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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石榴树上结樱桃》中德之间价值错位

2017-09-06胡朝强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7年8期
关键词:责任

胡朝强

摘 要:李洱的小说《石榴树上结樱桃》,由于受不同地域环境、语境状态的变化和受固有观念以及其他原因的影响,在中德两国研究者、读者之间出现了研究重点的分异:德国把其当作“社会学材料”去阅读,诧异中国农村的变化;中国则是从文学性、审美性考察。并以影视传播为例说明原因。此文本研究的错位,也提醒了中国当代作家的责任。

关键词:石榴树上结樱桃 农村政治 文学审美 责任

一、李洱创作题材及《石榴树上结樱桃》

李洱作为一位作家兼批评家的创作者,对文学有着自己的理解与期盼,在文学界享有一定的声誉与地位。自1987年,李洱发表了第一篇小说《福音》,到1993年的成名之作《导师死了》,到2005年《石榴树上结樱桃》。从1987年开始发表小说到现在已经是整整30年,单从时间长度来看,李洱的作品相比其他作家不多,而且以中短篇为主,长篇小说只有《花腔》《石榴树上结樱桃》两部。李洱道:“我出书甚少,只有几本薄薄的集子和两部长篇小说。同类作家大都“著作等腰”了,我却是“著作等脚”。这倒不是因为手懒。吃的就是这碗饭,手懒不是找死吗?说来说去还是以为个人的脾性。”[1]

也许因为其声誉只是限定在文学圈之中,或者是文本不够震撼,李洱的名字在大多的时候是被遮盖的。但却因2008年德国总理默克尔访华并将德文版《石榴树上结樱桃》赠予当时的中国总理温家宝,并点名要与李洱对谈,让他的名字家喻户晓。李洱说:“其实早在2007年访华时,默克尔就希望见我,但我在河南老家看护母亲,未能回到北京。”[2]总理的会见使作家受宠若惊。

《石榴树上结樱桃》的故事发生在21世纪初的乡土中国。这部长篇小说描写了一个农村政治权力更迭的过程:村级选举。孔繁花是溴水县官庄村村主任,妇孺皆知。任职期间,孔繁花为管庄村的发展可谓是尽心竭力,做了许多有益工作如修路、发展养殖业、提高村小学的教育水平等等,使得村人生活稳定,井然有序。为了谋求连任,与村委委员孟庆书、孔祥生等人,斗智斗勇;一个怀孕妇女的失踪,让孔繁花的工作全部被打乱,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诸多隐藏的秘密。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孔繁花最信任的的接班人小红,却背叛了她,并夺得帅位。孔繁花在落选之后与丈夫外出打工,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小说以此为基本线索串联全文,描摹乡土中国的风俗民情,表现中国在现代化建设进程与追赶世界化潮流中步履蹒跚,以及困难沙漠中开出的希望之花。

二、德国看政治与农村,中国看文学与人性

通常情况下,文学家的笔是反映社会面貌的一面镜子,这一点不可否认。作为一个政治家,默克尔无论去哪个国家,在正常与所在国家领导人进行会晤之外,总是希望接触到那些参与公共事务的知识分子,从他们的口中讲述本国的故事,目的在于增进对他国的了解与理解。这种思想观念也投射到了《石榴上结樱桃》。

《石榴上结樱桃》最初被Thekla女士翻译成德文,并在德国引起巨大的轰动。引起轰动固然可喜,但是也带有些许的尴尬。首先看《石榴上结樱桃》的中国的封面和德文版的封面。下文图一是江苏文艺出版社于2004年封面设计,以中国传统的大红为底色,构图的主体部分、书名和作者署名等内容上融合了民间黑白雕刻、年画、书法以及篆刻等诸多传统中国元素。特别是石榴树下生长的写意的人形,跃动的的肢体洋溢着一股乐观豁达的精神气质。图二是德国DTV出版社于2007年德文版封面设计,采用一扇剥落的朱漆大门为封面主体,带有推开了解中国农村现状的寓意,这一封面是一种意识形态的体现,打上了政治的烙印。李洱的这部小说在德国引起轰动的原因,因为是政治意识形态——也必须要承认的是在这部小说中,李洱展现出了纯熟的叙事手法、反讽隐喻,具有深厚的文笔功底——而不是作为一个文学文本应该侧重的文学性。

事实也是如此,我们从对这本书中德文的评价中,窥视一般。如:德国广播网评论认为小说有“文学上的缺陷”,情节含混、杂乱,出场人物太多,人物刻画不深刻,有些部分让人觉得像是低俗的闹剧;《法兰克福汇报》认为,小说还涉及“一个中国政策、私有化、农转非问题,以及西方环保理念和本国民主四引起的摩擦”[3],以及上文中提到的是默克尔总理对这本书是当作了解中国农村的一面镜子,不是看重文学性。李洱也坦白:许多德国人对中国农村的了解,是通过那些来过中国的传教士写的书,他们对现在中国乡村完全不知情。因此,但他们看到这本书的时候,非常惊讶中国乡村已经深深卷入全球化进程了,他们想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2]

