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宗教建筑的多元化演绎

作者：陈珊 深圳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 讲师

当代宗教建筑的多元化演绎

作者：陈珊 深圳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 讲师

A Pluralistic Interpretation of Contemporary Religious Architecture

1 宗教

宗教是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水平出现的文化现象，属于社会特殊意识形态。宗教，是由于既往人类对于自然及宇宙探索的未知、对于渴望不灭解脱的追求，进而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对该神秘力量产生敬畏及崇拜，从而引申出的信仰认知及仪式活动。欧洲漫长的发展中，宗教一度被统治阶级所利用，成为维护其统治的精神工具。我国，佛教和道教都曾作为封建社会的精神支柱，受到统治阶级的扶持和利用，成为封建社会中具有特殊地位的势力。

随着社会的进步、科学的发展、人类认知世界的能力的加强，越来越多的自然规律被揭示，宗教信仰不再是统治阶级愚弄人们的工具。在科学技术高速发展的当今社会，宗教更多的作用为稳定社会秩序、文化的展示，道德的教化以及成为纷繁复杂社会中人们的精神信仰与心理慰藉。

2 传统宗教建筑

宗教建筑是宗教思想的物化产物。宗教建筑随着宗教信仰的发展产生，是宗教的世界观、人生观在建筑上的体现。在几千年的发展中，宗教建筑作为“神的居所”，形成了其独特的建筑形式，呈现出神秘感和神圣性的特征，具有强大的感召力，以震慑的作用，让人民敬畏。特定的建筑形态，强化了传统的宗教建筑与其他类型建筑之间的差异，拉大了建筑与人们之间的距离。

埃及的神庙开创了柱式结构的先河，粗大的柱列，至今依旧让人震撼。希腊神庙将人体与柱式结合，围柱式的神庙为宗教活动增加了神秘色彩。古罗马继承了希腊的宗教及庙宇形制，逐渐发展为了集中式、十字式、巴西里卡式等空间形式。拜占庭的建筑代表东正教教堂，以希腊十字式的集中构图和以穹顶覆盖的房型空间作为组合的单元。天主教会一直把拉丁十字式当作正统的教堂形制，采用各种彩色玻璃拼成的花窗玻璃，讲述各种圣经故事，向人民宣传教义的美好信念。清真寺则以穹隆、宣礼塔成为标志，壁龛借助朝向彰显麦加的神圣。佛教自东汉传入我国，其建筑形式则从石窟、佛塔向佛寺发展，寺庙的空间形式、大小与佛像塑造息息相关。

3 当代宗教建筑的发展概况

随着宗教信仰逐步褪去迷信的外衣，传统宗教单一的建筑范式也被打破。世俗与神圣之间的界限在当代宗教建筑中被弱化。当代宗教建筑，更多的从使用者的心灵需求、宗教建筑的社会功能与上去诠释宗教，呈现出多元化的发展趋势。如西方宗教组织不再受到宗教惯例控制，接受建筑师多样的艺术语言。当代教堂建设中，包括十字、尖塔、穹顶等在内最具教堂特征的符号被弱化，空间形态、自然光线等建筑基本特征在被强化。教堂不再是以高高在上姿态，仅提供宗教活动、举行宗教仪式的场所，更多的承担起对城市提供公共空间的责任。出现了包括美国空军学院学员教堂、洛杉矶水晶大教堂、安藤忠雄光之教堂、美国荆棘冠教堂等一大批优秀的作品。

当前，我国教堂建设不乏对西方教堂传统样式的简单化复制，但越来越多的教堂开始脱离西方传统式样，进行多样化的尝试，并将教堂与本土文化相结合。如直向建筑设计的秦皇岛阿那亚礼堂，作为忙碌热闹的沙滩上一丝平静的喘息，它着重突出了景观和自然通风。教堂可以让游客调动所有感官去体验空间、感受建筑本身。（图1）缪朴设计的湖南株洲朱亭堂，借鉴中国传统寺庙规划布置方式，运用迂回的空间序列适应狭长的基地，依靠室内外空间结合产生神圣空间，同时吸收当地形式及建筑材料。张雷在江苏南京河西万景园教堂中，并未拒绝“向心性”和“深度感”的教堂传统空间序列，平面采用完整，具有对称及向心的方型。木走廊形成了中央大厅的独特双层外壳。双层壳系统营造出独特而有趣的东方建筑空间。（图2）

