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古田会馆的建筑艺术理念及其表征

杨琼，孙群，柯美红

（福建工程学院，福州 350014）

福州古田会馆的建筑艺术理念及其表征

杨琼，孙群，柯美红

（福建工程学院，福州 350014）

近代福州作为我国重要的商业贸易中心城市，集中出现了许多风格独特的会馆建筑。文章以福州古田会馆为例，试从建筑形态观念、空间与结构设计以及装饰艺术文化等三个方面进行深入分析，探寻古田会馆多元化建筑风貌背后蕴含的独到的建筑艺术理念，从而揭示会馆建筑开放性、灵活性和包容性的本质。

近代；会馆建筑；福州古田会馆；建筑艺术；理念；多元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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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馆建筑是我国封建社会晚期的产物，是中国古代建筑史的一部分。作为一种全新的建筑类型，它的形制和设计都是为了当时的社会需要而建立的。伴随近代中国城市工商业的繁荣发展，这种特殊的商业建筑形态已然呈现出别具一格的发展景象，使传统建筑样式进入一个更加开放的认知范畴。这些会馆建筑通常承袭祖籍地的乡土建筑样式，并融合了所在地域的建筑特征，有些还借鉴了近代流行的西洋欧美式建筑风格，形成了多元化的建筑风貌。

福州地处我国东南沿海，从古至今一直是福建省省会所在地，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港口城市。明、清两代直至民国初年，福州逐渐成为全国商业贸易中心，海内外的贸易极为发达。尤其在清代“五口通商”后，福州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自然环境和交通条件成为各地商帮的聚居地、各类行业的集中地、各种商品的集散地。为了更好地开展商业贸易活动，闽省各府、州、县、乃至各兄弟省，纷纷在此建立同乡商业会馆。据史料记载，福州最多时有60多所会馆，仅台江双杭一带就有16所，其中古田会馆是福州众多会馆中建造最精致，保留最完整，最具代表性的会馆之一。

古田会馆位于台江帮洲馆前路吴厝埕5号，是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由古田米商陈必光将在台江购置的一块地皮献出，并联合古田五大商帮集资建造，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开始动工兴建直至民国三年（1914年）竣工，全程历时10年。馆舍坐北朝南，总占地面积683m2。古田会馆为木、石、砖结构，重檐歇山顶，抬梁穿斗式减柱造构架，红墙灰瓦，飞檐翘角，宏伟大气。以下试从福州古田会馆的建筑形态观念、空间与结构设计以及装饰艺术文化等三个方面进行深入分析，探寻其多元化建筑风貌背后蕴含的独到的建筑艺术理念，进而为福州近代会馆的建筑艺术与文化研究提供重要的参考。

一、建筑形态观念的演进

福州近代会馆建筑主要由本土匠师自发设计。一方面建造上以传统工艺技法为主，呈现出地域建造的本土化特色，另一方面局部混杂着西式建筑元素，改变了传统的建筑形态观念。这种形态观念的改变和演进并不是简单的抄袭，而是对传统建筑类型的延续和改良。

首先，“本土性”观念仍然是会馆建筑设计和建造的基础。会馆是以地缘来分类，社会关系也以地缘为基础而建立，会馆建筑实际上成为该地域的族群象征。会馆建筑本身蕴含了同一地域人们共同的认识价值、情感价值以及审美追求，这种共同价值观念有利于强化客地同乡的群体意识。古田会馆形态主要继承了古田地区特有的祠庙建筑形态特征，具有浓厚的乡土文化气息。会馆门楼（图1）采用传统的牌坊式设计，五山跌落，庄严雄伟。主大门门额上嵌“古田会馆”青石横匾，再往上为双龙青石浅浮雕“天后宫”直匾，以此说明古田会馆“馆庙合一”的建筑性质与功能。左右两侧旁门门额分别书“应运”“朝宗”4字。门楼的墙脊分为三层七段，下方边框装饰有精美的道教题材彩画和泥塑，凹折处塑有卷书屏。两侧突出的墀头上也有丰富的装饰图案。再如会馆屋脊线条弯曲弧度十分夸张，呈半月形，动态感强；戏台、拜亭、钟鼓楼升起小歇山，四周檐角高高上翘，造型华丽精巧，曲线优美；大殿为单檐硬山式，简洁大气，与两侧马鞍墙的柔美线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效果；跨院屋顶为内落水形式，朴素简洁，雨水顺着屋顶内侧坡面从四面流入天井中，象征“四水归堂”，这样的设计体现了商人“财不外流”的心理。（图2）

其次，受到省城建筑格局和样式以及近代西方建筑风格的影响，使得会馆的建筑形态呈现出多种建筑文化融合的气质与神韵。古田会馆建造参考吸收了福州地方传统民居立面造型的设计特点，建筑整体高大雄伟，具有典型的江城文化特质。同时，建造者迎合近代建筑中流行的中西结合的时髦做法，在立面造型中融入西式建筑元素，显示出“与时俱进”的时代性特征。比如会馆主院落两侧封火山墙分为前后两部分。前半部分墙体采用西式几何形式的表现手法，墙顶外侧建有女儿墙，砖砌女儿墙高0.47米，每隔3米建砖柱，并随着建筑的起伏变化逐级升高。墙头檐口内、外各叠涩出跳三层，中间一跳为菱角牙子 ，丰富了檐口的变化。这种以中式的叠涩技法表现西式脚线的手法，在福州近代建筑中被广泛的应用。后半部分为巨大的如浪曲线的马鞍墙，线条柔美、律动、流畅，这是典型的明清时期福州民居建筑造型风貌。

