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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嘻哈”会这么火?

2017-09-11黑麦

三联生活周刊 2017年37期
关键词:音乐

黑麦

“嘻哈”,“说唱”,正在成为中国年轻人的一场亚文化运动。

《中国有嘻哈》的节目录制现场更像是一个工业感的Livehouse(室内演出俱乐部),几百个观众站在舞台的下方,这与多数国内选秀节目的场面设置不同,舞台是这个场地的核心,站在台上,不会有一种被导师和评委审视的感觉。主办方试图在节目中造出一种地下音乐的现场画面,尽管如此,它还是很难让选手们想起这与他们平日里演出的场面有多大关系,明星、制作人、导演、镜头、挥动着荧光棒的职业歌迷、广告牌等等,不断提醒着现场的人们,这仍是一档综艺节目。

隐藏乐队成员老郑(前)和马克

然而这个以“嘻哈”为主题的说唱比赛在网络播出后,似乎得到了比预期更高的热度,一些词语成为新的网络词汇,不少地下说唱、音乐人也开始浮出水面,陆续登上各地的演出舞台,一批具有较高知名度的音乐人也就此热度成为话题人物,此外,选手之间、音乐人之间的对抗和挑战的硝烟也弥漫在了这个节目之外的地方。

一种自白

嘻哈音乐就像是年轻人的心理描写,打破了固有的“抒情”音乐审美。以往的中国选秀节目常常表现出一种焦虑,一种个体极度缺乏的内在焦虑。从“超女”到《中国新歌声》的十几年时间里,一些流行歌曲被重复唱了上百遍,即便是标榜原创音乐的《中国好歌曲》也从未在流行性和曲风上找到更大的突破,而这场纯粹以说唱为主的节目,既带有風险,也像是一种挑战。现实中的素人,唱起他们自己的音乐,尽管节目组还拿捏不准这些人的秉性和潜能,剪辑师的配音偶尔还是埃米纳姆(Eminem)在90年代的热门曲目,但是这个节目如同一个起点,也预示着某种选秀节目的新生态,一些如《中国乐队》这样的节目也在摩拳擦掌,总之,这档节目在互联网上打开一个口子,让一些相对真实、原创、有态度的声音,进入了主流的视线。

从20年前的北京、上海地下乐队说唱,如隐藏、阴三儿,再到之后广州、西安的Chillgun、红花会等团体,直至今天的炙手可热的“川渝地带”,中国的说唱音乐也经历了数代音乐人和音乐风格的交替。在民谣之后,这种入门简单、玩法无限的音乐方式随着短视频、潮流文化,伴随着段子文化和酷文化的兴起,成为一种很容易被接受的音乐形式。

在嘻哈音乐中,方言促生了地域、文化上的冲突和音乐风格的划分。之所以四川成为新锐的说唱地带,除了那里的文化特质外,方言也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四川方言与所谓“川普”的发音都模糊了普通话中四个声调的限制,在这里,人们常常拖着尾音讲话、聊天、谈情甚至与人争执,清口的调子,让它形成了天然的音乐韵脚。而自从重庆成为直辖市后,这个城市有了一种接近于北京的“中心市侩文化”,它所聚拢的文化生态与越来越国际化的成都圈子形成了强烈反差,在两种文化背景下,促生出发音相似而声音不同的嘻哈音乐。在成都,马思唯的CDC凭借着几首制作精良的“陷阱”作品备受西方世界的关注;而重庆的Gai所专注的本土音乐创作,也勾勒出一个典型的码头文化生成的说唱江湖。

“嘻哈”是一种音乐文化,“说唱”是一种音乐风格,“中国有嘻哈”的英文名称the Rap of China似乎混淆了这两个概念。与《中国有嘻哈》的参赛选手不同,更多的说唱音乐人对于这个节目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们觉得这种音乐既不是这些人的发明,又不是今天才出现在中国的,没什么好评论的,而关于《中国有嘻哈》这个节目,几乎所有人都保持着一个中立的态度:好,也不好。

总之,很多国内玩说唱的人都不喜欢“嘻哈”这个翻译,但是他们也找不出一个词替代“Hip-Hop”。除了“一种态度”“一种文化”,很少人说得清楚到底什么是嘻哈音乐。他们更喜欢用自己的方言来将其称为“黑泡儿”“黑帕”,或者干脆使用英文来表示“说唱”,因为他们觉得“饶舌”太土,“嘻哈”太“港台腔”,听起来像是一种“有殖民文化色彩”的舶来品。

