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因你才温柔
2017-08-23蒋临水
蒋临水
作者有话说:我初中的同桌特别喜欢睡觉,每天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老师来了叫我”。但他成绩不错,班主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时候挺多女孩子都喜欢“觉主觉主”地喊他,但我同桌我行我素,只爱睡觉,对凭空飞来的媚眼视而不见。而同桌为了贿赂我当他的哨兵,对我几乎百依百顺,每次我英语课上背不出课文的时候他都会小声提醒。可惜当年我审美迟钝,毕业多年才猛然醒悟他其实是个美少年。唉,时间不回头,求哪位好心人能送我一架时光机?……
楔子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乔栗子喜欢麦阿树,直到最后,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件青春里的小事。只有她,偶尔会把往事拿出来温习。
楔子
2011年7月3日,上午10点05分,乔栗子第一次遇见麦阿树的时间。
往后每年买到新台历的时候,乔栗子都会不自觉地翻到7月3日那一天,标画上一个小小的圈。闺蜜闺密嘉瑜看到了,奇怪地问她:“这不年不节的,你标它做什么?”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不会有人再记得,乔栗子把她的心事上了锁,钥匙早就丢到了悬崖下。
从此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不会再有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那是麦阿树
乔栗子对麦阿树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但刻骨铭心。
那天是周日,她为了隔明天的英语测验做准备,在宿舍里背单词和课堂笔记,。嘉瑜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强行把她从宿舍拖到大街上。
乔栗子着急着回去看书,嘉瑜看了一眼腕上的卡通表:“才10点05分,你十二点再回去也行!”
听说附近的超市十周年店庆大酬宾,整条街都比往常喧闹了许多。身边的人迎来送往,嘉瑜的手机放着时下最流行的DJ音乐,指甲上的蓝色指甲油掉了三分之二,她指着迎面而来的男生,说:“栗子你看,那是麦阿树。”
麦阿树是什么人,乔栗子从来没听说过,但是对于眼前的这个男生,她断定他绝不是什么好人。
白色T恤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铆钉马甲,敞开的衣襟上有爆炸过字体的字母式样,袖子随意挽在手肘处,露出来的小臂呈金棕小麦色,年纪轻轻竟还有着明显的肌肉线条。他裤子上的破洞起码有十几个,走起路来全身上下叮当作响,更奇葩的是,他踩了一双人字拖。
这种种特征,都足以让乔栗子对他好感全无,但嘉瑜似乎并没有看见,没完没了地跟她嘟哝:“栗子,我跟你讲,他打听你好长时间了!”
“他打听我干什么?”
嘉瑜下巴一抬:“喜欢你呗!”
“瞎说!”
说话间,麦阿树已经走到她们身边,他单手伸进裤子外兜里,嘴里的比巴卜嚼得噼啪响:“你就是乔栗子?”
乔栗子点点头:“我是。”
“那就对了。”他伸出手,手心是一枚生肖吊坠,反面刻着乔栗子的名字,他晃了晃吊坠上的红绳,“这个是你的吧!”
乔栗子面色变得很不好看,几个月前她在一家餐厅打工,后来因为跟同事发生了口角就不做了,这条枚吊坠,应该是落在了店里更衣室的衣柜里。乔栗子不想再去店里找气生,就把这枚条吊坠给忘了,没想到时隔好几个月,还能重返她手中。
她接过吊坠:“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在我家店里衣柜的角落,有人发现的,我看着好看,就收起来了,等着有一天能物归原主。”
“那谢谢了。”乔栗子把吊坠收进口袋里,道了谢,刚要转身走,麦阿树忽然上前一步拦住她,:“喂!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也是见过的!”
乔栗子为了他的这句话,将眼前的人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三遍,最后甩了甩马尾:“完全没有印象。”
麦阿树额前的刘海都快挡住了眼睛了:“上次你和人吵架,还是我出来解的围。”
哦,乔栗子仔细一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次她和同事吵得厉害,在险些动手的紧要关头,是有一个男生出来拉住了她的胳膊。但是她当时哭得太厉害,视线都模糊了,早就不记得他长的是什么样子。
乔栗子顿了顿:“那,也谢谢你了。”
“就只说谢?”
