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砚收藏探究对话

2017-09-03许悦

客家文博 2017年3期

关键词：砚石端砚春雷

许悦

端砚收藏探究对话

许悦

在收藏界，可以被称为“疯狂的石头”的，除了翡翠，其实还有中国“四大名砚”之首端砚。在广东肇庆，已经成名一千多年之久的端砚，近十年间价格涨幅高达二三十倍。

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张庆明作品一：花好月圆砚

张庆明作品二：平安帖砚

端砚的受宠，跟近年来的“文房热”有很大的关系，文房四宝以砚为首。笔，即便再好，一用就要损耗；墨，时间一长，就会干裂；纸，即便质量再好，也会随着历史而受损。唯独砚，它是天然的材质，经久耐用，经得起历史的磨洗。所以有一句话说：文人爱砚，武士爱剑。作为一种稀有材质类的工艺品，毫无疑问，资源稀缺、政府封坑也是近年来端砚价格猛涨的重要原因，而加入了名家工艺成分后，其附加值更具卖点。

张春雷作品一：花开富贵砚

张春雷作品二：竹韵砚

为对端砚有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笔者就端砚相关的几个问题与张春雷（广东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工艺美术研究院院长、广东省工艺美术大师、首届中国石雕艺术大师、中国工艺美术学会副理事长）进行了对话。

端砚为什么能位列四大名砚之首？

许悦：中国“四大名砚”（端砚、歙砚、洮砚、澄泥砚），以肇庆所产端砚最为称著，砚石出产自广东肇庆市东郊羚羊峡斧柯山和北岭山一带，尤以老坑、坑仔岩、麻子坑所产端砚石最为名贵。自宋朝以后，端砚便与湖笔、徽墨、宣纸成为“文房四宝”的特指。随着近年端砚价格的不断飙升，关注、有意介入端砚收藏的人也越来越多。但与字画、瓷杂相比，懂端砚的人相对群体不大，很多藏家也因为不懂所以不敢买、不敢藏。所以我们首先有必要关注端砚这一千多年的历史传承，为收藏提供借鉴。

张春雷：商殷时代，有人发现石墨，开始研磨在石片、瓦片上，出现了最原始的砚。到了秦汉时期，砚已经作为一种正式的研墨工具。而端砚最早出现在唐朝，距今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初唐时期，端砚大多以实用为主，砚石一般不作装饰。中唐之后，端砚演变成为实用与欣赏相结合的实用性工艺品。到了宋代，端砚的实用性和欣赏性两者并重，文人墨客除了研墨，还喜欢鉴赏、馈赠、收藏、研究端砚，甚至为端砚著书立说。到了明代，端砚的发展达到了高峰，设计上独具匠心，造型上古雅大方，雕刻上精制细腻。

但从清道光之后，端砚由全盛走向衰落。清初端砚与其他很多工艺品一样，达到了空前的繁荣。不仅精雕细刻，而且题材广泛，内容丰富，不少端砚还附有名人题字，使得端砚的身价更高。但道光之后，由于一些名坑塌方停采，砚石减少，导致端砚走向衰落。但也迫使当时的刻砚艺人，更加珍惜资源，更加以雕工取胜，因此端砚也从实用品上升为欣赏品和珍藏品。到了清末民国时期，由于外患内乱，战火连年，制砚艺人或沦落他乡，或转行务农，到解放前，肇庆卖端砚的仅剩几间小店，制砚业一落千丈。

新中国成立后，端砚进入了第二个繁荣阶段。五十年代后期，政府组织艺人归队，1962年重新开采麻子坑，1972年重新开采老坑，1978年重新开采坑仔岩。另外，从八十年代开始，国务院和省政府开始评定工艺美术大师，出台传统工艺美术保护法规，端砚的制作出现了空前的繁荣。目前，端砚界有四位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还有省级工艺美术大师、中高级职称艺人一大批人，制砚企业和作坊达到了一百多间。

