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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对话、应用
——关于中国古代文论现代转换的几点思考

2017-09-28金业焱

文艺评论 2017年10期
关键词:文论文学批评古文

○金业焱

建设、对话、应用
——关于中国古代文论现代转换的几点思考

○金业焱

1992年,钱中文在“中外文艺理论研讨会”上提出古代文论现代转换的问题,引起关注。1996年,“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学术会议的召开标志着该论题成为文论界的研究热点,此状况沿及今日。整体而言,相关论述可分为两大类,即赞同或否定该命题。大部分学者以极大的热情借助西方文论的范式来探讨古代文论现代转化的必要性、可能性及方法,做出了有益的尝试。部分学者对古代文论的现代转化命题提出质疑,认为它完全是个伪命题。如蒋寅认为,中国自古以来就没有现代意义上的文学观念,当然就不可能有所谓的文学理论,归根到底还是文学经验的缺失。①学界既对古文论建设充满信心,主张借助西方文论话语激活中国文论;又对古代文论现代转化的根基深表怀疑,认为这是无法弥补的先天缺陷。这种矛盾的心态正是当下古代文论研究,尤其是古文论现代转换研究中两种倾向的反映。一是疏离传统,“一味学习西方的‘横移’,忘记建设而进行‘破坏’的倾向”②。二是主张回归文本,抛弃20世纪80年代在先入为主前提下建构宏观理论的倾向,着眼于文本解构及理论发掘。事实上,这两种倾向均囿于“破坏”有余、建设不足的困境,进退维谷,这也是中国古代文论现代转换研究的基本状况。鉴于此,笔者认为,在古代文论现代转化中,建设是根基,对话是途径,应用是目的,缺一不可。没有建设,就失去了对话的平台;没有对话,转换易沦为注解;没有应用,建设与转换就失去了目的和意义。

一、建设:绝知此事要躬行

近代以来,中国文学界面对西方文论的庞大体系及严密逻辑,始于仰慕,继而模仿,终于失落。首先以引进为主,大量译介西方文艺理论名著。1986年,“中外文艺理论信息交流会”确立了引进第一、吸收第二的原则,学界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西方文论的翻译中,这种风气一直持续到20世纪90代初。但在20世纪80年代末,已有学者开始从对西方文论的迷恋中清醒,回望历史悠久的中国古代文论,试图借助中西文论的交流与对话,在新的语境下实现古文论的现代转换。然而,近三十年来的古文论现代转换研究成果,基本局限于“今为古注”或“古为洋注”。推本溯源,古文论建设不足是首要原因,当然古文论建设不足不能全归咎于今人。在过去几千年的文学实践中,只产生了为数不多的论著,如《文章流别论》《文赋》《文心雕龙》《诗品》《沧浪诗话》《六一诗话》《随园诗话》《论诗三十首》《太和正音谱》《曲律》《闲情偶寄》等。其中以诗论为主,曲论次之,关于散文、小说的论著则更少。文论落后于文学创作是古代文学的基本特征之一,但这不意味着文学经验不足,或者说丰富的文学经验有待于提炼出丰富的文学理论。整体上,古人文论建设意识不强,而今天的学者有责任完成古人未竟的事业,从过去的文学实践中寻找经验、方法、共性、规律。

始于20世纪80年代的古文论建设,经历了由“宏大叙事”式的整体建构到“细节描述”式的文本分析的嬗变。陈良运、张少康、王思焜、祁志祥等学者从宏观视野力图把握古文论的整体特征及其系统性。如陈良运所言:

历览前朝后代的诗歌论著,我们会发现五个重复率很高的审美概念,这就是:志、情、形、境、神,它们是中国古代诗论中五根重要的支柱。③

作者把志、情、形、境、神及五者之间的关系看作中国古代诗歌理论体系的美学结构,试图以此提纲挈领,将琐碎的古代诗论融合为一个整体。这种实践对古文论建设来说意义重大,能有效革除古文论因浸染过多感性而造成的过于琐碎的弊端。随着研究的深入,学界逐步认识到宏观理论建构有脱离文本的嫌疑,也犯了以偏概全的错误。在逻辑和实践上,将一部或几部古文论著作归纳为几个概念的做法,实为概念先行,论述在后,疏离了文本。而围绕部分古文论著作来勾勒某一文体,甚至整个古文学的理论,乃一概而论得失之法:“理论体系特别是像古代文论这样以悠久的历史传统和无比丰富的遗产积累为基础的理论体系不一定甚至不可能由一部或几部古代文论著作来体现。”④因此,20世纪80年代学者试图构建古文论体系的实践整体上未达到预期效果,成果有限。到了20世纪90年代,学界开始反思概念先行的错误,从整体建构走向文本解读,以归纳代替演绎,力求展现古文论的原貌。譬如张海明、周振甫对“风骨”的论述,汪春泓对钟嵘诗歌审美理想的探讨,此类研究对纠正古文论概念的模糊性有很大帮助,也为重建古文论奠定了一定的理论基础。但从理论走向理论是此类研究的重大缺陷,如此便囿于古文论的既定范畴,很难有新发现、新突破。