“那你想怎样?”
麦阿树眉眼一挑:“听说超市今天大酬宾,所有饮料买一送一,你去帮我买两瓶冰红茶。”
懒得跟他讨价还价,乔栗子把背包肩包摘下来放到嘉瑜手里,嘱咐她在原地等着,。超市里人山人海,饮料区被人一扫而空,乔栗子不得不等着工作人员去货仓仓库给她取,可她抬眼一看收银区,立马傻了,那二十米加长的队伍,简直是要等到天黑的节奏。
早知道,就该在附近水吧里随便买两瓶。
等到乔栗子捧着那两瓶来之不易的冰红茶红茶回到原地,麦阿树却已经不见了,嘉瑜拿了把扇子挡阳光:“他说他有事先走了,让你明天把冰红茶水送到十三中。”
乔栗子气得直跺脚:“存心耍我吧!我凭什么给他送?”
“他说你不送的话,他就到你班级去取。”
“他怎么知道我在哪里读书?”
嘉瑜挠挠后脑勺,十分愧疚地说:“我告诉他的。”
二、我喜欢你
嘉瑜是个叛徒,不过就是两张电影票,就被麦阿树给买通了。
乔栗子把冰红茶茶塞进她手里:“你答应的,你自己去送。”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欠人情的又不是我!”
“我也不欠。”
“真的不欠吗?”嘉瑜抱着手臂看她,“听说你那个同事长得膀大腰圆,要不是人家麥阿树帮你解围,你没准都被人打残了!”
乔栗子不说话,垂头丧气地拎着背包往宿舍走,。嘉瑜把她送到门口:“我就不进去了,电影在下午放映,我得找个同伴跟我一起去。”
乔栗子骂她叛徒,嘉瑜一溜烟消失在街角。
因为晚上没睡好,乔栗子的英语测验一塌糊涂。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她跟老师请了假,极不情愿地踏进了十三中的大门。
等待她的是一场鸿门宴,她打听了半天才知道十三中在这天下午有一场排球赛,麦阿树是七班主将,她硬着头皮在球场边上找了个最不显眼的地方坐下。比赛结束后,麦阿树隔着人群一眼就找到了她,众人皆随着他的视线望过来,乔栗子身体一僵,把那两瓶冰红茶随手塞进一个女生手里,慌慌张张地逃离了现场。
等到麦阿树下场的时候,只看到她留在瓶盖上的一张字条:茶我送到了。
事情自然没有就此结束,乔栗子翘课跑去十三中给麦阿树送水的故事被传得沸腾沸沸扬扬,嘉瑜拍拍她的肩:“你火了!”
那几天上课班主任看她的眼神很是奇怪,乔栗子如履薄冰,幸好几天之后就是暑假。这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也足够让人忘了这些荒唐的流言。
但让她爆血管的是,麦阿树竟然在开学后转到了她的班级。
麦阿树的意图明明白白地写在他的眼睛里,乔栗子为了不惹人注目只好假装不认识他。
还好他们座位距离很远,乔栗子在前三排的学霸区,而麦阿树在最后一排的睡觉区。
麦阿树的睡眠质量真是好得让人咄咄啧啧称奇,他把物理书立在桌子上,能一觉直接睡到下课。物理老师常年失眠,红血丝和黑眼圈是他的标准配置,他叫人把麦阿树拍醒,向他讨要治疗失眠的绝招。麦阿树的眼睛半睁半闭,大概是还没有睡醒:“老师,您明天让人帮忙把您讲课的过程全都录下来,回去自己看一遍,保准药到病除。”
物理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教室里哄堂大笑,从此麦阿树得到一个尊称——觉主。
有那么一段时间里,乔栗子跟麦阿树之间相安无事,只是每天收作业和发作业的时候会与他擦肩而过,乔栗子低着头迅速走开,麦阿树抓住她的校服边:“班长,你发错了!”
“怎么会?”她退回来看封面的名字,“这不是你的签名吗?”
“哦,那就是没发错。”
男生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乔栗子心如擂鼓,下意识地白了他一眼:“幼稚!”