许悦：与其他三大名砚相比，端砚到底有何魅力，让它能够位列四大名砚之首，传世一千多年来一直受到人们的喜爱？

张春雷：中国出产的美石很多，适宜制砚的也不在少数，其中端石就是最著名的砚材，它的石质细腻、幼嫩、滋润，古人称之“有若小儿肌肤”，而且色泽丰富，有韧性，适宜雕琢，用其制出的砚，石品花纹丰富，发墨不损毫。好的端砚，无论是酷暑或是严冬，用手按其砚心，砚心湛蓝墨绿，水汽久久不干，古人就有“哈气研墨”之说，所以从唐开始端砚就被列为贡品。而且端砚的制作工艺向来非常精湛，比如雕刻，这是图、因材施艺、用好“巧色”，才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地。一件传世佳品，需要制砚大师几个月、甚至一年多时间精心雕琢。

资源稀缺导致端砚价格猛涨

许悦：2000年的时候，一方小型的老坑砚台价格几千元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多数卖到几万元或十几万元以上。端砚的价格涨幅普遍这么大吗？

张春雷：的确如此，最近十年来，端砚平均的价格涨幅高达二三十倍，一些大师精品的价格涨得更厉害。因为端砚的文化内涵深厚，不少端砚集雕刻、绘画、书法、诗词、篆刻于一体，成为艺术与文化、思想互相融合的砚中精品。

许悦：政府限制砚矿的开采，使到端砚的资源性更加稀缺，也是推高端砚价格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我们知道，1999年，肇庆市政府决定停止开采位列“四大名坑”之首的老坑的开采。2000年，又全面停止对其余名坑的开采，广东省国土资源厅还把端砚列入“保护性稀有矿产”名录，上收此前一直归肇庆市所有的端砚开采证发放权，对端砚的保护力度进一步加强。政府在宣传推广端砚文化的同时禁止开采砚矿，这两种做法是否矛盾？

张春雷：自古以来，端石就很名贵，为了防止采石工偷藏砚石，以前采石工下矿，还必须光着身子。跟翡翠不一样的是，翡翠可以借助机械大量开采，而端石不抗震，必须手工开采。别看采石是件粗重活，却是制砚的关键一环。要看清石壁，看准石脉，掌握砚石的生长规律，顺其自然，从接缝处下凿，才能保住良材的完整。一名采石工，长短、粗细、大小不一的工具就有几十把。现在政府保护砚矿无可厚非，十多年前，北京一所大学的地质学家到肇庆探测端砚石材的蕴藏量，证实资源已逐渐枯竭，所以政府才封矿，所有的名坑禁止开采了。

收藏端砚，看材质还是看工艺？

许悦：随着近年端砚价格的不断飙升，关注、有意介入端砚收藏的人也越来越多。到底什么样的端砚才值得收藏？材质重要，还是工艺更重要？

张春雷：一方值得收藏的端砚，我认为应该同时具备四种属性：一是石材要特别，二是具有实用价值，三是工艺要精湛，四是必须具有一定的文化内涵。我们本着这四个要求来制作端砚，建议收藏家也应该循着这个思路来收藏。如果一块好石材落到一个滥雕的人手上，也成不了一方可以传世的端砚，充其量只是一块好石头。

许悦：上世纪九十年代，端砚刚热起来那会，大家意识到这东西值钱，对砚矿的开采非常疯狂，肇庆每个景点附近，都蹲着不少人一麻袋一麻袋地在卖端砚。但很多雕砚的都是庸工俗手，胡乱雕刻，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砚石。

张春雷：现在的收藏家越来越专业，我们的雕工也尽可能地精细，通过构图等，尽量赋予端砚更多的文化内涵。再加上名贵的是我们还是保留着砚堂，而且是把材质最好的地方留给了砚堂，巧雕的部位反倒不一定是石材最好的地方。这样一来欣赏性高了，二来也兼顾了实用性。

所以收藏家辨别一方端砚的材质好不好，一定要看砚堂，看有没有石品花纹，并不是雕得越多越好。端砚的雕刻手法主要有高浮雕、浮雕、浅雕、线刻、篆刻等，雕刻手法视题材和砚形、砚式而定，都是为了要尽量展示砚石的石品、花纹，使石质和艺术加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好的砚石，就是纯天然的，价值是最高的，有的动一刀都会破坏了它的美感。