4 当代宗教建筑的多元化表达

当前，宗教建筑以多元化的空间形式，传达和谐的宗教文化，正能量的宗教精神，提供宗教活动场所的同时，为更多社会服务功能提供空间。建筑师以包括抽象与隐喻、光的运用、对话自然、塑造场所等多种空间表达方式，创造出造型独特、个性突出的当代宗教建筑。

1) 抽象与隐喻

图1，秦皇岛阿那亚礼堂

图2 ，南京河西万景园教堂

图3 ，日本广岛丝带小教堂

图4 ，菲律宾百墙教堂

抽象与隐喻是当代宗教建筑设计常用的方式，其通过建筑形式、空间、结构、材料等与人们已存在的心理效应及认知之间的关系，唤起深层次的感知，帮助人们理解宗教建筑的特殊含义与精神内涵。当代宗教建筑的抽象与隐喻，一部分从传统宗教建筑的形式与空间出发；一部分则脱离了传统宗教建筑形式上的抽象，对宗教教义进行解读。

图5 ，惠州罗浮山种子教堂

图6 ，阿根廷光之教堂

图7 ，南非Bosjes教堂

SOM设计的美国空军学院学员教堂，采用17个玻璃与铝材构建的尖塔围合礼拜堂的上部，每个尖塔由璀璨玻璃面板包覆的100个四面体构成。连续不断的尖塔、彩色的玻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了哥特式教堂高高的尖塔与绚丽的玫瑰窗。丝带教堂位于日本广岛某豪华酒店的后花园中，主要为婚礼仪式提供场所。整个教堂呈现一种双螺旋形式，并且有两个独立的阶梯，建筑主体与螺旋楼梯纵横交错并且缓缓地在顶部结合在一起，象征着两个生命经历不同的人生而后相遇，携手进入婚姻的殿堂。（图3）纽约CAZA事务所在菲律宾设计了百墙教堂（100 Walls Church）。一百道石墙按照一个方向错落林立，营造出人们需要去探索的神秘神圣空间。建筑师希望建筑的陌生性让人们不可认知，就像在基督的客西马尼森林花园中，人们困惑而绝望，通过徘徊，通过寻找，熟悉这片森林并找到出路。教堂拥有众多出入口，昭示通过神之路的不可计数。（图4）

2) 光的运用

光是生命不可或缺的能量。人类对光有本能的崇拜与依赖。路易斯.康曾说过“光是人与神对话的语言，也是人性与神性具体而微的共同显身的领域”。光是神秘、多变、无限的。传统宗教建筑运用光线渲染宗教的神秘色彩。如哥特式教堂采用彩色玻璃窗构成的巨大玫瑰花窗，描绘耶稣及其圣徒的故事，让教徒通过光感受到上帝及彼岸世界的存在。当代宗教则更多的通过光影塑造空间，赋予空间象征意义及传达宗教教义的内涵。

种子教堂位于惠州罗浮山。种子教堂不单为当地基督徒提供场地，亦是一个多功能空间，让当地村民能够在此休憩。建筑面向东南的墙体十字架形式开洞，引入早晨的曙光；屋面设置梯级式花园，造就了向北开天窗的可能性，为教堂内部引入柔和的日光。信仰在此并不是强加于人的教条，而是在建筑的光与影中含蓄地让人感悟的信息。（图5）阿根廷南美大草原上有一座光之教堂，其体量向着太阳打开了一个缺口。缺口之上，一横一竖两根柱子相对而立，两根柱子的投影跟随着太阳，沿着弧形墙壁慢慢滑动，最后相交在一起最终交错形成神圣的十字架。这两个投影的每一次相交叠，仿佛就代表了耶稣一次苦难之路的完成。这日复一日的重叠过程，则完全源自太阳移动带来的变化。（图6）