独立音乐人认为音乐本身比“嘻哈”这个名字更值得尊重。“阴三儿”的陈昊然曾经说过,说唱音乐是来解决问题的,因为它直面你所遇到的问题。或许这更像是年轻人投身说唱的目的,他们在漫长的青春期中形成对世界的看法,开始对生活抱怨,也抱有幻想,他们更喜欢直接的态度,排斥遮掩,关于歌词,他们不选择“拿来”西方的,更多是开始有了自我的认知和文化上的自觉。

美国人曾经给中国的“80后”定义为“Me Generation”,说他们是婴儿潮长成后的“自我中心一代”。2007年8月6日,这个词首次出现在美国《时代》周刊的文章里,“自我中心一代”即是“迷失一代”(Lost Generation)的进化版,也是今天互联公民的最大特征。在这个趋势下,中国的说唱青年最终成为第一批“酷一代”(Cool Generation)的代表。

无论如何,《中国有嘻哈》都让大众看到了另一种流行,听到了流行在年轻人中间的另一种语言流派;如同一次“反集体主义”的亚文化的爆发,混杂着青春和理想,混杂着期待,混杂着现实世界中很多不真实的东西,让一大批年轻人似乎找到了一种新的符号和自我认同。

边缘岁月

上世纪90年代初期,崔健用一种类似说唱的方式唱着《红旗下的蛋》,很多人在他的音乐里听到了流行音乐之外的类型:Funky、摇滚、布鲁斯,还有一点类似说唱的声音。于是,崔健的键盘手臧天朔开始在自己的专辑里尝试了一些说唱和念白。

1993年,图图、谢东、尹相杰发表了一张名为《某某人:中国RAP》的专辑,那是中国音乐人的第一张说唱作品,和当年宏大的摇滚乐政治题材相比,这张作品中有很多市侩和小人物的内心思绪。很多年后再听这张专辑,除了一点点可笑和生硬之外,还有些心酸。endprint

10元一盘的磁带是那个时候的重要文化生活,彼时“西北风”“校园民谣”“港台流行”层出不穷,说唱音乐离我们很远,那会儿即便是听音乐的人也会觉得,说唱只属于黑人,一旦脱离了底特律、布鲁克林、哈林区,这种音乐便没了意义。

那会儿,还有个名叫李小龙的说唱歌手,和尹相杰、何静等人做过一张名为《盗版》的说唱合集,很多年后,这张专辑的四首歌出现在了日本电影《涩谷二十四小时》中。李小龙在音乐圈沉浮多年,演过路学长的电影,偶尔给人写歌,1998年,他为《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演唱的片头歌《幸福生活》,随着电视剧的热播,这首说唱作品也传遍了大江南北。那时候有乐评写,这是中国的数来宝嫁接了美国的街头说唱。几年后,北京的第一支嘻哈乐队CMCB推出专辑《谁动了我的炸酱面》,封面是主唱王铮的父亲,德云社的王文林。他端着一碗炸酱面站在DJ台旁,乐队当时想表达一种“北京味”的感觉,却被诟病不正宗,更像曲艺。

批判中文说唱在当年可不是少数的声音,的确,在那个信息闭塞的年代,一种虽然好听但有明显外域特征的新作品,在中国耳朵守旧的老百姓面前确实显得“苍白”。当年的说唱音乐大多被认为是非旋律性的,天生“简陋”,况且,那会中文创作还有很多顾忌,新潮的音乐也都是英文的,中文韵脚还总被认为是曲艺创作的一部分,就此,很多人几乎忘了当年李小龙在歌里都唱了些什么。

有那么一段时间,人人都觉得“嘻哈”、说唱音乐只是夜店文化的一部分,所以那会儿的说唱歌手、DJ不得不进入“北上广”的夜场演出。从某种意义上讲,那个位于北京工体北门的Mix夜店,确实有资格在之后称为北京嘻哈音乐的发源地。2006年的夏天,后来成为《中国有嘻哈》选手的欧阳靖来到Mix演出,那时候很多人已经在YouTube上看过了欧阳靖和黑人MC的即兴过招,觉得他是华人之光,当晚的演出聚集了近千人围观。号称中国第一说唱的戴兵在暖场时唱了一首《十二生肖》,很多穿着潮牌的年轻人觉得这首歌简直是冯小刚电影《没完没了》里的快板,一下子哄吵起来。不久,欧阳靖穿着肥大的衣服走上舞台,当人们听到了“Learn Chinese”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原汁原味的嘻哈音乐和北京夜店里常放的音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无论是哪一代的中国说唱歌手,几乎都与“铁麦克”(Iron Mic)即兴说唱比赛有过接触,它是中国说唱圈里最重要的比赛,很多说唱艺人在这里相识,开始合作;也有人在这里与他人结下梁子。1999年出生在底特律的黑人大学生Dana“Showtyme”Burton来到中国的时候,他在中国的嘻哈夜店里诧异地看到了杰克逊的模仿秀,他决定把最真实的嘻哈文化带入到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

