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人民革命军与王凤阁部自卫军关系考释
2017-09-25侯震
侯震
(中共吉林省委党校长春130012东北师范大学政法学院长春130017)
东北人民革命军与王凤阁部自卫军关系考释
侯震
(中共吉林省委党校长春130012东北师范大学政法学院长春130017)
东北抗日义勇军失利后,辽宁民众自卫军余部继续在东北坚持抗日。尤其是王凤阁率自卫军第十九路军在东边道一带坚持抗战长达五年,在此期间,杨靖宇领导的东北人民革命军根据王凤阁部自卫军的实际情况,采取了“和而不同”的结盟。
东北人民革命军杨靖宇王凤阁结盟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南满抗日武装与王凤阁部义勇军在东边道地区共同抗日,学界关于二者的关系问题略有研究[1]19-21。本文针对东北人民革命军与王凤阁部义勇军的结盟进行阐述,并归纳二者结盟的特点,进而探究其原因。
一、东边道抗日义勇军“手不离枪,人不离乡”的坚持
1932年底,日伪军集结重兵围剿辽宁民众自卫军,在日伪军重兵进攻下,辽宁民众自卫军因“旧军队恶习、宗派情绪、裙带关系、相互争地盘、争衔级、争职位”等痼疾连战连败,面对严峻的抗日形势,自卫军在二道花园召开最后会议,针对总司令唐聚伍、参谋长张毅提出的“自卫军化整为零,部队开进关内求援”的决策,王凤阁义正词严地指出“手不离枪,人不离乡”;高德隆亦认为,“地方武装,应就地守土”[2]127-130,坚持留在东北抗日。
王凤阁率所部官兵开进了起义之初的通化大罗圈沟附近,建立根据地长期抗日。高德隆则率部返回辑安县挠头沟坚持抗日,后因部队实力受损,余部加入王凤阁部自卫军。至此,王凤阁率部长期撑起了辽宁自卫军在东北抗日的大旗,王凤阁部所辖三个旅、一个卫队团约1600多人[3]89在红土崖、大罗圈沟一带以山寨为依托持久抗日,“山寨有兵营两栋(每栋宽十五间,进深三间,可容纳大约二十人),人质室一处,拘留所、监视室、谷物存储处各一处,炮台监视所三处。其中人质室是岩洞,其他是普通房屋。人质室是在岩石峭壁下修建的,其他都建在山顶附近,并都巧妙地进行了伪装”[3]88,王凤阁在重视根据地建设的同时,还积极联络人民群众、严明军纪,出其不意地打击日伪军,先后取得了“通化西江甸子打击地富土豪、哈塘沟击敌、大罗圈沟之战、老岭南岔伏击战、果松川之战、袭击大庙沟金厂采矿所、七道沟伏击战、夜袭孤砬子敌垒、大庙沟痛击汉奸纪大作、调虎离山佯攻通化、打击伪旅长廖弼臣、果松川空垒破敌、七道沟伏击日寇探矿员、白马浪夜捉朝奸”[4]48-58等一系列胜利,直到1937年3月因叛徒出卖而兵败被俘,共在东边道坚持抗战五年之久。
二、东北人民革命军与王凤阁部自卫军的结盟
党领导的抗日武装与王凤阁部自卫军之间交集颇深,南满反日游击队、独立师时期就与王凤阁部自卫军有接触,“他(王凤阁)和红军程彬(斌)接触过三次。头一次是在八道沟辛家堡子,第二次是在果松川的阳砬子,第三次是在小罗圈沟的鹿圈子”;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成立后,双方继续保持联络,“王司令那时候还和红军第六团的刘团长(刘仁凤,编者注)有联系。经常在一起商谈抗日大计”[2]24,25,双方有着良好的合作基础。
然而,人民革命军对抗日义勇军却存有偏见,“小资产阶级自大的观点上以宗派主义的态度对抗日军外交,并轻视抗日军,如今春王凤阁代表来军部,要求军部去接头,我们在半途怀疑其上户而不去接头”[5]427。为化解双方的隔阂,1934年5月,杨靖宇邀请王凤阁到黑瞎子沟会谈,双方围绕联合抗日的诸多细节进行磋商:
杨靖宇与王凤阁四小时的会谈,在联合抗日、各自游击区范围、给养互助、支援协助等方面基本达成共识。1934年8月,独立师三团由兴京转兵通化,“司令部这日领导南满游击队攻破了通化八区小荒沟街,后又汇合一起(三团游击大队又带三团一部游击二连)计划第二次袭击通化与兴京,但是这时抗日军(王凤阁、王殿阳)已袭击通化未成”[5]199,尽管此次联合作战功败垂成,但通过实战夯实了人民革命军与自卫军的结盟。1934年冬,通化伪军廖旅日本顾问小樾诱杀了自卫军独立团团长王殿阳,给王凤阁部自卫军带来了极大的损失,“王殿阳的牺牲,断了王凤阁的股肱”[2]133,王凤阁部自卫军陷入困局。1935年2—3月,日本混成第二、三、四、五、六旅团大部,以及王殿忠和廖弼臣等伪军部队[6]73-74对东边道抗日部队进行第六、七次“讨伐”。为缓解孤军作战的局面,王凤阁约杨靖宇在八道江境内板石沟商讨反“讨伐”大计,经过三小时的协商双方约定:“一,双方必须配合周密,奋勇杀敌,要尽全力支援,行动要一致,并肩作战,消灭敌人,生死在一起,剩一兵一卒也要杀到底,直至把日寇消灭为止;二,双方分析了当前战局恶化,瞬息万变的对我不利的形势。讨论了如何对付和克服的办法,渡过难关;三,当前我军粮食、弹药、医药等资源无来源,双方决定从敌方夺得,不怕牺牲人力,争取最后胜利”[7]49-50,巩固两军同盟的基础上坚定了双方的抗日决心。