3) 对话自然

宗教与自然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宗教往往把某些景观或自然物赋予特殊的意义而加以崇拜，如富士山为日本神道教圣地，约旦河为基督教圣地等。东方宗教讲究顺应自然，与自然共生。传统的佛教、道教寺庙，往往与自然很好的结合。

与自然进行对话成为当代宗教建筑设计的主要方式之一。一些建筑通过人们在与自然结合的体验中，唤起人们对宗教圣境的想象。英国Steyn Studio工作室与南非TV3 Architects团队合作设计的南非Bosjes教堂，白色屋顶勾勒出轻柔的曲线，契合山谷的轮廓浮动着，融于新栽的葡萄园和石榴树景观中，描绘了圣经诗篇中的画面。同时，其悦动的造型仿佛向西开普敦的乡村历史风光致敬。（图7）一些建筑则被诠释为能与自然彼此互动的空间。日本狭山森林小教堂建造在一个小型墓地旁的森林中，为前来哀悼的任何宗教信仰甚至是无神论者，提供一个安静的祈祷场所。人们所祷告的可以是任何宗教，也可以是整个大自然。建筑没有砍伐任何树木，一侧为了避让周边自然生长的树木被设计为斜面，与自然融为一体。（图8）

4) 重塑场所

传统的宗教建筑，注重空间的仪式感，是神圣的、高高在上的。当代宗教建筑的神秘感、神圣性弱化的同时，表现出世俗化、人性化的倾向。其在满足宗教活动需求的同时，以重塑场所的方式，为居民、为城市提供了新的空间。宗教建筑作为集会场所和社区中心的功能被突出。

日本津岛晓生事务所（Tsushima Design Studio）设计杭州良渚文化村的美丽洲教堂，采用庭院式的布置方式，营造的是与环境无缝衔接的开放式建筑，一个能够供社区居民活动的场所，向世人传递着“教会的大门向八方敞开”的召唤。满足宗教活动功能同时，提供多功能厅、图书馆、母婴室等功能，为周边社区服务。（图9）马里奥.博塔（Mario Botta）设计的塔玛诺山顶小教堂位于1500m高的瑞士塔玛若山脊。博塔修建的，不仅仅是一座能够满足为缆车老板怀念其过世的妻子的教堂，更创造了塔玛若山新的活动场所及视角，能够让人们欣赏塔玛诺山的美景。（图10）

5 结语

当代宗教建筑担负着传达和谐的、富有道德哲理的宗教教义，稳定社会秩序，展示宗教文化，承载人们精神的寄托等社会文化使命。当代宗教的革新为当代宗教建筑提供了精神的动力及思想的源泉，建造结构、材料、工艺等进步为当代宗教建筑提供了物质上的保证。当代宗教建筑将以更为多元化、人性化、亲民的姿态，替代传统宗教建筑神圣化、单一化，让人敬畏的特征，为人们提供适合教义传承的精神场所。

[1] 冯源. 大雅之堂:当代宗教建筑及室内设计. 化学工业出版社 , 2016

[2] 支文军,郭丹丹. 重塑场所——马里奥•博塔的宗教建筑评析. 世界建筑, 2001 (9) :28-31

[3] 许雁冰. 通向心灵的阶梯——宗教思想再现代宗教建筑中的体现.华中建筑, 2011 , 29

[4] 夏磊,王拓. 自然光与宗教建筑的“精神创造”.建筑与环境, 2008 (5) :10-12

[5] 欧阳国辉，王轶. 与上帝握手:瑞士塔玛诺山小教堂解析. 中外建筑, 2011 (5) :38-42

图8 ，日本狭山森林小教堂

图9 ，杭州美丽洲教堂

图10 ，塔玛诺山顶小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