从2001年开始,不断有人拿起“铁麦克”与素不相识的同行Battle(较量),后来有人按照发音给“Battle”起了一个接地气的名字——“掰”。有很多瞬间直到今天都能被人提起,例如“阴三儿与上海MC的‘对骂”“贝贝与马思唯的对战”“孙八一的商务说唱比赛”“小青龙的绝杀”等等,几乎所有实力唱将都登上过这个舞台,因为在说唱文化中,即兴是一种必备的能力。MC陈昊然在某年铁麦克做评委的时候说,有一种人在家背词儿,上台一句也说不出来;还有一种人,上台前喝大了,结果赢了比赛。他说,这两种事他都干过。

王波(MC Webber)曾经在最早的“铁麦克”上拿下三连冠,他那会儿有个乐队名叫“隐藏”,成员是两个老美和一个加拿大华裔,很多人听过他们的《在北京》,完成于北京申办奥运会期间,在那个网络刚刚兴起的年代,这首有趣的歌曾被广泛流传和翻唱。隐藏乐队的“老外”北京话很地道,也带着明显的外国口音,有个名叫Jeremy的得州人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儿叫老郑,他在中国结婚,生了孩子,坚持玩地下说唱音乐,自己在北京录了两张专辑。那几年老郑住在北京胡同,当时的街坊还不像今天这样见过这么多“老外”,他觉得每个人都有数不清的问题想要问他,后来他总结了這些人的话,写了一首《50个问题》。

2008年,王波(左一)和陈昊然(右一)在北京现场体验乐队(Beijing Live HipHop Experience)表演现场

那时候还有个叫“黑暗论坛”的,云集了中国早期的说唱歌手、制作人、乐评和嘻哈音乐爱好者,这是2Pac和阿姆以外的说唱世界,随着这个群体的壮大,上海的竹游人、喷嘭、黑棒,广州的天王星,成都的Big Zoo等开始慢慢崭露头角,其中的成员PQ在多年后拍摄了中国说唱纪录片《中国大舌头》。2008年,中国说唱迎来第一个快速爆发期。先是孔令奇在中国国际音乐电台做了一档《嘻哈公园》,到场的嘉宾都是说唱圈里的“大咖”,他们不断把美国最流行的音乐搬到中国,随后My Space的出现让中国的地下制作人看到了境外独立音乐人的实力。不久,美国人也开始见识到了中国的说唱团体。

“阴三儿”成员有三人,都来自北京,他们强调身份与唱词的一致,这是他们认为的真实。和世界上所有的地下嘻哈音乐一样,他们用歌曲表达愤怒、叛逆,脏话连篇,喜欢的人认为其真实有力量,讨厌的人说其粗鄙不堪。或许正是他们的“接地气”,让他们的音乐走得更远。2008年他们被《纽约时报》称为“中国第一代本土说唱”。崔健说:“他们就唱北京的故事,那种我觉得真实发生过的故事。”没过多久,“阴三儿”就因为那首著名的《老师好》被禁,这些年轻人说:“如果哪一天我们的城市真的变得干净了,我们的歌也就不会有脏话了。”

在“阴三儿”之后,不少说唱歌手和音乐人都开始了中文甚至方言的创作,很多人突然在日常的口语中,找到了一种创作的自由。2011年西安的“红花会”成立时,马思唯还是个大学生,他喜欢说唱,无心上班,最终成为成都说唱会馆的成员,凭借着国际化的作品和他的团体“Higher兄弟”不断出现在欧美最权威的嘻哈网站上。endprint

本土说唱,让很多音乐人重新找到了一种创作的理由。中国的“陷阱”(Trap)音乐里保留着浓重的口音和俚语,同样来自成都的谢帝善于用四川话讲故事;“B$IDEMOB”来自福建;“Go$h Gang”盖世帮来自重庆,方言并没有成为他们的局限,反而网络让他们的四川话说唱有了某种强烈的地域风格。

2014年谢帝参加了《中国好歌曲》的比赛,获得全国总决赛四强;同年3月,他凭借四川话说唱《明天不上班》获得“第三届中国嘻哈颁奖典礼”最佳原创方言歌曲奖,歌词中不断出现的“老子”和他张狂的歌词“老子明天不上班,不用见客户装孙子,明天不上班,可以活出一点真实”,让很多人感到一种发泄,同时也让一些人变得愤怒。毫无疑问,因为歌词过于直白露骨,在《中国好歌曲》播出时,原本名为《老子明天不上班》的歌曲名还是被改为《明天不上班》,并且连字幕都没有出现“老子”两个字。谢帝解释道:“‘老子这个词不是要说我自己多嚣张,而是带着一种无奈和自嘲。”