许悦：端砚的质地是无可否认的，在赏玩的过程中，它又被文人赋予了更多的玩法和意义，比如说线、晕、眼，这本身是石的肌理，甚至未必是好的东西，但在艺术加工的过程中，经过大师的巧手，在文化创作的过程中赋予了它们很多的内涵。

张春雷：这就是化腐朽为神奇，我们叫“天人合一”，巧雕巧色。工艺人通过构思，利用石品花纹创作，选择题材构图，赋予砚石新的生命，使其成为一件艺术品，具有欣赏收藏或使用价值。这就是端砚的魅力和文化艺术内涵的体现。我曾写过一篇《浅说端砚古今之文化底涵》的文章，登在《岭南文史》杂志上，对端砚一千多年来在文化上的积淀做了一些梳理。记得历史上帝王将相和文人雅士为端砚题铭赋诗填词有一百多首，其中乾隆皇帝最多。这种现象在中国历史上是极少见的，可见端砚承载的文化内涵和艺术价值是多么的深厚。端砚，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今后在如何传承、创新、发展方面，还面临很多课题需要研究。

许悦：跟其他很多艺术品一样的，现在端砚的定价、收藏，很多都是冲着制作者的头衔。一些刚介入收藏的人也不懂，一看作品是大师的出品，心里也就踏实了很多。

张春雷：应该承认的是，名气体现的是一个大师的艺术水平，他要赢得这个头衔，也是靠作品说话，也是靠在行业和社会上的影响力来证明的，获得行家的认同是很重要的。目前端砚界有四位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他们的艺术造诣是大家公认的。但是具体到某件艺术品的收藏，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作品的本身，作品要比头衔更重要。

如何挑选一方好砚？

许悦：现在拍卖会上价格屡创新高的，多是明清或以前的端砚。2009年在西泠印社砚台专场，一方制于清末，吴昌硕、沈石友、邵松年铭，名为“和轩氏紫云”的端砚，拍出了548万元的高价，创下了当时文人砚拍的世界纪录。2010年，百万元级别的名砚更是屡屡成交：曾经被沈石友收藏过的清末“石破天惊砚”拍出235万元，清乾隆年间的“仿宋欹器砚”拍出156万元，曾由李鸿章收藏过的“梅桩砚”也拍出190万元。古砚的存世量有多大呢？

张春雷：目前留存下来的古砚数量极主，用于收藏的很少，市场习惯性地关注古砚是很正常的。

许悦：古砚存世量少、价格高，不是普通端砚爱好者能够玩得起的。收藏当代端砚又有什么值得我们注意的，怎样才能挑选到一方好砚？

张春雷：收藏要注重材质与艺术雕刻的完美配合。现在一些电视的收藏类节目说到端砚的石材，都只是说“端石”，但实际上端砚的砚石品种按砚坑可以分为：老坑、坑仔岩、麻子坑、宋坑、梅花坑、古塔岩、朝天岩、宣德岩、白线岩、斧柯东诸坑、绿端类、白端等。

不同的砚坑因温度、水质、成长年份的不同，砚石也是有区别的，以老坑、坑仔岩、麻子坑、宋坑这四大名坑最为名贵。老坑地势较低，常为西江水淹，是端砚中石质最好，影响最大，价值最高的砚坑。它的石纹细腻而幼滑、娇嫩、致密而坚实，石品花纹多金线、银线；而坑仔岩石色青紫稍带赤，石质优良，幼嫩、纹理细腻、坚实且滋润，仅次于老坑，尤以石眼多著称；麻子坑的颜色偏青紫色略带蓝色，色彩丰富斑斓，砚石质地高洁，优质的麻子坑石可与老坑石媲美。一般端砚的制作者都会给作品附上证书，表明砚石品种、石品花纹和制作年代等，这些都是判断端砚价值高低非常重要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