这话被其他女生听到,小声唏嘘。
麦阿树是个女生缘很好的男生,大概是因为他跟别的男生都不一样。
他也穿白衬衫,但衬衫的袖子经常挽得乱七八糟,衣服上的扣子动辄少了一个,裤脚总是会沾了泥巴。
他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明朗少年,眼神里自带一股痞气。
他上课时睡觉,下课铃一响就像是脱了缰绳的野马,。有一次他躲到树上休息,班主任路过时发现,叫了他好几声才把他叫醒,麦阿树不情愿地从上面跳下来,动作利落得像是专门训练过,。周围的女生小声惊呼,嘉瑜夸张地扯乔栗子的胳膊:“帅到爆炸了!”
麦阿树从不掩饰对乔栗子的好感,他乐忠热衷于往她的书桌里塞一些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维尼熊的布偶、哆啦A梦的吊坠,塞了满满一书桌也不见她有所回应。倒是有别的女生坐不住了,渐渐跟乔栗子划开清界限。
人要是闲了嘴就闲不住,陈年八卦翻出来晒晒也是新的谈资:“你说乔栗子要是不喜欢麦阿树,干嘛干吗不把东西还回去?”
“拿回去给她老爹呗!”
“乔栗子不是孤儿吗?哪儿来的老爹?”
乔栗子习惯了这样的评论,听到也像没听到似的,后排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几个男生也加入了话题讨论。
可是这喧闹却突然停了下来,让人觉得很不适应,就像盛夏戛然而止的知了声。乔栗子回头看,是麦阿树从座位起身,一脚踹翻了某个男生的桌子:“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吵得我头疼!”
麦阿树被请进了办公室,最后还是他老爸出面解决了纷争,但是这件事还是牵扯到了乔栗子,班主任恨铁不成钢:“早恋是可耻的!”
麦阿树没忍住噗嗤扑哧一笑,乔栗子被麦阿树这么一带,紧张感瞬间全无,也跟着笑出了声,气得班主任勃然大怒,拍得桌子震天响,即刻下令,让乔栗子到最后一排坐两个星期反省人生。
自从乔栗子搬家到后排,麦阿树再也不睡觉了,两个人中间隔了四个座位,也阻碍不住他蠢蠢欲动的灵魂。
每到下午第一节课,后面几排齐刷刷地集体卧倒,麦阿树往乔栗子的桌上丢纸字条,她忍无可忍,闷头低吼了一声“滚”,吓醒两排睡觉的学生。
麦阿树在放学后拦住乔栗子,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安静得喘气声都听得真切,最后还是门口突然倒下的拖布杆打破了沉寂。
麦阿树坐在桌子上,死活不放开乔栗子的胳膊:“你干嘛干吗总躲着我?”
乔栗子皱眉:“你难道没有别的事可做了么吗?”
“你看不出来吗?”男生脸上情绪昭然若揭,乔栗子别错开他的目光,心跳声震耳欲聋。
乔栗子感觉到手上力度松了一点儿,低着头快速走出教室,麦阿树就跟在她身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我喜欢你。”
三、他高高在上,把自己伟大的情感施舍于她
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乔栗子冷着脸驳回:“早恋可耻!”
“再过三天我就满十八岁了,不算早恋。”
乔栗子深吸一口气:“麦阿树,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他撩起刘海:“因为我长得帅。”
“因为你自恋、不务正业,而且幼稚!”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吃饱了撑的。”
“因为你长得像我妈。”
“……滚!!!”