中国有嘻哈

2017年5月初,一条“中国有嘻哈”的发布会视频被传到网上,在视频里,除了吴亦凡和潘玮柏等明星,一些在说唱圈里的熟悉面孔也相继出现。尽管很多人对吴亦凡、张震岳等人产生了疑惑,但是更想知道为什么这些地下音乐人会来到选秀的舞台,甚至有些期待着这些来自地下说唱的声音。

嘻哈音乐确实让中国观众耳目一新。几年前,民谣刚刚复兴的时候,也出现了一大批音乐人投身嘻哈和说唱之中,与摇滚乐和传统音乐制作相比,民谣和说唱音乐不需要歌者具备演奏上的反复技巧,或者说,一个找不到同伴的音乐人即可以借由现成的科技,独立完成制作。此外,往往那些直白的唱词,在这种音乐的配合下,也有着更充足的表达。

《中国有嘻哈》的整个舞台上没有一句脏话,没有即兴的对战、冲突,对于说唱音乐人来说一切都平静地发生着,像一场按照台本进行的松散表演,海选、分组、淘汰……没有人多说一句,只会做出不满的样子,当然,和众多的音乐比赛相比,这种小情绪在观众看来已经算是非常有态度了。

无论“双冠消息”是否被提前暴出,在《中国有嘻哈》接近尾声时,场面仍有一种失控感。

首先是一次奇怪的直播,虽然周六的首播是录播,但是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Vava已经被淘汰,而Jony J的复活则显得莫名其妙,有传闻他在被淘汰期间完成了一场巡演,就连Pg one等人的表演作品中,也多次强调Jony J的回归让人摸不着头脑。节目组似乎并不想对复活的选手做出任何解释,但是在直播时候的票数差,又让人觉得前后矛盾,场内外的投票数字差别能有多大?一切似乎都是为了投票,此刻,选手的命运和购买平台会员的数量绑定在了一起。华少的出场,让《中国有嘻哈》回归主流视野,观众们熟悉他的主持套路,更熟悉他口播广告时比Jony J还要快的语速,这一次,他挽起了袖子,露出小臂上的文身,表現出与选手们一致的态度。

其次是四强决胜与4进3的比赛,在这两场比赛上,苏醒、周笔畅、信等与说唱毫无关联的歌手走上舞台,与这些选手合作,就像是在考验地下音乐人的忍耐力和应变能力,乔衫、大鹏和小青龙合作的曲子更像是为新电影《缝纫机乐队》植入的广告;所谓的乐坛金牌音乐制作人中,钟心民、捞仔、涂惠源似乎对说唱并不感冒,不确定他们所理解的嘻哈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风格。总之,有太多不相干的人跳上这个舞台,有的为了撑场面,有的只是为了告诉大家他还存在,总之,在一个节目火了之后,所有人都想蹭一下热度,而其中最可悲的是,连一些选手自己都想要蹭一下自己的热度。

VICE拍摄的纪录片《川渝陷阱》线索是成都的马思唯和重庆的Gai之间的Beef。说唱歌手所说的“Beef”就是梁子、恩怨,它是音乐人之间的矛盾,也是音乐人的创作灵感之一,更是说唱歌手之间心照不宣的小游戏。在PGone选唱了一首Diss(挑衅)所有选手的音乐时,来自重庆的另一个冠军争夺者Gai放出狠话:“想赢冠军想疯了。”自此二人开始在微博和微信上对骂起来,一些相关的团体马上加入战斗,一些人还为此发表了几首“Diss作品”来指责Gai的软弱,说“Gai爷只会打字”。在事件发生一周后,不知道是因为节目的签约关系导致了Gai的继续沉默,还是“双冠”的可能性让PGone有所收敛;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营销”,不得而知,只因为事件的热度已经过去,没有人会继续关注这二人莫名的恩怨。

90天明星

如果你查看所有的音乐APP,就会发现老百姓手机里的歌单是靠娱乐节目推荐的,在娱乐影响文化的时代,“嘻哈”可能是一次性的受益者,它比起其他类型的小众的音乐似乎有着更大的舞台。陈冠希是嘻哈文化的受益者,他做潮牌服饰,也玩音乐,在一场关于“中国嘻哈”的采访上,他直言主持人不懂音乐,他说没有MC仁、见不到王波,不知这些人到底在搞些什么。陈冠希对于“嘻哈”的生产和赚钱方式似乎仍旧停留在上个世代,有一件事他搞不懂,那就是为什么中国的音乐一旦走上舞台,走进电视,就不再是单纯的音乐了。

