诗煌煌五万多首,选本众多,又以蘅塘退士的《唐诗三百首》最为声名显赫。
不可否认,《唐诗三百首》所选录的作品,有一些在诗艺上并不算十分好,以前我写文章谈过这一现象。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入选《唐诗三百首》的作品,每一首都是立得住的,它们体现出了唐诗的多样特征,以及常见的唐人心情。
要做到这一点,不是太容易的事,因为有时候大学者都不免出现偏颇的情况。
譬如近代诗学名家陈衍(1856-1937年,福建侯官人),学殖深厚,他的《宋诗精华录》,选诗相当精粹,但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侧重于收录兴趣高妙的作品。
例如,对于王安石的六言诗《题西太一宫壁》:
杨柳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
陈衍惊叹此诗“绝代销魂”,是王安石诗集中的压卷之作。
这就有点令人费解了,王安石的好诗很多,此诗何以能成为压卷,说服力还不太够。这种作品固然很好,但既然做一个宋诗的精华录,若是偏向于呈现这种诗风,不得不说是一个小憾。
《唐诗三百首》选诗偶有沙石,不如《宋诗精华录》精粹,但也没有《宋诗精华录》的偏颇。流传到今日,《唐诗三百首》已经是最深入人心的唐诗选本。所以对于学习传统文化的朋友来说,去熟悉一下《唐诗三百首》,可能不仅仅是培养兴趣,同时也是一项基本功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