麦阿树存心气她,计谋得逞后笑得十分猖獗,乔栗子赶在最后一波拨人里到食堂吃饭,有她最爱吃的醋溜熘豆芽,可她却一口都吃不下去。
她是真的很討厌麦阿树这种人。
家境好,长相好,对一切都无所谓、吊儿郎当,身边总有艳羡围绕的人。从不知寂寞为何物,就算闯祸惹事也有人跟在身后为他打理收拾残局。
她与他,终归是两种人。
乔栗子的老爹是城中有名的酒鬼,以收废品为生。听老爹说,有一次,他喝多了睡在马路边,醒来时身边多了个女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老爹说这都是缘分,也没多想,就一手提着酒瓶子,一手把她抱回了家。
乔老爹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却把乔栗子捧在手心里疼,。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当年脏兮兮的小婴儿渐渐长成了如花似玉的少女,乔老爹不想瞒她,在她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把事情真相告诉了她。
乔栗子并不惊讶,这么多年的流言蜚语她早就听过不少,聪明如她,很久以前就猜测过事情的真相。
乔栗子一心想着在出人头地后报答乔老爹,她也确实争气,门门功课都是第一,假期的时候出去兼职贴补家用,所有的家务活都信手拈来一人包办。
可是成为乔老爹的女儿,就像被人贴上了标签,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受人歧视。乔栗子在餐厅上班的时候,有一次店里摄像头坏了,收银台被盗,经理怀疑是员工所为,把他们聚在一起开会,可那些人却都像都商量好了似的,全都来怀疑她。
乔栗子百口莫辩,跟一个女员工吵了起来,就是那一次,麦阿树出面替她解了围。
乔栗子很需要那份工作,但没人听她的解释,最后老板下令开除了她,连最后几天的工资都没给她结。
现在想想,乔栗子这么讨厌麦阿树,应该也有这个原因。
他是店长的儿子,自然也跟这件事情脱不了关干系。
他高高在上,把自己伟大的情感施舍于她,而她卑微在尘土里,所以理应感恩戴德地接受。
如若不,众人便觉得她不识好歹。
凭什么?乔栗子不服。
四、我跟你不是同一种人
麦阿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乔栗子的呢?每逢有人问起这件事,他都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只记得有一次他去店里,看到女孩靠在货架上打瞌睡,嘴里还念着刚学过的数学公式。那一刻,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但乔栗子却不肯相信这样草率的理由,两周后她搬回前排,对他的态度更加冷淡,连收作业这种事也转交让给别人代劳。
麦阿树想出了各种方法制造巧遇,在街头巷尾围追堵截,乔栗子被纠缠得不胜其烦,不得不绕着远路回家才能避开他。可是那么深的老巷,边上有那么高的墙,麦阿树却突然在眼前从天而降,他小腿的裤子挽到小腿着,身上沾了几片枯黄的叶子,。乔栗子偏头一看,哦,原来墙外有一棵歪脖子树。
巷子很窄,两个人擦肩走过都很困难,麦阿树靠在一侧,抬腿抵住对面的墙,隐藏在头发里的耳钉发出细碎的光,乔栗子提了提书包带子:“你到底想怎样?”
“我十八岁生日过了。”
“神经病,你过不过生日跟我有什么关系?”乔栗子调掉转方向往回走,麦阿树就跟在她身后不足一米的距离,他不说话,乔栗子反而心烦意乱,“我回去还有三张试卷没有写,明天还要早起晨读,。麦阿树,我跟你不是同一种人!”
她总要为了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哪里不同?你是比我多了个鼻子还是眼睛?”
乔栗子低下头,鼻子突然酸得难受:“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麦阿树为了证明自己,高三下学期的时候,他从嘉瑜那里知道了乔栗子的志愿,闷头学习,只等为了能跟她进同一所大学。
但乔栗子的志愿对于他来说太过宏伟远大,麦阿树使出浑身解数,最后也只能考进跟她同城的另一所学校。
少年的热度大多不长久,乔栗子以为升入大学就能解放了,可当她在学校里撞见麦阿树的时候再度傻眼:“你你你,你怎么也在?”
“我的学校就在对面,听说你在这儿,来找老同学叙旧。”麦阿树为自己的杰作感到骄傲,以为乔栗子会感激涕零,谁料她下一秒却仓皇而逃。
麦阿树为了见乔栗子一面,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间断地往她宿舍里打电话,室友被烦得受不了了,连拖带拽地把乔栗子驾架到他面前,麦阿树放下手机:“早点儿出来不就没这么多周折了?”
乔栗子不说话,在舍管阿姨那里要了一杯热水,隔着两米的距离泼到他身上:“你有病吧!”
舍管阿姨见此举动老花镜差点儿吓掉了:“姑娘,那是开水哟!要出人命嘞!”
麦阿树的脸色不太好看,乔栗子连忙掀开他腕上的袖子,果然看到大片灼红痕,她心虚:“你……你怎么不躲开?”
