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河南汉画像砖的艺术特色

□杨扬

浅析河南汉画像砖的艺术特色

□杨扬

画像砖始于战国，盛于两汉，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继续流行，隋唐之后逐渐衰落。画像砖在两汉时期主要分布于今天的河南、四川、江苏、陕西、山东等省。汉画像砖题材广泛，内容丰富，诠释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积淀，那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富于动感、无与伦比的艺术表现技法，生动具体地展示了汉代文化的厚重和博大精深，是研究两汉时期民风、民俗的宝贵实物资料，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有着独特的历史地位和极高的文物收藏价值，与画像石一起被誉为“敦煌前的敦煌”。

画像砖的内容有表现墓主身份和经历的，如车骑出行、弄剑起舞、田猎出入、毕弋捷健，有表现当时的社会生活的，如市集、杂技、讲学授经、宴饮、庭院、庖厨、乐舞、百戏、民俗风情、伏羲、女娲、日月、仙人六博等画像。

河南地区的汉画像砖研究，经过众多专家和学者的共同努力，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据“中国知网”和“人大复印资料”等数据库的不完全统计，有关汉画像砖的文章多达四百多篇，著作有《河南汉代画像砖》《河南汉画像砖的艺术风格与分期》《河南汉代画像砖的出土与研究》《河南汉代画像空心砖概论》《中国画像砖全集·河南画像砖》等。本文对河南地区汉画像砖的历史渊源及艺术价值浅论如下：

新中国成立以来,河南各地发掘了大批的汉代墓葬，出土的带有画像和装饰图案的空心砖、实心大条砖，方砖和小砖，数以千万计。这些画像砖，不仅题材丰富，有重要的历史研究价值,而且依不同地区和时期，而呈现不同的造型艺术特色。

一、河南不同地区汉画像砖的艺术特色

河南地区汉画像砖的产生，受到当时经济发展、历史文化传承和思想道德观念等四种因素的影响，其中，精神文化往往影响着艺术的创新。

洛阳地区以佩剑持戟的武吏、奔马、张弓射猎、挽虎逐鹿等为中心图像，并间配朱雀、桑树、梅花等。画面布局疏朗，阴刻的线条简率、圆润。其中马的造型格外丰满雄健，体现了汉代崇尚浑括与气魄的审美意趣（图一）。

图一 洛阳出土的奔马画像砖

郑州、禹州等地的作品装饰性强，在一块砖面上有近10种图像、数种花纹图案。图像内容主要有乐舞、击剑、车马、射猎、宫阙、羽人驭龙、西王母以及各种飞禽走兽，它们是当时社会生活的片段记录和思想意识的形象表达。其组合方式多变，有的花纹环绕外围，有的图像与花纹交织，有的通过有序的重复形成密集的效果，如郑州二里岗出土的砖上纵列了11行图像。有的组合中渗透着主题意识，如将一种车骑图像横向重复构成车骑出行的长列，又如庭院、双阙、凤鸟、树木等的组合，是一幅充实、华丽的庄园景象，这种质朴的图像反映了来自民间的美术特征。这类砖的雕刻手法较多，有阴线刻、阳线刻和体面较明确的浅浮雕，一般流行于东汉。（图二）

南阳地区的画像砖较多是一砖一画，主题鲜明，绘画性强，以斗兽、杂技、历史故事等内容显示出区域性特点。从它们的造型风格和流行于东汉中期以后的时间分析，可能受到当地画像石艺术的影响。其中，新野出土的方形砖的人物造型细瘦，有向魏晋造型风格过渡的迹象（图三）。

图三 南阳新野出土的杂技画像砖图

图二郑州出土的画像砖

两汉建立初期，社会动荡不安，经济凋敝。为了尽快恢复社会生产和建立统治秩序，西汉统治者实行了“无为而治”和“休养生息”相结合的与民休息政策，使经济获得了长足发展。而东汉统治者却崇尚“柔术”，《后汉书·光武帝纪下》云“吾理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注重农耕，发展生产，平徭简赋，岁比登稔，东汉社会经济继续发展。其中，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封建土地私有制的确立，农业恢复，手工业发展，尤其是陶瓷工艺的发展和绘画艺术的成熟，商贸繁荣，城市涌现，富商巨贾和豪强地主云集，为汉画像砖的发展提供了物质条件。

二、河南地区汉画像砖的内容

汉画像砖作为祭祀性艺术的表现形式之一，其内容十分广泛，它们将传统文化和自然景致相结合，记录下了当时各种生活场景和世俗民情，体现了一种眷恋人生、关注现实、道法自然、积极向上的核心思想，正如倍立祥先生在《中国古代画像砖概论》中说的那样：“不是一种自由创作的艺术，而是严格按照当时占统治地位的儒家丧葬礼制去选择和确定图像内容。”

第一，神话传说。人类社会的发展历程实质上是一部人与自然关系的发展史。在先秦时期，由于先民们对自然界的认识被各种社会实践条件所限制，他们把许多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归结为某种神明的力量，并对神产生了敬畏心理，并把其作为图腾崇拜。到了两汉时期，统治者把儒家思想和阴阳五行结合起来，宣扬“天人感应”，把现世的秩序看成天地意志和某种神灵的安排，只有顺其自然和辛勤劳作才能换取在来世中更好的生活，使百姓深受影响并借助神明来求得心理安慰，这种需求便借助神话传说发展成为多种宗教崇拜。（图四）

