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有光
2017-08-23爱喝水
爱喝水
说来惭愧,我是个擅长投机取巧的作者。信奉突如其来的灵感,通常不需要构思出完成大纲,便能挥笔疾书,写出洋洋洒洒的十几万字。惰于深思熟虑,塑造出形形色色的女主角,难免或多或少都带着些我自己的影子。
比如那个有社交障碍的冉夏凉,现实生活中,我也是个社恐患者。不喜与人打交道,微信从不发语音,甚至恐惧打电话。莫名地担心会说错话,会冷场,会造成误解……重重忧虑,积郁成疾,所以交友能力逐渐退化,身边朋友少之又少。
前陣子有幸结识了一位写文的朋友,聊得尽兴,互报家门,惊喜地发现我与她同名同姓。随后收到她的处女作,看到扉页上赠予人和被赠人是同一个名字,我不禁莞尔,不自觉地想起早在中学时期,也曾有一段与同姓名男孩的渊源。
小时,因父母工作性质特殊,我常随他们举家迁移。六岁之前生活在西南腹地,年幼意识朦胧,不懂得离别,自然没有不舍。等迁至莽莽中原度过荏苒七年时光,有了同学玩伴,再次面临分别,才明白原来何为牵绊,信誓旦旦地与同学们约定,坚持书信往来。
在电脑尚未普及,更遑论互联网的那个年代,书信是保持联络的唯一方式。一来一往穿越大半个中国,少则半月,多则遥遥无期,半途离奇消失,再无踪迹也时有发生。持之以恒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上加难,大约半年过后,我收到的来信越来越少,自己的回信也越来越短,直到某天收到一封笔迹生疏的陌生来信。
他是个插班生,因为与我同名同姓,从同学们口中听到了许多关于我的旧事。出于好奇,他鼓起勇气给我写了第一封信,给我乏善可陈的学生生活带来了一抹与众不同的色彩。如今我已不再记得信中文字,只记得当时激动的心情,丢开课本作业,迫不及待地给他回信。
于是我们之间有了第二封信,第三封信,第四封信……
素未谋面,我和他却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聊过周围的奇闻趣事,抱怨过父母老师,畅想过美好未来,也约定过长大之后,要在上海外滩边见面。可是还来不及等我们长大,他的来信却毫无征兆地中断了,像正翱翔天空的风筝突然断了线,令我措手不及。
困惑又焦急的等待中,我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最终收到的却是以前同学的来信。在信里,她轻描淡写地说,那个与我同名同姓的男生身患白血病,已不幸离世。
手捧薄薄信纸,我放声大哭,惹得父母惊恐万分,不断追问我在难过什么。我泣不成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带来的震撼,毕生难忘。
那个与我同名同姓的男孩去了天国,时至今日我也还未曾去过上海外滩。我常想,如果有机会去,独自一人完成与他儿时的约定,静默而伫,那必然会生出一种仪式感,沉重而庄严。
“爱情”和“死亡”是文学领域不厌其烦讨论的永恒命题。
我常常写“爱情”,却怯于讨论“死亡”,怕大而无当,也担心浮皮潦草。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我第一次尝试在《你是光阴派的糖》里,写入有关“生与死”的情节。用去大量笔墨,将一个贯穿全书的主要人物安详送入天国。不为博取读者的眼泪,只想学会端正地面对死亡,做到像自己书里写的一样豁然通达——
“我知道,老爷子生命最后一段记忆中,没有眼泪、药物和冰冷仪器,只有酒、圆月、晚风与欢笑。是温暖的,足以照亮他走往另一个世界的路。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如果站在外滩上,我想我不会哭,不是因为我不再怀念那个同名同姓的男孩,而是因为,神说,要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