他疼得龇牙咧嘴:“谁知道你脑子这么抽筋,动作这么快?我想躲,我躲得开吗?!”
乔栗子在药店买了烫伤膏,小心地帮麦阿树小心涂在伤口上,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幸亏泼的不是脸,要不然我就毁容了!”
他放下衬衫袖子:“乔栗子,万一我将来娶不到媳妇,你以身相许吧!”
她眼睛一横:“我就是嫁给一头猪也不会嫁给你!”
麦阿树借着苦肉计敲诈了乔栗子一周的早饭,乔栗子理亏在先,也只能任凭他勒索。
在拎着豆浆油条去往他学校的路上,她猛然想起高二下学期去十三中的时候,她也是一边走一边骂,一路骂到了学校,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排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翩翩少年,竟然会这么好看!
那一眼,足够她记得好多年。
乔栗子一走神,被路上的砖头绊了一脚,手里的豆浆洒了一半,看来上帝都在提醒她不要胡思乱想。乔栗子抹不干净衣服上面豆浆的痕迹,不想这么狼狈地去见他,便转身回了宿舍。
换衣服的时候她对着镜子提醒自己,有些人,、有些事,都是不能奢求的。
五、乔栗子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这么痛恨自己的身世
喬栗子在舍友的介绍下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兼职,是帮一个女生打扫卫生,她离家百里在外求学,爸妈不舍得让她住校,就在学校附近给她买了一栋房子。
那女孩的生活能力为零,有着很严重的公主病,先后几任家政阿姨都被她赶出了门,舍友犹豫着对乔栗子说:“你如果实在做不了,也别勉强。”
乔栗子拍拍胸脯:“没关系,看在工资的份分上我也会努力迁就的。”
乔栗子从来都不知道,天底下会有被这样娇惯的女孩子。
那女孩真的就是一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高价买来的衣服因为尺码不对又懒得去换,竟随手就丢进了垃圾桶;冰箱里堆积着爸妈托人送来的高级补品,有的都已经发霉;衣帽间里满地的裙子和衣裤;墙上的挂钟都快掉下来了也不见她扶上一把。
最干净的,怕是她的书房,只可惜地板和书桌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乔栗子多想要一间这样的书房,有柔软的沙发,整齐的衣架,还有一扇正朝阳的落地窗。
女孩的坏脾气有时真让人无法承受,乔栗子擦地的时候她竟然往地上扔瓜子皮,乔栗子耐心收拾好,她又嚷嚷着沙发布上沾了有头发丝,非得扯下来重新洗。
乔栗子晚上躺倒在宿舍的床上感到生无可恋,但一想到在那里工作一个学期都能抵得上她一年的生活费,便也只得对女孩笑脸相迎。
麦阿树知道她在打工,有时会在学校门口等她回来,两人走在林荫路下上的时候总引得路人频频侧目,时间久了,竟然有人向她打听:“白天跟你一起走的那个男生是哪个系的?好帅啊!”
乔栗子一直都知道麦阿树有多惹眼,所以当有人拿着扩音喇叭对他高调表白的时候,她也并没觉得稀奇。
她没听见麦阿树对那女孩说了什么,只顾着低头走路,直到耳边出现了轻快的脚步声,她竟然不可遏制地扬起了嘴角。
可是与麦阿树一同出现的还有那个女孩,在与乔栗子目光相对的时候,她明显一怔:“乔栗子?”
“你们认识?”
“她是我新雇佣的清洁工。”
乔栗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转身跨着大步朝图书馆走去,女孩叫住她:“下午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一个芝士蛋糕,我只要清风街那家店卖的。”
乔栗子攥紧了手里的书:“我知道了。”
乔栗子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这么痛恨自己的身世。
自尊心被戳得生疼,羞耻感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霸占了她整个胸腔,她呼吸困难,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自己。
她光顾着沉浸于自己的心事,没听见麦阿树一直在叫她:“乔栗子!乔栗子?”
