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中的谣谶书写探究
2017-09-15
(西北大学 陕西 西安 710054)
《史记》中的谣谶书写探究
柴东
(西北大学陕西西安710054)
《史记》中,有关谣谶的记载共有六则,具有出现次数较少,语言直白,涉及政权交替,且结果大多应验等特点。本文从创作特点、产生原因、作用及影响的角度,对《史记》中谣谶的书写进行了探究。
史记;谣谶
一、关于“谣”“谶”的阐释及《史记》谣谶整理
《毛诗故训传》训曰:曲合乐曰歌,徒歌曰谣。《韩诗章句》曰:有章曲曰歌,无章曲曰谣。元代戴侗《六书故》曰:“歌必有度曲声节,谣则但摇曳永诵之,儿童皆能为之,故有童谣也。”
《说文》:“谶,验也。有徵验之书,河洛所出书曰谶。”《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认为:“谶者,诡为隐语,预决吉凶。”可见,狭义谶,源自谶之本义,即是指能应验的预言,侧重于“言”。
史记中共有谣20首,据统计,其中涉及“谶”的谣共有六则。
题目内容篇目出处页码1周宣王时童女谣檿弧箕服,实亡周国周本纪国语·郑语1872秦始皇时民言亡秦者胡也秦始皇本纪无3193秦始皇时民言始皇帝死而地分秦始皇本纪无3264陈胜吴广作谣大楚兴,陈胜王陈涉世家无23515晋国儿谣恭太子更葬矣,后十四年,晋亦不昌,昌乃在兄。晋世家无19836赵民谣赵为号,秦为笑。以为不信,视地之生毛。赵世家无2193
二、《史记》中谣谶的特点
其一,出现次数极少。《史记》中的谣谶共出现了六次,这个数量相对于其他以梦境、天象为主题的谶而言,出现次数极少。
究其原因,应与谣谶自身特点有关。其一,谣谶多适用于需大量传播扩散的政治或者军事事件。所以,大部分谣谶出现在改朝换代或者两军交战时,为营造民心或者稳定军心之用。由于此类事件本身较少,故谣谶的数量自然有限。其二,谣谶通常通过民谣,尤其是童谣的形式传播,《史记》作为记录帝王将相的历史著作,对民谣的记录相对要少,只有与政治相关的才会被记录,甚至仅是与帝王相关的才会被记录下来,所以一些散落于民间的谣谶也就无法记录了。其三,口耳相传的过程中有所遗失。受限于传播媒介的单一性,在古代,利用民谣口口相传,遗失过多,仅存的也只能通过司马迁的田野调查完成,难以全部录入。
其二,内容简单直白。《史记》记载的谣谶多为简单的一句话,或三字、四字之短句。这是因为谣谶以童谣居多,由于其针对民众和儿童,出于方便扩散的考虑,故有简单直白的特点。
其三,涉及政权交替。谣谶内容大多预言朝代的更迭,或是重要的历史事件。《国语·周语》中说:“风听胪言於市,辨妖祥於谣”。即听老百姓的谈话,可以知道政治的得失,听民谣儿歌,可以知道吉凶的预兆。谣谶的主要制造者当为别有用心的人,用以传播预谋之事,故其内容多涉及政权交替等关键性事件。
其四,大多事后应验。《史记》中记载的谣谶大多应验。我们猜想,原本或有大量谣谶存在,只不过流传于后世的大多是应验的部分。司马迁在采集谣谶的过程中,本身接触到的大多数便是已应之谶,在书写过程中,或又特意选取了其中应验的部分,故而《史记》中的谣谶有此特点。
三、《史记》中谣谶产生的原因
其一,谣谶创作者的刻意传播。鉴于谣谶自身多用于扩散军事及政治事件的特点,很多谣谶都来自于别有用心之人的刻意创作。如《陈涉世家》中的“大楚兴,陈胜王”等语,即是为了鼓舞人心而刻意创作出的谣。
其二,或来自于民众的观察之中。部分谣谶具有一定的事实基础,是经过正常的分析得出的。如“赵为号,秦为笑。以为不信,视地之生毛”一句,或为秦人为战争准备所散播的谣谶,但实际上却建立在赵国五年地动,六年大饥的基础上。所以也有可能是赵人面临着秦国的威胁,再加上赵国的危亡局势所作。
其三,司马迁创作中的主观因素。司马迁在父亲司马谈的影响下,对阴阳家学说较为认可,因此,在《史记》的具体创作中,也常会看到归结于天意的解释。同时,董仲舒在对儒家思想的改造过程中,杂揉进部分阴阳家学派的思想,其中就包括当时盛行的谶文化。在家学及社会风气的共同影响下,司马迁本人的思想直接影响了《史记》中谣谶记载的书写。
《史记》中的大多谣谶在原有典籍中并无记载,可见其或者因为先代文字资料的遗失,或者则是这些谣谶大多来自于司马迁本人的田野调查,其中后者占据多数。在《史记》的书写过程中,司马迁或对所采集到的谣谶进行过一定的选用与加工,使其更符合历史书写的需要。
四、《史记》中,谣谶书写的作用及影响
其一,塑造人物形象,揭示历史。如“檿弧箕服,实亡周国”,讲述宣王在听到此句谣谶后,使人屠戮卖桑木做的弓箭之人,最终逃亡的夫妻二人收养了被弃于路边的褒姒,最终导致周国灭亡之事。这则谣谶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引出了宣王的暴虐形象,君王仅仅因为一句谣谶,出于维持统治的目的而滥杀无辜,又有何不敢为呢?这则谣谶从侧面的角度说明周国灭亡的原因。
其二,对“民本”思想的加强。《史记》中的谣谶大多与人民生活疾苦有关,如“檿弧箕服,实亡周国”,“大楚兴,陈胜王”,“赵为号,秦为笑。以为不信,视地之生毛”等句。这也隐含着“民贵君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等民本思想的意味。
其三,对“君权神授”观的加强。在《史记》中,谣谶大多并非无故出现,而是一种在君主暴虐之前,上天对人们的启示。如上文所述“檿弧箕服,实亡周国”一句,虽看似是谣谶引发了君主的暴虐,但实则是周国气数已尽,上天派褒姒来灭亡周国,并在之前变给出预言。同样,还有“亡秦者胡也”、“始皇帝死而地分”、“恭太子更葬矣,后十四年,晋亦不昌,昌乃在兄”等语。因此,《史记》中谣谶的书写也在无形中加强了儒家“君权神授”的观念,即政权的更替由天意主导。
其四,提供了后世文学的谣谶书写范式。《史记》对后世文学的影响极大。在涉及政权更替之时,后世大多参考《史记》的范式,除过使用梦境、天象等为谶外,也常借谣谶表达观点。如《资治通鉴》中,隋末便出现民谣《桃李章》:“桃李子,得天下;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之语,与前文所提及的“檿弧箕服,实亡周国”极为相像。之后的“唐三代而亡,女主武氏代之”等语,亦是受到了《史记》谣谶书写的影响的结果。
[1]司马迁.史记[M].中华书局.2014
[2]王娟.史记谶文献研究[D].山东师范大学.2015
[3]张佳玉.史记歌谣谚语研究[M].广西民族大学.2016
柴东(1991-),女,汉族,陕西西安人。西北大学研究生,方向中国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