杨靖宇、王凤阁黑瞎子沟会谈纪要表
人民革命军与自卫军的同盟关系也受多种因素的掣肘。日伪冬季“大讨伐”期间,“首先集中力量向彻底反日的队伍——人民革命军、赤色游击队,用一切力量孤立人民革命军与游击队”[5]312,离间人民革命军与义勇军的关系。而自卫军对于“红军一贯的‘下层统一战线’‘孤立匪首’之类的统一战线活动,一向用武力反对”,酿成了二者之间的冲突,“昭和十年(1935年)夏王凤阁部前往收割在红军地盘内秘密种植的鸦片时,红军和王凤阁部发生冲突,死伤七至八人。其后互相不和,伺机交战。但因日满军警‘讨伐’的日益加强而中止”,而这种矛盾有升级的状态,“八月十二日,人民革命军第六团在通化县六道沟方面,和反满抗日匪王凤阁部激战两个小时,结果大败,死十二人,伤十三人,被缴去步枪三支,子弹一百三十发”[3]88、81、81,两军同盟出现严重的危机。面对愈走愈远的同盟关系,杨靖宇对人民革命军指战员晓以利害,“如果我们打掉王凤阁,日本人就会把兵力集中起来对付我们,我们自己把自己孤立起来,又有什么好处呢?所以我不主张打掉王凤阁的自卫军”[8]26,平复人民革命军复仇情绪的同时,杨靖宇等军部领导又及时采取措施,“现军部正尽力恢复抗日同盟军联系,与冲突抗日军,尽力用统一战线来进行工作”[9]98,经过杨靖宇及通化县委的努力,“红军和王凤阁匪双方酿成互相接近的气氛,到和朝鲜革命军之间成立中韩抗日同盟后,东边道匪团间便形成了空前的团结”[3]89,人民革命军与自卫军的同盟得以恢复和发展。
1936年11月—1937年3月,日伪集结重兵对王凤阁部自卫军进行旷日持久的“讨伐”,王凤阁多年经营的山寨、地堡遭到破坏,以及叛徒佟团长的出卖,王凤阁部自卫军陷入绝境。日伪混成第五旅团、步兵第七团驻扎二道花园、白浆河以南,“把剿讨重点放在防止从濛、临县境侵入的‘匪团’”[3]288,堵截了人民革命军的陆上救援路线;恰逢此时浑江冰面融化,人民革命军望江兴叹救援无望,王凤阁全家及身边十余人被俘,英勇就义。
三、东北人民革命军与王凤阁部自卫军“和而不同”结盟的原因探析
东北人民革命军与王凤阁部自卫军的结盟,与党领导下的南满抗日联合军参谋部、南满抗日联军总指挥部、东北(南满)抗日联军江北总指挥部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自始至终建立在双方自愿、平等、协助的基础上,不存在领导权、归属权的问题,其性质属于“和而不同”的结盟。王凤阁部自卫军没有加入人民革命军以及日后的抗联部队,固然有“中国人长幼有序的传统观念(王凤阁比杨靖宇大10岁)、东北抗日将领的资历(王凤阁举义抗日之初,杨靖宇尚在哈尔滨做地下工作)、先入为主的地域习惯”[1]21的因素,但两支部队不同的阶级属性才是两支部队采取“和而不同”结盟政策的根本原因。
首先,从王凤阁的个人出身、经历来看,“通化望族,本家门殷实,犹好义济贫”,后投奉系汤玉麟部,担任炮兵团教官、副官,离开奉军后回乡开办林场习武,“他的林场四季不散,春夏秋都要习武练兵,他的企业不求利润,只求兵强马壮”[4]35、37,足以看出王凤阁家资甚厚。另据日伪资料记载,“他(王凤阁)在旧东北政权时期,拥有相当多的私人财产。在事变后才成为土匪,是代表地主富农阶层的典型政治匪(中共中央的所谓第一种类型)”[3]87,从王凤阁的出身、经历来看,王凤阁与南满、东边道其余义勇军领导者不同,难以直接接受党的领导。
其次,从王凤阁部自卫军的性质来看,王凤阁在通化起义抗日,“约有警察队和民团一千余人……先后来投奔的有:金川县大荒沟区公安局长徐日跻,组织警察民团,大约四百人……戴鸿裕率领六七百人的‘抬枪队’也投奔了王凤阁……金川县公安大队长姜树魁率全部警察大队四百余人,于1932年5月初投奔了王凤阁……方春生带两个连的兵力,他联合当地警察一百余人,率领六百余人的队伍投奔了王凤阁……1932年6月初,伪军邵本良所属的营长阚子祥从清原率领全营五百多人,来孤子山投奔了王凤阁……此外,投奔王凤阁的还有辉南的白锡九,大约六七百人”[4]71-72,除了戴鸿裕的“抬枪队”和白锡九的“大刀队”外,其余武装均为原奉系旧军警,与以农民、工人为主的南满游击队、人民革命军的性质有着天壤之别。
最后,从王凤阁部自卫军的归属感来看,因多为奉系旧军警,视原东北保安军总司令张学良为正统。1935年5月上旬,“张学良在上海的七弟张学英,派李某人到王凤阁处调查满洲的反满抗日现状。当他离去时,王凤阁派部下李镇到上海,进行各方协商。到九月又派刘安治到上海张学英处领取军费”,并带回了张学良关于“和红军其他匪团合作,统一反满抗日战线”[3]87,88的指示。1935年底,王凤阁派出副官毕文瀚辗转朝鲜、大连到北平汇报战情,“王凤阁致全国通电由孙少岩寄中央日报社代发”[2]23,向国民政府表达守土抗日的决心。因此,王凤阁部自卫军难以归属党领导的人民革命军。
