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卡鲁索的探索之旅
2017-09-30卜之
卜之
聆听多明戈再次站在国家大剧院舞台上主演《麦克白》这样一部经典歌剧的时刻,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世纪前的歌王卡鲁索。
20世纪初,世界经济政治和艺术的版图与今天似乎还有点差别。意大利的斯卡拉歌剧院当仁不让,是意大利最出色的剧院,除此之外在全世界享有盛誉的还有英国皇家歌剧院、巴黎歌剧院、维也纳歌剧院等今天依然闪耀的剧院,而莫斯科大剧院(Bolshoi)和圣彼得堡马林斯基剧院虽历经沉浮,今天也依旧辉煌,但是当时红极一时的剧院如蒙特卡洛、布宜诺斯艾利斯在今天已经远远称不上一流。伟大的卡鲁索1903年越过重洋,从古老的欧洲登陆新兴的歌剧疆域,他的艺术生涯、录音生涯与年轻的大都会歌剧院共同成长——技术进步、艺术发展和剧院的繁荣相得益彰,这在整个艺术史上也是难得的佳话。在我们的时代,一百多年以后的今天,男高音歌王多明戈因为岁月不饶人,虽然已经转成了男中音,但艺术生命超長的他来到中国,并深耕于新兴的国家大剧院,也同样和一百多年前的前辈具有可比性。
年迈的大师,用几十年的艺术生涯和舞台经验,给一座新的剧院、一批歌剧的从业者和一个城市的歌剧迷们,亲自定义了歌剧的水平。亲眼所见、亲耳聆听,这样的标杆能影响一座歌剧院的DNA,也能激励年轻的歌剧演员们奋发,给予他们方向。毕竟,歌剧演出不同于晚会、堂会,经历了排练到演出的全部过程,在台上的所有言传身教都价值万金——从几年前大师首次登陆国家大剧院舞台出演《纳布科》开始,到今天的《麦克白》,年轻的中国歌剧演员们获益匪浅。
正如当年清华校长梅贻琦先生所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一座剧院,再富丽堂皇,没有世界一流的指挥家、导演、歌唱家,也只不过是大楼而已。遥想当年,正是全世界的英才云集纽约城,卡鲁索、托斯卡尼尼、梅尔芭等纷至沓来,大都会歌剧院才树立起了金字招牌。今天的《麦克白》,因为有多明戈和欧伦指挥的加盟,才令这个新版制作有了一流的烙印。
年迈的大师,用对新技术和新传播手段的支持,为歌剧的发展出力。美国庞大的广播网络、大都会歌剧院的广播直播、录音技术的发明和迅速普及,给了歌剧在美国的传播以极大的帮助。现代互联网时代,流媒体的迅速发展、歌剧电影的蓬勃生机,同样有助于歌剧艺术的普及和传播。
卡鲁索之后,几乎整个欧洲大陆乃至全世界所有的后起之秀,均以得到大都会的邀请为一种肯定和荣誉,这种荣誉至今仍然闪耀。我希望来自北京的邀请,对于当今世界的顶级歌手们、对于青年才俊们同样具有吸引力。
在《麦克白》的阵容里,我已经看到了这样的曙光。来自俄罗斯的歌唱家穆尔扎耶夫等唱功和表演均堪称一流,而中国歌唱家如孙秀苇等在演对手戏的时候也丝毫不落下风,更兼田浩江等驰骋世界歌剧舞台多年的老戏骨搭配,阵容之强大,在亚洲而言已属难得。
更值得称道的是,导演胡戈·迪·安纳(Hugo de Ana)坚持了国家大剧院一贯的舞台审美,深奥的符号投影等等,给予了舞台极大的想象空间,可视性极强。
而最令人钦佩的是指挥家欧伦,乐池中的他几乎就是音乐品质的保证。虽然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依然会偶尔出现小小的瑕疵,但总体而言,在欧伦棒下已经初露峥嵘,平衡感尤其值得称赞,丝毫不压舞台上隔着一层纱幕的歌手;而在需要管弦乐秀出厚重感的篇章里,也毫不犹豫。恰到好处的拿捏,恰恰是这个乐池里欧伦以外的指挥家们往往难以企及的高度。合唱团从杭州G20晚会的表演中回到北京,他们每年都会让观众看到新的进步,在《麦克白》的表演中几乎让人难以相信这是欧洲以外歌剧院的合唱团。
最后,《麦克白》还对当今风起云涌的原创歌剧浪潮有清醒剂的独特意味。在威尔第的年代,正是意大利的剧院、作曲家、剧作家们的黄金年代,意大利的“原创歌剧”也风起云涌,他们从小说、戏剧的剧本取得灵感,谱上动听或者不动听的音乐,便能出售给剧院。别的小说、戏剧暂且不提,单从莎士比亚的戏剧入手,以莎翁的戏剧故事为蓝本,当时的作曲家们就创作了300多部风格迥异的歌剧。然而,今天能留下来成为经典的,也充其量不过六七部而已。巅峰之路漫漫,唯愿当代中国歌剧人上下求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