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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谢氏“旧墓在荥阳”

2017-08-22陈万卿

关键词:荥阳神道拓本

□陈万卿

江南谢氏“旧墓在荥阳”

□陈万卿

历史上的陈郡阳夏(今河南省太康县)谢氏家族显赫。曹魏时,有谢缵,官长安典农中郎将。后来,以谢缵之子谢衡为代表的谢氏从北方渡江南下,居会稽。谢衡之子谢鲲,任豫章内史。两晋南北朝时期,这一支谢姓显贵于东晋南朝,以谢安、谢玄、谢琰、谢灵运等为代表,唐代诗人刘禹锡所言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之“谢”者,即指此谢氏也。这一支谢氏奉谢缵为一世祖。

晋谢鲲墓志

一、《晋谢鲲墓志》与《魏故长安典农中郎将谢府君之神道》

南京的王国奇先生曾赠予上海书画出版社2011年版之《南京历代碑刻集成》,内有《晋谢鲲墓志》[1],言1964年出土于南京中华门外之戚家山。墓志为竖长方形,4行,共67字,前3行的每行17字,末行16字,其文云:

晋故豫章内史陈国阳夏谢鲲幼舆以泰宁

元年十一月廿八亡假葬建康县石子罡在

阳大家墓东北四丈妻中山刘氏息尚仁祖

女真石弟褒幼儒弟广幼临旧墓在荥阳

《晋谢鲲墓志》中的“旧墓在荥阳”一语引起余之注意,忽想起荥阳曾出土的一件石刻。

1918年,同乡前辈金石学家陈云路(字子怡)先生[2]将历年调查研究之河阴金石文字汇编成《河阴金石考》,经《河阴县志》总纂蒋藩(字恢吾)先生[3]重加编辑,作为《河阴县志》之附录刊印流布,其卷二列《佚石》一目,记载有《魏故长安典农中郎将谢府君之神道》(以下简称《谢府君神道》),其文云:“石旧在飞龙顶西岩,方可二尺余,上界碁格约三寸许,五行,行三字,篆书。至光绪末尚存,陈君云路尝亲见之,后竟亡失,今欲求一拓本不可得矣。”

这是《谢府君神道》石最早的文字记载,且记其曾存于河阴县之“飞龙顶”。因作《河阴金石考》时石已被盗,“欲求一拓本不可得”,故《河阴金石考》未附拓本。

1923年,罗振玉先生著《芒洛冢墓遗文四编补遗》一书,其中有《谢府君神道》,其文云:“高二尺二寸二分,广二尺五寸。五行,行三字。篆书。阳刻。”

书名既言为芒洛冢墓遗文,那他肯定认为这件东西出自洛阳,但该书未附拓本资料,不得见其原貌。

1924年秋,陈云路先生旅居郑州,著《旅郑访古录》[4],书中有《访石随笔》一目,又将此石记录,其文云:“《魏故长安典农中郎将谢府君之神道》石,光绪年间在河阴飞龙顶西山出土。飞龙顶者,真武宫也,建筑雄伟,为县内名胜冠。初樵者发现此石,中央为塑铲所伤,存真武宫内。宣统年间为人窃去。”

陈云路先生两次记录此石,足见陈先生对此石之重视。因该石已失所在,故陈先生此书亦未见附有拓本。陈先生所说的塑铲,类似于禅杖有铲的一端,在山区多用于自上而下用力截断树根等的一种工具。

中国国家图书馆 (原北京图书馆)藏有《谢府君神道》拓本(编号4801)。且此拓本由中州古籍出版社于1988年影印出版而收入《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5],其文云:“《魏故长安典农中郎将谢府君之神道》,五行,每行三字,共十五字,三国魏刻,出土于河南安阳。拓片高53厘米。阳文。篆书。”

既然言称《谢府君神道》石出土于安阳,于是便托安阳文物界朋友查寻此碑,毫无结果,安阳亦不见有此碑之文字记载,可能国家图书馆对此拓本登记有误。

纵观,从陈云路先生关于《谢府君神道》石的两次记载,到罗振玉先生关于《谢府君神道》石的记述,再到国家图书馆所藏拓本的描述及对拓本影印件的观察,这几处记载的《谢府君神道》石实是一物。

《河阴县志》之《河阴金石考》成书于民国七年(1918年)。罗振玉先生于1923年写《芒洛冢墓遗文四编补遗》一书时,肯定未读《河阴金石考》;他将《谢府君神道》文字收录其《芒洛冢墓遗文四编补遗》时,要么见到了原石,要么见到了拓本,出土之地被告知在洛阳一带,故遂将此石列入芒洛冢墓之遗文。陈云路先生于1924年旅居郑州作 《旅郑访古录》时,罗氏之书已出版,而陈先生也不曾读过罗氏之书。国家图书馆不知何时收藏的这幅拓本,登记出土于河南安阳,要么是此石真的卖到了安阳,要么就是古董商有意欺瞒,或是因为安、荥二字相类而误书。

《魏故长安典农中郎将谢府君之神道》石刻

二、谢氏“旧墓在荥阳”之《河阴金石考》

《谢府君神道》石的最早的文字记载见于《河阴县志》之《河阴金石考》,此石的出土之地是 “飞龙顶西岩”,位于黄河南岸广武山之阳,东距荥阳故城三十里,魏晋时归荥阳辖。

文献记载,《魏书·地形志》:“荥阳郡领县五,荥阳、成皋、京、密、卷。 ”[6]《晋书·地理志》:“荥阳郡,泰始二年置,统县八,户三万五千。荥阳、京、密、卷、阳武、苑陵、中牟、开封。 ”[7]无论是说荥阳郡,还是其所辖之荥阳县 (今荥阳市),此地“飞龙顶”均属荥阳辖。