由此可见，古田会馆这种建筑形态观念顺应了时代的审美风尚，既在建筑材料和建筑样式上延续了传统乡土建筑特点，又融合了不同地域的建筑特征以及西方建筑设计思想和建造风格，从而迎合了社会不同人士的审美需要，拓展了人们对传统建筑的认知观念。

> 图1 古田会馆门楼

> 图2 古田会馆鸟瞰

> 图3 古田会馆平面图

二、空间与结构设计的变革

最初的会馆多是由住宅演变而来，有的是同籍商人或官员捐赠，有的是他们出资购买民宅进行改造。到清代，会馆建筑开始逐渐趋向富丽奢华，比较完备的会馆通常是高屋华构，追求符合礼制的格局安排。但这类会馆往往会受到很多条件的影响和制约，例如为了便于商贸活动，会馆基本选择设在城市商业中心地段或者交通枢纽的位置。这些地方土地资源紧张且昂贵，因此该类型的会馆占地面积通常有限，使得许多会馆的空间与结构设计要因地制宜，不断革新，既符合会馆建筑的基本形制，又要满足功能性需求。

（一）传统礼制与建筑格局

中国古代建筑理念讲究伦理化、秩序化，建筑空间设计也应符合传统礼制的标准。古田会馆整体空间分为主院落和西跨院两个部分，主从区别明确。主院落由门楼、戏楼、看楼、钟鼓楼、拜亭、大殿等建筑组成，依中轴线作对称分布，主要用来祀神与礼俗活动。西跨院与主院落仅一墙之隔，主要作为接待与议事场所。西跨院二进东侧开一边门与主院落相通。（图3）

（二）空间与结构设计

古田会馆采用紧凑的“合二为一”的建筑组合设计理念，较传统的单体建筑形式，增强了空间利用率。首先门楼与戏楼紧密相连。进入会馆大门，正对的是一扇活动的落地插屏门，形成一面屏风墙，以契合会馆欲扬先抑的院落空间设计。同时就传统风水学角度而言，这样的设计还具有挡煞、纳福、聚气的作用。插屏门后边便是戏楼，正面朝北，进深2间，面阔1间。戏楼和门楼之间有一条1.5米宽的通道，通道两头接两侧看楼走廊，形成回廊。其次看楼和钟鼓楼形成一体。主院落东西两侧为面阔4间、两层楼构造的看楼，钟鼓楼就位于看楼二楼北侧，面阔1间。看楼一楼走廊与两侧仪门相连，便于日常行走出入；二楼走廊一头与戏台相连，另一头则在钟鼓楼侧面拐角处巧妙地设计了一个11级的折角楼梯，供人上下看楼。再次拜亭与大殿相连。拜亭面阔1间，结构上大胆采用扛梁减柱造，仅正面立2根八角形青石柱，后侧减柱，与大殿空间融为一体，形成了一个宽敞的大开间。大殿是祀神的主要场所，它在整体建筑空间中的比重最大，面阔5间，进深4间，采用穿斗减柱构造，共减6根立柱，其中前檐与大殿明间各减2根中柱，左右次间各减1根金柱。这样的结构设计使祀神的空间变得开放通透，视觉上也更加开阔。

西跨院面阔1间，是一个全封闭式的两进三天井的狭长院落。主楼为双层木结构，楼上为客房，供往来同乡商人、学子居住休息；楼下一进为议事厅，二进为餐厅厨房。庭院为开放式环廊设计，中为天井，便于通风与采光。天井中种植花树，自成小园，温馨惬意。前后院由一狭窄的通道相连贯通。这种空间结构布局有利于夏季通风排湿，冬季保暖御寒。跨院设计最大程度地优化了空间和生态环境，让客居他乡的人们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三、装饰艺术的文化意蕴

建筑装饰艺术是文化的产物，无论其形式还是内容均能为一个共同体成员所认知和分享。会馆的装饰艺术是一个地域商帮共同经验与情感的象征表达，具有丰富的艺术价值和深厚的文化意蕴。古田会馆的装饰艺术内容题材十分丰富，工艺精湛，蕴涵着深厚的中国传统民族文化精髓，它将宗教信仰、民俗民风、现实生活、世俗愿望自然有机地结合在一起，重点突出人文价值的传递，反映了古田商人对于生活的愿望、对理想的向往以及对人生价值的追求，具有浓郁的现实主义气息。