综上所述,古文论建设任务艰巨,要达到预期的效果,除了投入精力之外,研究方法也需重视。具体而言,应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第一,整理、阐释古人的相关论述。古人很少有自觉建立系统的文学理论的意识,这是中国古代文论专著数量有限的重要原因。与此相对,历代作家、学者对文学有很多零散而精辟的论述。这些论述散见于他们的作品中,有待进一步发掘、整理,譬如王充、李白、杜甫、韩愈、黄庭坚、金圣叹、张竹坡等人的文论思想。目前,学界对古代部分重要作家、学者的文论思想论述较多,对其他人的文论思想关注不够。在时间上,六朝、唐宋古文论是研究重点,对明清文论的研究、整理还有待加强。明清出现了一批极富批评才华的点评家,他们的文论思想以体悟的形式随感而发,一言半语,不成体系,需要整合。如张竹坡对《金瓶梅》的批评,研究者虽从不同角度论述张竹坡的评点,但缺乏系统化整理、阐述他的文论思想的研究。又如金圣叹批评中的“好”“秒”“对雪读之”“对花读之”之类评语,更需研究者结合作品去阐述其蕴涵,不能用感性解释感性。当然,对于已论述颇多但仍有争议的“风骨”“意境”“性灵”等概念有继续探讨的必要,考其源,辨其流,明其用。在个体研究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把个体研究最终上升为整体研究,分析个体文论间的关系,进而勾勒出古文论演变的历程。总之,通过整理、阐释将古人的文论思想清晰化、体系化,这是建设古文论的第一步,守成有余,可称之“整理国故”。

第二,深入文本,发掘新理论。因古代文论成果落后于古代文学创作,有大量潜在的文论宝藏隐藏在无数作品中,故从作品中提炼出文论成果是古文论建设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事实上,已有学者在这方面取得了不菲的成就,袁行霈对意象的分析、王青对六朝山水诗歌结构特征及其与传统文化关系的论述、万晴川对古代小说与方术文化关系的探究等都是理论上的新发现。这些研究成果的取得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文本细读之法:

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应当划清意象和其他近似概念的界限,从比较中规定它的涵义。但又要避免从概念到概念的演绎,而是从诗歌创作的实际出发,联系诗歌作品的实例来说明问题。⑤

文本细读是发掘新文论的前提和基础工作,但在文本细读中,同样需要避免概念先行的干扰,尤其是西方文论的干扰。如若文本细读只是为观点寻找证明材料,那就很难有真正的理论发现。以身体书写为例,目前,学界对中国文学中身体书写的研究基本是用中国的事例来证实西方的理论。但在古代小说中,我们可以发掘这样的规律,身体与身份、政治、才能、命运,甚至情节密切相关:

文通立在旁,只见第一位,生得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垂手过膝,两耳垂肩,龙行虎步,年纪只有十五六岁,隐隐君主之相,堂堂帝王之容……⑥

此类身体书写在古代小说很常见,身体是才能和身份的象征,才能和身份意味着权力分配,才能、身份、权力预示人物的命运,进而对情节有暗示或推动作用。在这方面,古代小说促进了身体叙事的发展,其中身体与身份的对应关系是西方身体叙事所缺失的。此外,中国古代小说自然环境描写中蕴涵的气化理论、天人关系、风水观念也不是西方文论能企及及解释的。⑦因此,抛弃偏见,将古代作品置于传统文化的背景下细读,是发掘古文论及其民族特色的有效途径。同时,受文以载道观念的影响,中国人更注重文学的思想及其教化功能,文学批评中存在内容大于形式的倾向,文学内部研究相对不足。这种研究视角限制了以文本为中心的理论建设,阻碍了中国文论的发展。故深入文本,转变视角,是古文论建设极为关键的一步,非此则不能构建出系统、真实且具有民族特色的古代文论体系。