综上所述,富家子弟、奉军旧部出身的王凤阁,以及奉系旧军警为主,尊原东北政权、国民政府为正统的自卫军,与党领导的人民革命军“因阶级差异而形成的对立,并没有因为在抗日上一致而消除”[3]88,因此,“和而不同”的结盟是党领导的人民革命军与王凤阁部自卫军联合抗日的最佳选择。
[1]贾永洋,李晓萍.关于杨靖宇及东北抗联研究的几个深层问题[J].延边党校学报,2012(5).
[2]吉林文史资料编辑部.吉林文史资料(第5辑)[M].长春:政协吉林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85.
[3]李铸,等.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关于东北抗日联军的资料(第2分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2.
[4]通化文史资料编辑部.通化文史资料(第2辑)[M].通化:政协通化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89.
[5]中央档案馆,辽宁省档案馆,吉林省档案馆,黑龙江省档案馆.东北地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44)[M].中央档案馆,辽宁省档案馆,吉林省档案馆,黑龙江省档案馆出版,1987.
[6]中央档案馆.东北大讨伐[M].中华书局,1991.
[7]政协通化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吉林文史资料(第23辑)[M].政协吉林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87.
[8]王传圣.风雪长白山[M].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92.
[9]中央档案馆,辽宁省档案馆,吉林省档案馆,黑龙江省档案馆.东北地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45)[M].中央档案馆,辽宁省档案馆,吉林省档案馆,黑龙江省档案馆出版,1987.
Study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Northeast People's Revolutionary Army and Wang Fengge Self-defense Forces
Hou Zhen
(The Party School of the CPC Jilin Provincial Committee,Changchun 130012,China; Politics and Law School of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7,China)
A fter the failure of Northeast Anti-Japanese Volunteer Army,the rest of Liaoning self-defense forces still insisted on fighting against the Japanese in Northeast China.Especially Wang Fengge led the 19th Route Army of the self-defense forces in Dongbiandao region for 5 years.During this period,Northeast People's Revolutionary Army led by Yang Jingyu adopted the harmonious but different coalition policy according to the actual situation ofWang Fengge’s self-defense forces. Keyword Northeast People's Revolutionary Army;Yang Jingyu;Wang Fengge;coalition
10.16565/j.cnki.1006-7744.2017.18.32
吉林省社会科学项目“吉林省红色资源在高校思想政治教育中的实效性研究”(2017SZ11);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特别委托项目“东北抗日联军在抗日战争中的历史作用研究”(15@ZH 026)。
侯震,中共吉林省委党校党史教研部讲师,东北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博士后,研究方向为中共党史,东北地方史。
K264.3
A
2017-0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