图四 南阳市出土的嫦娥奔月画像砖

第二，传统民俗。汉画像砖所体现的传统民俗实际上指的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民间风俗，为古代先民们所创造、享用和传承的生活文化，起源于人类社会群体生活的需要，在特定的时空中不断形成、扩大和演变，为先民们的日常生活服务。传统民俗就是这样一种来自于古代先民，传承于古代先民，规范于古代先民，又深藏在古代先民的行为、语言和心理中的基本力量。它的内容主要包括物质生活民俗、社会生活民俗和精神生活民俗三大类，具体表现礼、节、宴、丧、祈等社会现象，体现了古代先民的思想观念和行为准则，为后世的研究提供了最为直观的史料。

第三，社会生活。社会生活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表现形式之一，它主要涵盖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被先民们以写实的手法在汉画像砖上直观地刻画出来，包括宴饮嬉戏、生产劳作、商业贸易、出行游玩、家庭生活等当时较为流行的社会活动、世俗民情各种场景，体现了先民们精神信仰中现世和来世的统一。例如，先民们的狩猎场景，再现了当时人们抓住动物试着家养进而发展畜牧业的场面，因为这在当时是人们重要的经济活动之一。（图五）

图五 投壶游戏画像砖

第四，生产劳动。生产劳动是人类谋生的基本手段，古代先民们通过它可以获得安身立命之本源——农业和畜牧业提供的粮食、肉食，因为这两样东西关系着人类能否继续生存下去，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在河南多数地区通过考古挖掘而发现的汉画像砖中，涉及生产劳动的场景有很多，主要有农耕、采集、狩猎、制作等，为后世研究古代先民们的生存条件和技术水平提供了重要的参考史料。

第五，历史故事。汉画像砖中所体现的历史故事之题材，主要是用人类社会较为典型的、重要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来达到教化之目的，从而引导、规范先民们的行为，提升人们的思想修养，主要涵盖圣贤、良臣、义士、烈女等方面。中国传统文化将“君臣、父子、兄弟、夫妻、朋友”这五种人伦关系归结为“五伦”，并用与之对应的忠、孝、悌、忍、善作为“五伦”关系的准则，如朱熹的《白鹿洞书院学规》开头就说：“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右五教之目，尧舜使契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学者学此而已。”另如《礼记》之“礼运”篇中云：“何为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夫义、妇德、长惠、幼顺、君仁、臣忠，十者谓之十义。”

三、河南地区汉画像砖艺术的价值

汉画像砖作为两汉时期文化与艺术发展的物质载体，它承载了汉代文明传承的“基因密码”，与中国传统文化是一脉相承的，具有极大的文化、历史、艺术价值。

汉画像砖的文化价值。汉画像砖就像一面文化价值镜子，折射着汉代文化丧葬思想观念和积极向上精神品质的精髓，反映了汉代社会人们的生存状况、伦理道德、行为规范、思想观念等，如孝文化的传承，“举孝廉”“丧毕则祭”“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董永侍父”“赵苟哺父”“老莱子娱亲”等，这些都是孝文化在汉画像砖中的体现，这与当时汉代的治国方略、封建小农经济和宗族血亲思想有着密切的联系。汉画像砖深刻地反映了传统文化在教化、辟邪和祈福等方面的功能和意义。

汉画像砖的史学价值。汉画像砖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产物，是我国建筑艺术发展的杰出代表之一。它生动形象地记录了两汉时期较为典型的社会现象、历史人物、历史事件、风俗习惯、伦理道德等，较为客观地反映了汉代的经济、政治、文化、思想、风俗等，具有较高的历史价值，是进行历史研究的珍贵史料，弥补了史书记载的缺失和粗略。我国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先生在《秦汉史·序》中就汉画像砖的历史文化价值说：“除了古人的遗物外，再没有一件比绘画雕刻更能反映出历史上的社会之具体的形象。”

汉画像砖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汉画像砖是中国古代绘画和雕刻艺术相互融合、相互影响的产物，表现出粗犷豪放、厚重大方和古拙粗朴的艺术风格，带有明显的中华民族特色的审美心理特征。善于多重角度的雕画，表现出形式上的别出心裁，集创新和传统于一体，大胆突破时间和空间的束缚，拓展多维度的意象空间，多层次、宽领域、全方位地表现了所刻画人物的内在气质和心理情感，如狩猎图表现了宗教教化的场景，祥瑞图表现了先民们对盛世向往的场景。另外，汉画像砖的刻画技法可能对于印刷术的产生有着密切的作用。

四、小结

鉴于汉画像砖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它已成为史学领域研究的热点和重点之一，引起越来越多的史学工作者的关注。学界学者从汉画像砖的主题表现内容、历史发展沿革、艺术创作形式、鉴别学科意义、材质塑性技巧等方面入手，并且进行多种学科交叉性的协作研究和多地区的比较性研究，构建起多维层次感的汉画像砖的学科研究体系。我们有理由相信，汉画像砖的研究一定会取得更辉煌的成绩，成为我国史学研究的一朵奇葩！

（作者单位 河南博物院）

[责任编辑 赵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