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
2017-09-13何君华文
何君华文
鸟
何君华文
我掏到那只鸟的时候它应该刚刚出生。它的妈妈已经不知去向,只有它独自在北风中瑟瑟发抖。我决定把它带回家,给它建一个新家。
那时家里养着许多花,在一盆吊兰的旁边,我又吊起了一个空花盆,这里便是那只鸟的新家了。爸爸回家后,很快便发现家里来了新成员,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出了门。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了他手中的马莲、薰衣草和松针。很显然,爸爸认为我建的鸟窝太过简陋。
“这个时候出生的鸟活不过冬天。”尽管爸爸亲手为鸟窝添枝加叶,但他还是为这只鸟的未来下了悲观的断语。我不理会爸爸的话,以后几天,和姐姐一道去山上捉蚂蚱,成了我每天必做的工作,比对待我的家庭作业要认真得多。
很快我便发现“诺诺”身上长出了羽毛。那是一种极为纤细的 (rǒng)毛,如果不仔细看,你肯定不会发现。但我还是发现了,因为我每天都在捧着它看。是的,它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诺诺——爸爸给起的。
爸爸可能已经意识到他此前的断语过于武断。瞧,他已经开始训练诺诺走路了。
如你所知,诺诺的家是一个铺满马莲、薰衣草和松针的花盆,而不是一只笼子或别的什么。没事的时候,诺诺就在它的小家里蹦来蹦去。它也有调皮的时候,有时它会跳到我们的餐桌上来。或许是我高看它了——诺诺根本就不是跳下来的,而是掉下来的。它太过自信了,自以为可以胜任站在盆沿上保持平衡的高难度动作。
诺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只鸟,它会不会以为自己也是我们家里的一口人?你瞧它走路的姿势,昂头挺胸,大摇大摆,显得既威武又骄傲。但一只鸟不是光会走路就可以的,它还必须会飞。很快,爸爸便开始让它尝试这项新的技能。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我们家里的所有人都还没有掌握飞翔的技能,甚至连翅膀也没有。我们如何要求诺诺去做一件我们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呢?
但飞翔训练还是要继续。爸爸拼命挥动着双臂从椅子上跳下来,试图以此诱导诺诺扇动翅膀。不可思议的是,这笨拙的动作居然起了作用。诺诺果真吭哧吭哧振动翅膀飞了起来,但不幸的是,它很快便掉了下来,这实在太令人沮丧了。
万事开头难。既然已经开了头,那没有不飞下去的道理。起初是在屋子里,后来到了院子里。终于,爸爸决定带它去更广阔的天地里闯一闯。爸爸打了一声呼哨,领着诺诺上街了。
诺诺当然成了明星。所有人都只见过装在笼子里的鸟,从没见过站在人肩膀上的。人们啧啧称奇,纷纷表示诺诺真是一只特立独行的鸟。但诺诺完全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它只是个头比较小而已(或许连这个它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
爸爸还领着诺诺去了北山上的小树林。在这里,诺诺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真正的同类,它反倒有些怯生生的——我猜,它大概在想,这些家伙怎么跟我长得这么像呢?爸爸示意诺诺站到它们中间去。诺诺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飞了过去。让我们出乎意料的是,诺诺竟然很快跟它们熟络起来。
爸爸打了一声呼哨,诺诺嗖的一声飞了回来。爸爸给诺诺一个鼓励的眼神,诺诺又嗖的一声飞了回去。很显然,诺诺还是喜欢跟那些和它长得比较像的家伙在一起。
回家的时候,爸爸意味深长地说:“诺诺留不住了。”
第二天,爸爸并没有带诺诺上街,而是径直去了小树林。不等爸爸示意,诺诺便欢快地加入了它的族群。
过了很久,我试图打一声呼哨,提醒诺诺我们该回家了,但爸爸轻轻地制止了我。爸爸牵起我的手,拍拍我的肩膀。我相信直到我们转身离开,诺诺都一直站在树林里看着我们。但诺诺并没有追上来,任由我们消失在它的视野里。
但我们怎么可能消失在诺诺的视野里呢?因为诺诺始终游荡在天空,它的视野是整个世界。别人可能觉得奇怪,一只鸟不关在笼子里怎么养得住,但我丝毫不会奇怪,因为我知道,一只鸟本来是什么样子。
选自吉林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最新出版的冰心儿童文学奖新生代典藏馆《少年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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