二、对话:万紫千红才是春

中西文论的碰撞是在近代以来西学东渐的背景下进行的,因矫枉过正心理的介入,新文化运动将古代文论视为封建糟粕,一概抛弃,大力引进西方文论。在此背景下,20世纪以来的古文论研究,尤其是文学批评史的研究,大都囿于西方文论的框架,形成了西方文论影响、改造中国文论的局面。早期,自陈受颐的《文学批评发端》到朱润东的《中国文学批评大纲》、罗根泽的《中国文学批评史》,大都是用西方理论来解读中国文学。这种用中国文学来注解西方文论的做法,使中国文学及文论依附于他者,失去了独立性。建国后,马列文论成为中国文学研究的指导思想,学界对中国文论的研究走上了用马列文论来批评中国文论之路,古代文论又成为马列文论的批判对象或者脚注。到20世纪80年代,“弃旧迎新”仍是中国文论界对待中西文论的基本态度,故一直以来,中西文论间基本不存在平等的对话关系。当然,这种现象的产生还与古文论建设滞后和学人的知识构造有关:

我们这一辈学人一般都经过现代文论和西方文论的熏陶,眼界为其拘限,一出手便容易借取现成的模式为套式,于是古文论自身的特色便泯灭,只剩下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西方文论的范式。⑧概言之,受多重因素的影响,中西文论一直未能建立起真正的对话机制,中国古代文论常以“证明者”的身份出现。

在中西文论对话之外,古文论还面临古今对话的问题。古文论不仅是历史的存在,而且是当下的存在;它不能被陈列在故纸堆中,与现代文学隔绝。古文论作为文学遗产,对今天的文学、文论有一定的借鉴或指导意义,但目前古文论研究和现代文论研究之间仍缺乏有效的沟通机制。古文论研究如同一个落在旧时光的老人,现代文论研究者也少有人愿转身与他交流,更谈不上古文论全面融入现代文学批评中。部分学者对古文论的生存状态极为不满和担忧,为此致力于古文论的现代阐释,试图为古文论找到复活之路。张健、郭鹏的《古代文论的现代阐释》一书,是近年来这方面研究的一部力作,为古文论的现代传承做了有益探索。更多人在古今文论的对话中,将对话理解为语言层面的转换,即用现代汉语笺注古文论。古今文论对话目的在于复活古文论的精神,指导当下的文学实践,而不是语言外壳的置换。从本质上讲,这种状况是中西文论对话问题的延伸,没有自身的现代文论系统,若再局限于西方文论的框架内,中国文论的古今对话大都只能停留在语言层面。

继承古文论的精髓,发挥它的文学价值,才是文论古今对话的方法与目的。具体而言,在中西文论对话中要做到以下几点。首先,中西文论,特别是中国古代文论要保持自己的“自足性”,自足是中西文论对话的前提和基础。中国古代文论是古人几千年文学经验的结晶,作为文学实践的产物,它的存在是自足的。它的特质是文论中的一份“基因”,决不能因其异于西方文论而忽视它、否定它,中西文论也因各自的特质才有了自己的品性及价值。中西文论的对话正是建立在异质的基础上,本质上是异质文化的交流、沟通,故任何试图用西方文论来取代中国古代文论的做法都是徒劳的、无效的。其次,在肯定文论自足性的基础上,促进中西文论碰撞与交流,要避免对话变成“独白”:

不是以一种理论模式切割另一种理论,而是不同理论间的平等交流;不是以一种话语来解读另一种话语,消融另一种话语,最终造成某一种话语的独白,而是不同话语间的“复调式”对白。⑨

以互文理论为例,西方以文本性代替文学,以互文性取代传统,重视文学之外的因素对文学的渗透与影响,文本的自足性被打破。中国古人既有参互成文、含而见文之说,又有点铁成金、换骨脱胎之论,一贯强调在继承的前提下实现文、意互现,同时保持了作品在形式和内容上的自足性。比较可知,西方的互文理论倾向于从大文化背景解读文学,视野宏观;中国古人的互文说更关注文学内部,是一种相对微观的视野。中西互文理论各有所长,互补性很强,西方互文说有助于我们从事文本文化分析,中国互文说有助于发挥互文在文学创作技法上的积极作用。中西互文理论互为参考,互为补充,一外一内,都为互文理论的发展、完善做出了贡献。因此,中国互文理论不是西方互文理论的注解,互文也不是西方理论的独角戏。再以《红楼梦》中的时钟为例来说明中西文论碰撞、交流的必要性。刘姥姥初次见到时钟,把它描述为匣子下面坠着枰砣。中国学界大都用西方的陌生化理论来赞赏此描述的新奇性。这只是表象上的巧合,非小说作者有意为之。刘姥姥的身份、经历决定了她只能用这样的语词来形容时钟,本质上这是人物语言个性化手法的展现,而非陌生化手法的体现。因此,舍弃碰撞、交流而生吞活剥西方文论来批评中国文学,就会出现这种“张冠李戴”的结果。中西文论的对话应互为镜子,如此既可保持各自的独立性,又能彼此参照,取长补短,共同进步。