她顿了顿,却始终没有停下来。
像梦魇的人被闷棍揍醒,睁开眼才看清楚自己真正的处境。
那天之后,乔栗子想方设法地躲着麦阿树,即使迎面撞上,她也总有理由避开他。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了几个月,有天下午,乔栗子午觉睡过了头,到女孩家的时候迟到了半个小时,她进门就道歉,脸上堆了违心的笑。女孩虽然不悦,却也没为难乔栗子,只吩咐她去把冰箱的蛋糕切一切,然后拿给客人。乔栗子熟练地系上围裙,朝客厅一看,那端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中,其中一个就是麦阿树。
乔栗子慢吞吞地切了蛋糕,洗了水果,水龙头哗啦啦地响流着,却遮不住客厅里刺耳的笑声。
乔栗子把东西端上来,其中一个男生随口吩咐:“去帮我倒杯咖啡!”
麦阿树在这时候插嘴:“你自己没长手吗?!”
男生不悦地审视麦阿树,大概是怪他多管闲事,。乔栗子收了餐盘,忙点头:“我马上就去。”
女孩紧跟着笑:“麦阿树,你看到没,人家不领你的情!”
那天下午过得太过煎熬,乔栗子坐在厨房等众人散去,用最快的速度收好狼藉的杯盘,她现在疲惫得很,她必须马上休息。
在小区长椅坐下,乔栗子揉着疼痛的太阳穴。
大概就是那天发生的事,更使乔栗子坚定了远离他的心。
喜欢他的人却是她的雇主,她端茶倒水谄媚伺候着的,是他不屑一顾的人。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乔栗子!”
麦阿树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她的思绪被打乱:“你想说什么?”
“说你为什么躲着我。”
乔栗子看着地砖上破裂的痕迹,如同她千疮百孔的心:“这个理由,我很久之前就给过你。”
“你……”这一次麦阿树没有继续纠缠,反而转头走了,。乔栗子的心空了大块,随即便有大片大片的悲伤从那个缺口里冒了出来。
那几天,嘉瑜来看乔栗子,顺便帮麦阿树做说客:“他让我告诉你,他不喜欢那个女孩,那天到她家去,也是为了见你。”
“我知道。”乔栗子说。
嘉瑜对着小镜涂睫毛膏,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两年了,也差不多该修成正果了。”
乔栗子整理好床上散落的书,收起晾干的白衬衫。她沉默半晌,才说:“我做不到。”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银河。
六、他身边依然不乏艳羡之人,随便做一点小事也能成为人群焦点
乔栗子跟麦阿树的缘分,彻底断裂在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前夕。
是女孩苦苦追求麦阿树不成,跑去质问乔栗子:“你到底喜不喜欢麦阿树?”
乔栗子看着她的眼睛,又转头别错开她的目光,咬紧牙关:“不喜欢。”
女孩松了一口气:“你如果答应我能离他远点儿,我给你加双倍工资,你不是很缺钱吗?”
“不用了。”乔栗子解开围裙,“我辞职。”
乔栗子离职第二天,麦阿树阴沉着脸找到她,给她放了一段录音——
“你到底喜不喜欢麦阿树?”
“不喜欢。”
他红着眼睛:“你现在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的真心话。如果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來纠缠你。”
乔栗子不屑:“你威胁我?”
“我只想要一句实话。”
“如果我说是呢?”
麦阿树后退几步,喉结上下滚蠕动:“好……好。”他收起了手机,却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他选了一条跟她相反的路,竟然真的忍住了没有回头。
少年的全部热忱终于被耗尽,留下的只剩决绝。
“阿树!”乔栗子叫他的名字,声音都是抖的,“你总会知道的,我们不是一种人。”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遥远?不过就是转个身的时间,他已经到达了千里之外。
那是乔栗子与麦阿树的最后一次见面。
偏巧,竟然也是7月3日。
时光荏苒,青春不会回头。
乔栗子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心里伤口复原,结痂。
大二下学期,乔栗子认识了一个师哥,中等身材,模样清秀,两个人认识不到半年就确立了关系。
师哥对乔栗子很好,他陪她去图书馆看书,跟她一起去打工,虽然性格木讷,但傍晚天凉的时候也会给她披上一件外衣。
乔栗子大四的时候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电话那边的乔老爹乐得合不拢嘴,乔栗子说再过几年安顿下来后,就把他接到身边来。
生活平淡没有波折,梦里却总是波澜壮阔。
想起年幼少年时有个男生招摇得不可一世,举手投足间都牵动着她的情绪,可理性最终战胜了感性,乔栗子不敢靠近他。
乔栗子后来听说了很多关于麦阿树的消息,听说他去了国外进修,有了一个混血女朋友,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他身边依然不乏艳羡之人,随便做一点小事也能成为人群焦点。所幸如此,他才能很快就忘了她。
同学群里总有人说起他的现状,乔栗子刷着那些留言,竟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睛。
“那小子前几天潜水受了伤,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伤还没好利索,就从医院跑出来了,非要去登一个什么雪山?哎呀名字太长,我没记住!”