（一）宗教文化

会馆是传统祭祀活动的重要场所，宗教文化题材是其装饰艺术的核心内容。古田会馆宗教题材装饰以道经故事和神话传说为主，如“八仙过海”“福禄寿三星度世”“老子出关”等，还包括仙家法器宝物、仙宫圣境等装饰，充满着浓郁的宗教文化色彩。其次会馆的宗教文化还带有广泛的包容性，它对神祗的认同不分宗教派别、真实虚构、高低贵贱，更多注重神祗的精神气质。妈祖娘娘是中国道教神明的代表之一，古田会馆把妈祖作为主神供奉，希望妈祖保佑商帮生意兴隆，更希望将妈祖仁慈、孝顺、博爱、坚韧、勇敢、乐于助人的精神发扬光大。石楹联雕刻“大地仗神威过眼波涛澄碧海”，正是表达了古田商帮对主神妈祖的赞颂。此外，石楹联“慈航普度观音偈，孝水流芳曹女碑”说明佛教的观世音菩萨、古田民间神灵曹娥、临水宫陈靖姑也是会馆的祭祀对象，这是诸神并祭的最好体现。

（二）儒商文化

中国传统的从商之道就是推崇“忠义诚信”“义中取利”，要求商人以儒家的智慧、道德、理想为准则去从商、经商，不能一味逐利，要有乐于奉献、疏财仗义的仁义精神。古田会馆的装饰艺术集中体现了儒家文化思想对古田商帮的影响。如钟鼓楼的挂落上雕刻有三国演义题材的戏文故事“桃园结义”“升堂拜母”，体现了儒商“敦信尚义”价值观（图4）；戏台额枋上“涌泉跃鲤”“芦衣顺母”等二十四孝故事题材雕刻，也与会馆推崇的“忠、孝、节、义”的儒家道德观相吻合；另外，古田会馆拜亭后侧的一对垂花柱头分别雕刻了一位骑着耕牛的农夫和一位文人士大夫，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主人想以此告戒后人要时刻牢记“耕读传家”的精神，这也是经典的儒家思想题材雕刻。此外，文房四宝、书籍册页、文玩摆件、花瓶博古等图案雕刻，则表达了封建社会商人对传统文人雅士生活的羡慕之情。

（三）吉祥文化

吉祥文化装饰也是古田会馆装饰艺术文化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它凝结着古田商帮的伦理情感、生命意识与审美情趣，体现了朴素的“祈福纳祥”的美好愿望。凡是美好的事物，利用谐音或假借的手法，赋予其一定的吉祥寓意，都会表现在吉祥文化装饰之中，从而赋予人们积极向上的动力，激发对生活的憧憬和生命的热爱。如会馆戏台正中雕花青石台裙用平面阴刻的手法表现了满树的牡丹和桃花，花朵饱满，形态婀娜，象征“富贵花开，桃李满园”；一对锦鸡在花朵枝头相互对鸣，形态生动活泼，寓意“锦上添花”；花下刻着麒麟、梅花鹿、蜜蜂、猴子，取其谐音，有“祈禄、封侯”之寓意，画面反映了古田商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功名利禄的渴望，具有明显的世俗化特征（图5）。再如拜亭正面两对垂花呈花篮形，篮内雕刻盛开的荷花和牡丹，雕工细致精巧，象征和平吉祥，花开富贵；两侧垂花刻着“硕果累累”，象征生意兴隆、多子多福。还有大殿神台石台裙上“松鹤延年”“龙凤呈祥”“五福临门”“竹鹿同春”等雕刻，都充满瑞祥之意。

> 图4 古田会馆钟鼓楼挂落

> 图5 古田会馆戏台正中台裙

四、结语

福州古田会馆是福州近代会馆建筑整体艺术与文化形态、建造和装饰工艺以及近代城市公共性建筑发展的缩影。透过福州古田会馆建筑艺术理念的研究，可以清晰地发现会馆建筑在移植异地的过程中，原有的传统建筑设计思维和文化形态结构被不断地更新改变，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一种建筑文化，它是多元文化相互碰撞融合产生的时代印记，它的建筑艺术理念是对传统建筑文化的一种革新与发展，是对外来建筑文化的选择性的改造过程，在其庞杂表象背后有着开放性、灵活性和包容性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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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ea and Characterization of Architectural Art of Gutian Assembly Hall in Fuzhou

YANG Qiong,SUN Qun,KE Mei-hong
(Fuj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Fuzhou 350014, China)

In modern times, Fuzhou city has been as an important commercial trade centre in China, where many assembly hall buildings with unique style have arisen intensively. Using Gutian Assembly Hall as a case study, this paper deeply analysed the three aspects, such as concept of architectural form, design of space and structure, as well as decorative art culture. It further explored the unique idea of architectural art included in the diversified architectural styles of Gutian Assembly Hall. Thus, it has revealed the essence of assembly hall, that is openness, flexibility and inclusiveness.

modern times; assembly hall building; Gutian assembly hall in Fuzhou; architectural art; idea; diversified culture

TU-8

A

1008-2832(2017)08-0063-03

福建省社会科学研究基地重大项目（项目编号：2016JDZ034）；福建省教育厅社会科学研究项目（项目编号：JAS150389）；福建省教育厅科技项目（项目课题编号：JA15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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