在古今文论的对话中,对古代文论进行现代阐释是必要的,在这个过程中甚至允许出现“六经注我”式的误读;但不能停留在语言外壳的置换上,为此要做到从精神上继承古文论。有人认为因社会变革、文化嬗变、文学革新等缘故,古文论已死,无法参与到现代的文学批评中。这不是事实,在今天的文学创作中,古文论精神实践依然活跃。从《废都》到《围城》,上溯至《儒林外史》,我们可以看到文学现实主义精神在小说中古今相承的事实。从余秀华到北岛,再到杜甫,诗言志的传统亦不绝如缕。即使是当下的穿越小说也可在魏晋六朝的“地狱游历”故事、明清的“异域游历”小说(如《西游记》《三宝太监西洋记》)和历代的地理博物小说、仙道小说中找到文学精神及技法的源头。古文论并未死去,其很多精华一直存活在现代文学中,在文学精神和艺术手法上为现代文学提供营养。既然古文论存在于现代文学活动中,当代的文学批评就不能脱离它,否则就会出现上文的“张冠李戴”现象。然而今天的文学批评,涉及到古代文学,西方文论常喧宾夺主,涉及到现代文学,古文论基本被打入冷宫。在此背景下,古今文论的对话就停留在语言层面上。因此,只有在精神和实践上继承古文论,才能保证古今文论的对话、转换是凤凰涅槃,不是“新瓶装旧酒”。

三、应用:起而行之

在建设和对话之外,古文论现代转换还面临另一个亟需解决的问题,即坐而论道,谈古不论今。有学者认为,古文论不必介入当下的文学活动,一味强调现代转换是急功近利的表现。急功近利是古文论现代转换中常犯的错误,典型例子就是以语言外壳的置换来代替古文论本身的现代转换。虽然如此,也不能否定古文论现代转换的必要性、可能性,更不能以此为由割裂古文论与当下文学实践的关系。在此,有一个问题必须指明,古文论的现代转换是为古文论融入现代文学实践寻找方法、途径,而不是让古文论承担起中国现代文论建设的重任。近代以来,很多人把中国现代文论的失语说成古文论在当代的失语,这是偷换概念:

一方面,它把“现当代文论的失语”偷换成了“古代文论在现当代的失语”;另一方面,则把“中国当代文论的重建”偷换成了“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从而才引起了许多不必要的纷争和混乱……⑩

古文论的失语和中国现当代文论的失语是两个概念,中国现当代文论的失语是学界公认的事实,而古文论的失语则是基于概念偷换所产生的结论,不符合事实。如前文所述,古文论在当下并没有失语,失语的是批评者,批评者的习焉不察、坐而论道导致了古文论的“失语”现象。因此古文论的现代转换在建设与对话外,更重要的任务是起而行之,发挥其文学批评的作用。

首先,批评者要深入了解古文论和古代文学,避免因认识不足造成错误推断。一方面,如前文所述,虽然古文论建设相对滞后,但也取得了不菲的成绩,部分成果具有跨越时代的适用性。另一方面,古代文学与近现代文学区别明显,但二者不是截然割裂的。古代文学的实践经验作为宝贵的遗产,一直滋养着近现代文学创作。因此,古文论在当下仍然是文学批评的有力工具之一,在理论和实践上都具有可行性。然而,西学东渐以来,古代文论逐渐淡出了作品分析领域。检视学界对近现代文学的批评可以发现,少有学者自觉地将古代文论用于文本解读,或追溯当下文学与古代“镜像”之间的嬗变。这种现象很大程度上是批评者对古代文学认识不足造成的,以时空理论为例,古代小说在时空理论应用上有丰富的经验。在“平行”时空方面,有以桃花源和道教洞天为代表的人间乐土;在“变异”时空方面,有“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天国和“人间一日狱中数年”的地狱。借助时空交错与变换来安排情节和表达主旨是古代小说的重要理论贡献。郝景芳的《北京折叠》,正是通过巧妙的时空变异来表达作者对未来城市结构及市民生活的构想,为科技进步带来的失业问题寻找解决方案。小说凭借叙事技巧和人文关怀精神获得了雨果奖,与此相反,批评者对它独特的时空叙事技巧“视而不见”,这是理论资源“缺失”的表现。事实上,中国科幻小说的时空叙事模式大都能从古代小说中找到源头。如若追溯古代小说,就能发现《北京折叠》时空建构与六朝志怪、明清神魔小说间的关系,进而探究古今小说特殊时空叙事的演变特点及其原因,为解读当代“时空”小说找到理论支撑。故深入了解古代文学,厘清古今文学间的传承与新变,是发挥古文论批评作用的重要前提。