在看到相关的评论之后,我们很容易得出的一个观点是:德国人对这本书评价与热情的拥趸是出于“社会学”上角度,而对文学性的是不关注或是持一种否定态度,这本书在相比中国类似的小说不同于创新以及文学价值,他们是无知的。确实,李洱在小说有类似“权力的游戏——冰与火之歌”的权力争斗,呈现了中国农村的巨大变化,刻画了中国农村在21世纪的裹挟下,乡村新的特点。在这部小说中刻画了普通农民的群像、乡村干部的群像,和呈现出的乡土的新的景观:畸形混杂的乡村经济、驳杂的乡村文化。

这种在文本中显露出来“陌生化”引起德国读者的兴趣,而中国的学者侧重点更多关注的是文本的文学性。

目前,中国学界对《石榴树上结樱桃》的研究呈现出百家争鸣的状态,如徐德明的《<石榴树上结樱桃>:叙述和隐喻之间的对位与张力》[4]南帆的《笑声与阴影里的情节》[5]徐润润、徐楠的《在颠倒与错谬中认知当下农村的现实—论<石榴树上结樱桃>的反讽艺术》[6]梁鸿的《“灵光”消逝后的乡村叙—从<石榴树上结樱桃>看当代乡土文学的美学裂变》[7]分别从内容、艺术风格、叙事反讽、乡土中国等角度入手,阐发各自独特理解与见解。

笔者以为:这部小说在乡土描写上的突破最为显著。中国的乡土文学始发于20世纪20年代左右,在一代代的作家打磨演进中壮大。其大致发展过程又有经历了如下几个阶段:第一,鲁迅先生为首形成了第一批乡土小说;30年代开始,左翼作家是乡土小说主要创作者;40年代乡土小说变成了以农民革命的书写;此后在十七年和“文革”中,乡土小说的声音消失,成了国家意识的传声筒;80年代之后,乡土小说的变化多样“伤痕”“寻根”“知青”“新写实”轮番登场;90年代之后乡土小说由于商业主义、欲望泛滥、精神迷失等冲击,更多的表达出一种对土地、道德伦理、苦难等元素的探寻。作为乡土小说,李洱呈现的不再是鲁迅笔下对中国国民劣根性的批判,也不再是沈从文笔下“湘西世界”的美好纯真,也不是汪曾祺笔下“受戒”优美环境的士大夫情怀,也不是莫言、余华笔下“活着”的坚韧。李洱从个体的实践经验出发,第一次让以往中国乡土文学惯常描写崩盘,破解了中国人的“原乡神话”和中国人独特“乡土中国”情怀书写的程式,第一次零度感情、俯瞰描写乡村的变化。在作品的精细雕琢上,李洱在走上文坛开始,对于作品创作一直醉心细节的真实和结构的缜密,从《鬼子进村》《暗哑的声音》到《儿女情长》,已经显示在细节的绵密细致的良苦用心;从《葬礼》《国道》《遗忘》到《花腔》等,进一步增添讲究的结构和叙述的客观视角。《花腔》是作者的第一部历史题材长篇小说,呈现出一种“众声喧哗”的状态,给人一种结构历史的欲望,似乎细节描摹淡化了,但到《石榴树上结樱桃》,那种细节刻画重新“回归”。除此之外,作者运用洗练的语言、诙谐的风格,把官庄生活的男女老少的精神状态,后现代社会人生风貌,都有一定的显现,并体现出鲜明的诗性特征和作者的诗人气质。值得一提的是《石榴树上结樱桃》中塑造的女性形象,相比在现当代作家刻画的女性形象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孙犁笔下的坚韧不屈、清明澄澈的“水生嫂”的女性消失了,赵树理笔下的“恶婆娘”或“好女儿”不见了,汪曾棋笔下的那种“雌性雄性化”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大淖女人”隱藏了。

这些仅仅是对于《石榴树上结樱桃》研究的部分角度。可以得出:中国学者和读者所看重的是文本的诗学性与文学史上的意义。

三、探寻缘由与责任

21世纪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也是一个误解频发的时代。对于文学的海外传播,误解常常是因为信息与现实的不对称的结果。李洱《石榴树上结樱桃》在德国得到评价正是如此。信息与现实的不对称,原因有很多如不同语言之间的翻译转化,媒体宣传、汉学家的解读、影视传播等等。下文仅以影视传播的角度去解释,其他原因的探寻留给大家。