正如《中国有嘻哈》的导演车澈在一场音乐论坛上所说:“我的职业是导演,我不是音乐圈的人,也不是嘻哈圈的人,我生产的是一个节目,要生产流行的、明星的,还是素人的,对我来说是产品层面的概念。最近很多朋友问《中国有嘻哈》成了爆款,你以及你的团队、你的平台,对中国的嘻哈音乐青年文化的价值、推广,承载了什么样的责任?我说我不承载这种责任。”

中国十余年的选秀工业,玩出了一套“90天造星计划”的商业模式,这个庞大的舞台上挤满了年轻人的理想,而舞台会重新加工、榨取他们的新理想,将他们转化成“最佳赏味期90天”的明星,年轻的选手们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觉得自己应该趁着年轻及早出名,他们知道这90天意味着什么,他们甚至知道90天之后,会有怎样的副作用发生。

张东(化名)是一个综艺选秀节目(不一定是嘻哈)的选手,他说:“我知道两个多月的节目完结之后,自己可能就不再是明星了。”endprint

飞机降落在长沙机场,张东和一起参加选秀的李明(化名)走下飞机,他们的穿着较几个月前更夸张,或者说,他们最近更在乎自己的穿着了,李明还画了眉毛,戴着墨镜,同行的节目组工作人员把他们夹在中间,走向行李提取处,这使他们看起来更像个明星。其间,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职业粉丝,戴着口罩和棒球帽,挎着5D对他们一阵猛拍,随后,有助理冲他们摆摆手,几个人便职业性地散去。张东知道这些粉丝可能不是节目组安排的,因为节目播出后一个月,他常常遇见这种情况,他随便数了数,今天堵他们的粉丝有十来个。

张东和李明是时下热播的选秀节目选手,李明很早就被淘汰了,但是作为高颜值、有粉丝的素人,节目组依然和他签了约。他们这次来长沙的主要任务是上两个综艺节目通告,参与几个广告的拍摄,具体拍几个、拍给谁、什么时候拍,二人并不知道。

给他们的拍摄脚本很长,导演都说不用看,临场随便发挥几下就好,客户只需要他们露个脸,如果能来段现在流行的说唱就更好了。李明很不客气,他告诉导演:“你不能想让我唱我就唱,我们不是卖唱的。”这话说得让客户很有感触,连忙起来安慰,表示尊重。第二场广告的拍摄比想象中还要莫名其妙,张东不知道为什么找到他们两个男生拍摄彩妆,李明却饶有兴致,毕竟这场广告他是主角,两个人所分得的费用应该是不一样的。

张东蹲在摄影棚门口,点了一根“黄鹤楼”,他脚上的黑色匡威鞋很旧,这是他做独立音乐人的符号之一。他說节目组不喜欢旧鞋子,给他们借了很多衣服鞋帽,希望他们穿出一种潮流感。张东把烟头弹得很远,讲了个故事,两年前,自己参加过另一个选秀节目,觉得怎么也能进全国前十,临行前在Live House办了一场“告别演出”,平时票价三五十元,那次涨到了150、200元,就是想赌口气,结果去比赛“海选”都没过。

他对这个节目倒是很满意,之前做了那么多年音乐,微博粉丝一万出头,没什么人转发。最近每播出一期节目,粉丝都能涨几万,转发能上千,上热门的时候也能破万,好多事跟做梦一样,有时候他想不起来,当时是怎么做的这个决定来录节目。

上节目前一周,一切都变得不可控,张东说好多事都是安排好的,谁唱什么、谁和谁PK、你最好去选择哪个导师。一开始他不乐意,后来制作人连哄带威胁,“咱们都是同行,来这儿干什么的自己不清楚么,谁都别找不痛快,交个朋友”云云。张东说:“一切都按照做了,上了台,剪辑出来,看起来倒真实了,倒像没什么内幕。”

张东说:“你是什么人节目组比你清楚多了,你说这个节目有黑幕没有我不知道,但是会来事儿的、有关系的,一定是被人照顾的,制作人给你的音乐里放了什么、造型师给你穿什么样的衣服,包括你在节目里有多少镜头,都跟这个有关系。录制的过程我们是觉不出有什么内幕,但有的感受是不公平的,毕竟你有合作的价值人家才会在乎你。”

张东说这几个月跟谁都不聊音乐,不想聊,他想等节目热度过了休息一阵,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说:“一个人对一个陌生人的多巴胺只分泌三个月。”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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