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
2017-09-16张媛
◎张媛
这个村
◎张媛
关于万新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对这里有那么深的感情。当年,妈妈费劲巴拉地把我从关中平原上的小村庄里送出来,应该没有想到我以后会落到另一个“村”吧?
万新村以一条沙柳路为界,西边属于河东区东新街道,东边又属于东丽区万新街道,然而万新村和万新街又是什么关系呢?恐怕只有老居民才能说得清楚了。毕业的时候,我机缘巧合下在万新村附近找到了工作。在万新村落脚的第二年,我结婚了,没有婚礼和婚房,只有一个谈了七年的对象、一间租来的小屋。回老家时妈妈硬让我带上的红门帘,被我们认真地挂了起来,一个温馨的小家仿佛瞬间有了亮色。
万新村是我们真正踏入社会的起点。回望那段苦中作乐的日子,还甚是怀念呢!那年夏天的雨水特别多,我们租住的这个八十年代修建的顶楼经受不住雨水和烈日的轮番轰炸,终于在一次暴雨中爆发了——楼板上出现了一道一米多长的口子,雨水顺着裂缝滴落下来,正好在床铺的位置形成了一道水帘。因为连续的阴雨天没法修缮房屋,我们只好席地而睡,在滴滴答答的水声里夜不能寐。老公看着床上接水的三个脸盆,打趣道:“这可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风声雨声伴我眠呀!”在老公的调侃和我的唠叨中,我们终于熬过了几个晚上。天终于放晴了,刚巧赶上政府统一给旧房楼顶免费铺隔热层,算是暂时解决了漏雨的问题。如今,回想起当时的狼狈情形,再想到杜甫在困厄中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仍然能够乐观面对、心怀天下,不由得感叹诗圣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
一个被城市包裹的村子,折射出这座城的变迁。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场震惊中外的大地震中,天津是除了唐山之外受损最严重的城市。然而,乐观、阳光的天津人没有怨天尤人,在积极开展自救的同时,还支援唐山重建。八十年代,很多在地震中家园被损坏的人们陆续迁至万新村,在这里开始了新的生活。在以后的日子里,这里越来越热闹。万新村少了繁华市区的咄咄逼人,多了几分“村里人”的淳朴和宽厚。置身万新村,我总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没人知道你从哪里来,做什么工作,也没有人会嘲笑你的贫寒,挖苦你的碌碌无为,那是一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地方。开放、包容,这两个词是融入了万新村人的骨血中的。
在万新村,一排排红砖楼房,全部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产物,但是,万新村的房子永远不愁租、不愁卖,天山路两边永远开着数不清的房产中介。政府每年都投入很多人力物力去维护、保养这些房子,铺楼顶、换窗户、修路,所以这里的人们住得很安心。同时,万新村又以其高于城中村的规格,吸引了众多来津打拼的人。天山南路的那个像县城赶大集一样热闹的周末市场,那些卖着blingbling时装的小店,操着天南海北口音的商贩们汇聚在一起,每次都让我想起刚来天津时,学校里那个修自行车的大叔的话——“你以为这是你们老家县城啊!这是国际化大都市!”天津的房价高吗?不要紧,来万新村买个三四十平米的小房子吧,价格不会太离谱,从蜗居开始,一点点去圆你的城市梦。
在万新村,是最能感受到季节的慷慨的——摩肩擦踵的露天市场上,总是会有新鲜上市的水果,二三月的龙口大草果,四五月的大樱桃、垛子桃,五六月的抬头小打瓜,七八月的大久保,向路人们提醒着时光的流转和四季的轮回。每当夕阳西下,华灯初上,采购完毕的人们已经回家钻进厨房做起晚饭,忙碌了一天的商贩们这才慢悠悠地拾掇好东西,隐遁于摊位后的帆布帐篷里。在万新村人那里,时间像水一样流,日子像水一样过,顺其自然。
在这温暖质朴的烟火气里,在这份真诚淳朴里,万新村被我亲切地称作“我的大万新帝国”。虽然已经搬离万新村很久了,我还经常拖家带口地去那里,蹭饭、蹭公园、蹭五毛钱一根的山药豆儿糖葫芦。在这个小小的“村”里,我才能踏踏实实地感觉到自己真的融入了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