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冈章太郎文学探源

宋婷

摘 要：安冈章太郎是日本战后“第三新人”派旗手，他笔耕不辍50余年，为日本文坛留下了百余篇作品。安冈章太郎不断尝试在文学体裁和主题上展开创新，同时，他的文学也一直保留着自己独特的一脉相承之处。安冈的文学特色，究其根源，与其所处时代背景和个人成长经历密不可分。本文旨在通过文本分析，解明安冈章太郎文学创作的根源。即从安冈章太郎所处的时代背景、家庭环境以及成长经历出发，探寻安冈文学创作的原点。

关键词：安冈章太郎 战争 青春 核心家庭

一、引言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第一战后派”和“第二战后派”的出现为日本文坛注入了新鲜的血液。1950年前后，日本开始逐渐走出战后混沌期，经济逐步复苏，人们开始恢复正常生活。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第三新人”派作家们登上日本文坛。他们将目光从对战争的批判与对人性的探究转向对日常生活和平凡现实的描写。在“第三新人”作家中，最具代表性的核心人物即安冈章太郎。

安冈章太郎出生于1920年，笔耕不辍半个世纪，于2013年1月逝世。安冈章太郎为日本文坛留下了诸多作品。从文学体裁来看，安冈章太郎的文学创作主要包括小说和散文两类；从内容上来看，安冈文学中的诸多素材都取材于其自身经历，具有一定的“私小说”性。本文旨在通过文本分析，从安冈文学创作的时代背景和安冈的个人经历出发，探寻安冈文学创作的原点。

二、战时下的青春

安冈章太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度过了自己的青春期。1931年9月，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迈开了日本帝国主义侵华的第一步。1938年颁布《日本国家总动员法》，宣告日本经济全面转为战时体制。这种由政治统治经济的方式很快就把日本经济带到了崩溃的边缘。日本国内所有生产都优先服务于飞机、钢铁、煤、轻金属和船舶等产业。与此同时，日常生活品极度匮乏，并开始实施配给制，导致日本国民生活痛苦不堪。此时的安冈正好20岁左右，除了物资贫乏和生活困顿外，他还必须承受日本政府独裁制度下的高压政策。不但各种文化活动受到严格的审查和监督。就连最基本的言论自由都受到极大地限制。安冈章太郎等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服部达称其为“战中派”。对于“战中派”一代人的思想共通性，服部达如下分析：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的精神形成期都与战争重叠。他们就是在这种外部高压下形成了自我的内部精神。（中略）还有一些人则是在自我形成阶段被迫开始了军队生活。

服部达的这一观点可谓直截道出了安冈章太郎等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的心理特征。

对于包括自己在内的“战中派”，安冈章太郎本人也发表过相关评述，他认为那些年纪比自己小的一代人，固然也有自己的烦恼。比如他们自从有记忆起就被灌输了国家主义的各种思想，到了战后又不得不接受民主主义教育。然而，他们内部的冲突绝不及自己这代人。同样，比自己年纪大的一代人，他们经历过和平时期，因此战争结束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直期待的和平生活的再次到来。唯独自己这一代人，心中有的只是对外界无以名状的不信任感。①足可见，安冈章太郎对于服部达的说法是持赞同意见的，他认为“战中派”一代人的人生价值观，既有别于他们之前经历过和平年代的一代人，也不可与他们之后在军国主义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同日而语。

战争与青春重合的一代人，横亘在他们眼前的是日本帝国主义军队和政府的欺瞒与压制，身边民众则是民不聊生、困苦不堪。这也直接导致他们对高高在上的思想和权威都持怀疑和排斥的态度。但在内心深处，他们还是极度向往自由的。这种外在的压力和内在的期待使内心产生了巨大的冲突。于是，一些人便开始“躲避外部的暴力，试图在角落里构建自己的小天地。” ①

安冈章太郎就一直在尝试用自己的方式搭建一个“精神上的小天地”。他追求永井荷风式的浪漫主义文学，于是与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先后在筑地和柳桥开辟“世外桃源”，在那里展开文学交友和创作。面对战争的重压和青春的觉醒，“文学”成为他们寻求自由的一个通道。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安冈章太郎开启了自己的文学创作之路。

青春与战争的碰撞，使安冈章太郎在压抑和彷徨中度过了自己的价值观形成阶段，他的这些经历也都为他日后的创作提供了原型，可谓安冈文学创作的原点之一。他的代表作《恶友》以下述文字开篇：“中国大陆发生的事变渐渐成为日常生活中无聊的一部分，而此时我们脸上带着中学生气息的青春痘也开始渐渐消去。” ②可谓精准地概括了安冈文学的时代背景——战争与青春的重合。

三、战后核心家庭中的成长

由父母和未婚子女构成的家庭是典型的核心家庭。安冈章太郎与其父母组成的家庭就属于这一家庭模式。城市核心家庭的形成，对于安冈章太郎这个三口之家产生的最主要的影響就是家庭中父亲权威的丧失。

安冈的父亲是日本陆军的一名兽医，二战期间因常年从军在外，平日家中就只有安冈和母亲二人。因此，母亲自然在家中掌握支配权力。安冈在性格和喜好上也都潜移默化地受到母亲的影响。

我好像自出生起就非常在意自己的长相。主要原因可能我是独生子的缘故。家中大多时候只有母亲和我二人。看着母亲化妆，我也会时常照镜子，模仿母亲自己挑选衣服。③

这是《长相的责任》中主人公的内心独白，侧面反映出了安冈本人与母亲的关系。此外，在对待父亲的看法上，安冈章太郎也或多或少受到了母亲的同化。母亲眼中的父亲土气、没出息，并以自己丈夫随军“兽医”的工作为耻。

安冈家庭中的主要矛盾来源之一，就是这种城市核心家庭的形成。江藤淳在他的代表作《成熟与丧失》中就曾对战后日本文学中的“母子关系”发表如下看法：

（前略）若是她们安于传统农耕式的、定居者的情感，那么如此极端的以父亲为耻的情感就不会产生于母子之间。因为在那种宁静的文化中，把孩子培育成为和父亲一模一样的人就是母亲的职责所在。也正源于此，母子之间才产生了亲密胶着的关系。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