其次,古文论的现代转换要坚持走实践之路,文论研究者与文学批评者应密切配合,避免坐而论道和谈古不论今的弊端,如此才能在今天的文学批评中“激活”古文论。一直以来,古文论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囿于纯理论研究,研究者对古文论的现代转换持有极大热情,并从理论角度指明了实现转化的途径。在文学批评界,却很少有人对此作出积极回应。实践与理论的脱节导致古文论的现代转换基本停留在理论层面,难以真正介入当下文学。虽有学者在文学批评中使用古文论,但其批评对象也是以古代文学为主,即谈古不论今。在文学批评实践和文学批评学科建设两方面都存在轻视古文论的现象。因此,提升古文论在文学批评中的地位,尤其是重建文学批评学科对古文论现代转换意义重大:

重建文学批评学科,可以为“古文论的现代转化”提供既合理又现实的场域;同时“古文论的现代转化”,能够把古代文论的实践品格输入当代文论,促进文学批评学科的重建。⑪

重建文学批评学科,确立古代文论作为当代文学批评工具的基本属性,为批评界运用古文论介入当下文学提供理论自信,进而推动古文论走向实践。以文化分析为例,一般认为文化分析是西方文论的标志之一,是近现代文学批评的利器。而中国古代的民歌、“卜居”诗、地理博物小说、仙道小说、历史演义小说、神仙道化剧等文学作品都是文化与文学相融合的典范,它们从政治、经济、军事、宗教、巫术、地理、民俗等角度揭示了文化与文学的关系,为中国文化分析理论的产生提供了丰富的实践经验。我们完全可以从古代文学中发掘自己的文化分析理论,确立其模式及民族特色,并用于今天的文学批评。只有在批评实践中,古文论的价值才能彰显,古文论现代转换才能实现。

此外,古文论现代转换还需突破正统文论观的限制,从宗经、征圣、载道、中庸等范畴中走出来,去发掘古人文学观念的丰富性。古文论建设更要从“叛经离道”的文学作品中寻找前人的创作经验,这有助于改变目前古文论研究以儒家正统思想为圭臬的偏颇。打破学术藩篱,呈现古代文学经验的全貌,建设全面、真实、完善的古文论体系,为古今、中外文论对话提供坚实的基础。并在此基础上,探寻古文论的民族特色及“普遍性”,重建文学批评学科,激活古文论的实践功能,最终完成古文论的现代转换。另外,古文论的建设与现代转换不等同于现代文论的建设,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中国现代文论失语的状况,但却能为中国现代文论建设提供可借鉴的资源与经验。从这一点来看,古文论现代转换也是必要的、紧迫的,应给予重视。

①蒋寅《文学医学:“失语症”诊断》[J],《粤海风》,1998年第5期。

②陈雪虎《1996年以来“古文论的现代转化”讨论综述》[J],《文学评论》,2003年第 2期。

③陈良运《中国诗歌理论的一个轮廓》[J],《文学遗产》,1985年第1期。

④王思焜《古代文论研究应注意理论整体性》[J],《文艺理论研究》,1986年第4期。

⑤袁行霈《中国古典诗歌的意象》[J],《文学遗产》,1983年第4期。

⑥[清]无名氏《万法斗仙全传》》[M],成都:巴蜀书社,1989年版,第237页。

⑦金业焱《论〈西游记〉的环境描写》[J],《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13年第4期。

⑧陈伯海,黄霖,曹旭《中国古代文论研究的民族性与现代转换问题——20世纪中国古代文论研究三人谈》[J],《文学遗产》,1998年第 3期。

⑨曹顺庆,李思屈《重建中国文论话语的基本路径及其方法》[J],《文艺研究》,1996年第2期。

⑩赵玉《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一个误导性命题——对十年来“转换”讨论的冷思考》[J],《求索》,2005年第12期。

⑪徐可超《重建文学批评学科与古代文论的现代转化》[J],《社会科学辑刊》,2010年第2期。

(作者单位:南阳师范学院文史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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