中国在海外传播收追捧当代文学作家,以小说为例,热门的作家有:王蒙、莫言、余华、苏童等等。这些作家的部分作品被改编成电影,介绍到国外并获奖的作品都带上了中国文化气息。“莫言、余华、苏童的作品在海外接受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們都是被著名导演张艺谋改编并获国际电影大奖的作品。说句玩笑话,文学界应该给张艺谋颁发‘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最佳贡献导演奖。”[7]影视作品的成功会让读者的视线转移到原著,探求文字中的价值,是否超出了期待视野。当然,对作者来说,也更多地期待自己的当行本色得到肯定与关注。余华《活着》、莫言《红高粱》等,这些作品带给德国人对中国农村的印象始终是停滞不前,似一滩死水,没有波澜,有的是贫苦与麻木,或是一种带有血腥气息的浪漫描画。1978年中国走上改革开放道路,文学的海外传播也渐渐走上正轨。在将近40年的“东学西渐”的过程中,西方对中国城市生活的了解比较深入,但是对处在社会转型期的农村现实知之甚少。当李洱细密直白的描写这样的农村生活,为他们打开了不一样的中国当代农村的窗户。如此,必然导致德国人对中国固有认知模式的冲击,那些农村状况、农民变成“弄潮儿”的形象。在此,《石榴树上结樱桃》德国人当作一种“社会材料”的读本看待,是否还隐藏了一种“西方的西方中心主义”或“东方主义”的思想,也值得思考。

当前中国社会犹如一列轰鸣前行的列车,在奔向更加多元,更加文明、更见开放,更加包容的世界。同时,夹杂着水源污染、环境恶化、人口增长以及利益纠缠、人心不古等等问题,这是一个悖论“鱼与熊掌”的问题。中国当代作家,如何在作品中此类问题如何处理是一个极其需要思考的问题。李洱的《石榴树上结樱桃》从某种意义上,这部小说最大的价值就是较为巧妙地融合了此类问题,启发我们思索。李洱的获奖感言:“面对如此错综复杂、如此含混暖昧的现实和语境,如何在公共生活和个人的内在经验之间建立起有效的联系,并用文学的方式对此进行准确有力的表达,对所有写作者来说,可能都是一项极富挑战性的工作。”[9]目前文学的话语权与价值导向,正在逐步呼吁作家与文字工作者,积极参与到国际化,构建和谐的生存理念,人道主义等,让文学发挥在文化建设中的应有作用。个人角度来讲,在现代社会人的“目的性”“指向性”变的越来越强烈,讲求的付出与回报的即时感、效用性,而文学的功效是慢性的对人的价值是隐性的,培养的是一种精神状态,一种“无用即大用”的隐藏。国家层面来讲,文学是社会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推手。从古至今,浩如烟海的文献古籍或重大会议都会提及,在此不多赘述,都可以看到其重要的力量体现。

四、结语

中国当代作品在国外能够收到重视和畅销,当然值得我们欣喜与自豪。与此同时,思考的也更多。在不同的文化历史语境下,同一本小说在不同的读者面前的解读自然是不同的。从大的概念来讲,一个国家也是一个人。因此在跨文化的文本传播中,同一文本从自身的角度去考虑,更是会出现差异性。《石榴树上结樱桃》在德国与中国关注研究的重点的迥异,也自然可以理解。中国文学在海外传播中,海外研究者经历了从最开始的“意识形态”的研究,到“社会学材料”,再到逐渐“文学审美性”研究——但必须承认的是即使到现在也不是全然是审美出发——的变化。但这在某一种一定意义上来看,中国文学在海外传播中也表现出一种尴尬局面。文学是社会发展的重要一环,当代作家应当承担起反映社会发展变化的责任,并在今后的海外传播中,让西方国家多方面的了解中国,走进中国的农村。

参考文献

[1] 李洱.一个怀疑主义者的自述[J].小说评论,2006(4):33-33.

[2] 张英,李邑兰.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喜欢我[N].南方周末,2008-11-5.

[3] 吴华英,胡强.中国的“石榴树”在德国[J].中国图书评论,2011(4):92.

[4] 徐德明. 《石榴树上结樱桃》:叙述和隐喻之间的对位与张力[J].当代作家评论,2005(3):52-58.

[5] 南帆.笑声与阴影里的情节[J].读书,2006(1):12-18.

[6] 徐润润,徐楠.在颠倒与错谬中认知当下农村的现实—论《石榴树上结樱桃》的反讽艺术[J].上饶师范学院学报,2013,33(2):43-50.

[7] 梁鸿.“灵光”消逝后的乡村叙事——从《石榴树上结樱桃》看当代乡土文学的美学裂变[J].当代作家评论,2008(5):115-122.

[8] 刘江凯.“沾光”或“聚光”当代中国电影与文学的海外接受关系——以《红高粱》《活着》为例[J].长城,2012(5):177-182.

[9] 李洱.改写乡土文学成规[N].新京报,200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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