“这太正常了,安心待着才不像他。”
“好像说是快结婚了。”
“那个混血妞?”
“不是吧,那小子桃花旺着呢!”
乔栗子关了静音,准备睡觉,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小声接起,听筒里没有声音,麦阿树的气息却好似扑面而来,眼泪洇湿了枕头,融进了发丝,她轻咳了一声:“是谁?”
“我,阿树。”
她故意装得风轻云淡:“哦,有事吗?”
他声音有些囔低沉,隐藏了多年的情绪缓缓浮现:“好久不见了。”
乔栗子把话筒堵住,她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把声音调整到正常模式:“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
电话那边安静了许久,他轻声问:“你好吗?”
“好啊!”她噙着眼泪笑,“我肯定比你过得好!”
几年未见,她仍然一副冤家的嘴脸,好像他欠了她几辈子的人情债。麦阿树轻轻地笑:“那就好了。再见。”
她直接挂了电话。
乔栗子当然没有出席麦阿树的婚礼,她没有勇气看到他身旁站了别的人。无论高矮胖瘦,美还是丑,她只怕看到他牵了别人的手。
七、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岂止千里远
从来都沒有人知道乔栗子喜欢麦阿树,直到最后,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件青春里的小事。
只有她,偶尔会把往事拿出来温习。
闲时逛超市听到里面在放他常听的音乐;新开的商场三楼有他最喜欢的服装品牌;路过井盖的时候还是会条件反射地绕过去,因为他曾经告诉她,踩了井盖会交霉运,假如真的踩了,就要身边人帮忙打自己一巴掌。乔栗子为了这件事,不知道挨了他多少个巴掌,每每暴跳如雷之际,看到他前仰后合地笑,又会不忍心开口责怪,生怕惊扰了时光。
乔栗子很小的时候,也曾跟乔老爹一起走街串巷地收过废品,那时他们常去的一家餐厅,店里老板的儿子总会把一些空饮料瓶子免费送给她。
那个男孩叫阿树,穿背带裤,打小领结,眼睛又很大,睫毛又长,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
乔栗子总会偷偷跑去看他,但他妈妈却拦着她不让她进门。麦阿树的妈妈嫌弃乔栗子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她不让麦阿树跟乔栗子一起去玩。
于是从那天之后,乔栗子再也不肯陪乔老爹去那条街。
乔栗子在很久以前就喜欢麦阿树,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岂止是千里远?
她在豆蔻的年龄里写了无数与他有关的日记,她写完又撕,撕完又写,她想靠近他,却不敢靠近他。
乔栗子也讨厌他,讨厌他只知道把自己认为好的一股脑地塞给她,却从来都没有察觉过她心里的自卑和委屈。
她想要懂她、护她的人,绝不要任何带有施舍性的感情。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跟他做两条平行线,纵然一生都无法相交,但最起码,她能知晓他的消息。
相似的人才能相伴到老,像他们这种天差地别的人,最后只能分道扬镳。
没奢求过,最后也不会失望,没有大喜,也就没有大悲。
喜欢他是一件苦涩的事,但不加糖的咖啡是她的最爱,乔栗子从来都没后悔遇见麦阿树,在那些孤独而枯燥的时光里,是因为有了他才变得更加温柔。
她偷偷将心事上了锁,钥匙丢在了悬崖下。
她固执地以为,如果没有人知道,她就不会心疼。
编辑/沐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