从历史沿革看荥阳与河阴县的隶属关系:

北魏泰常(公元416―423年)中,改荥阳郡为豫州,后迁豫州治所于虎牢。北魏太平真君八年(公元447年),豫州刺史崔白将豫州治所迁大栅坞,即今荥阳老城。北魏太和十七年(公元493年)省豫州重置荥阳郡,郡治在大栅坞,故名大栅坞为荥阳城,而原荥阳城遂被称为荥阳故城。此时之飞龙顶一带仍属荥阳辖。

唐开元二十二年(公元734年),割汜水县东部、荥泽县西部、武陟县南部设河阴县,其目的是加强对汴河、输场、河阴仓的管理,县治原在广武山北,因黄河南侵,于明洪武元年(1368年)迁广武山南黄家店。

乾隆三十年(1765年),河阴县并入荥泽县。

民国元年(1912年),重置河阴县,县治仍设在黄家店,即今广武镇。民国初,修《河阴县志》时,《谢府君神道》石出土之地飞龙顶属河阴县辖。民国二十年(1931年),河阴县重与荥泽合并称广武县,设今广武镇。今为荥阳市辖。

三、魏故长安典农中郎将谢府君之名讳

典农中郎将地位显赫,不是小官,查史书,魏晋时期担任过此职的谢氏只有谢缵。《晋书·卷四十九·谢鲲传》:“祖缵,典农中郎将。父衡,以儒素显,仕至国子祭酒。”《三国志·魏书·仓慈传》注引《魏略》:“颜斐……为京兆太守……至青龙(公元233—237年)中司马宣王(懿)在长安立军市……便于斐前杖一百。时,长安典农与斐共坐。”[8]此“长安典农”应为“长安典农中郎将”;与京兆太守共坐之“长安典农”地位应较高,唯不传其姓名。黄惠贤先生推断此“长安典农”即谢鲲之祖父谢缵,其任“长安典农”在魏明帝青龙年间(公元233―237年)亦可信。

黄惠贤先生的文章说:“《晋谢鲲墓志》既‘旧墓在荥阳’,故我怀疑谢鲲之父衡、祖缵,亦当葬于黄河南岸的荥阳(今河南荥阳市东北)。”[9]此说谢鲲之祖谢缵葬荥阳,甚是。但他又说谢鲲之父谢衡率众南迁,死葬江南,不可能回葬荥阳,大概是因为国家图书馆登记此拓本作“安阳”,一字之差,致使黄先生又得出了 “那位曾任长安典农中郎将、死后归葬于安阳的谢府君,也可能并非谢鲲的祖父谢缵”的错误结论。

四、结语

概言之,《晋谢鲲墓志》所言 “旧墓在荥阳”之荥阳,是魏正始五年(公元244年)分河南郡所置的荥阳郡,其故址即今郑州市惠济区古荥镇之荥阳故城;《谢府君神道》石出土之地飞龙顶西山,魏晋时属荥阳郡辖,亦属荥阳县(今荥阳市)辖。既然《谢府君神道》石在飞龙顶西山出土,那么,这位长安典农中郎将谢某的墓地应在此地;既然《谢府君神道》之谢府君是谢鲲之祖父谢缵,那么,《谢府君神道》石就是谢缵墓前之神道石。换言之,飞龙顶一带有《晋谢鲲墓志》所言“旧墓在荥阳”之谢氏“旧墓”,亦即谢鲲之祖父谢缵之墓。

《晋谢鲲墓志》言“假葬”于建康县。“假”者,借也。谢氏因南迁而弃祖坟,时刻不忘中原有先人之墓地,故言暂借建康以厝,待北定时还葬荥阳祖茔也。

[1]《晋谢鲲墓志》,1964年9月出土于南京中华门外戚家山。为长条形,花岗岩质,长16.5厘米,高60厘米,厚10.5厘米。太宁元年(公元323年)十一月刻石,隶书。 其中之“”即“鲲”字“, 熒”即今“荥”字。

[2]陈云路(1880—1945),字子怡,号醉梅轩主人,原河南河阴县(今属河南荥阳市)廪生。河南优级师范学校毕业。曾任《河阴县志》分修兼总校、河南通志馆协修、北平女师大图书馆馆长、西京筹备委员会专门(考古)委员。出版有《河阴金石考》《西京访古丛稿》《校正两京新记》等书。未出版者尚有《汴京图考》《洛京图考》《旅郑访古录》《西京访古记》等。是民国著名的藏书家、金石学家。史念海先生尝言其“学术湛深,著作宏富”。《河阴金石考》附于《河阴县志》,为陈先生著作,经蒋藩先生重加编辑刊行。

[3]蒋藩(1871—1944),字恢吾,河南睢县人。 清举人。曾任《河阴县志》总纂,河南通志馆编修。著有《方志浅说》等,是著名藏书家和方志学家。

[4]《旅郑访古录》,稿本,陈云路著,记述研究民国年间郑州之历史地理,所附《访石随笔》记郑州周边石刻。此书为早期郑州地区考古报告集。

[5]《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中州古籍出版社影印,1988年。

[6]《魏书》,中华书局,1998 年。

[7]《晋书》,中华书局,1998 年。

[8]《三国志》,中华书局,1998 年。

[9]黄惠贤:《〈谢府君神道碑〉推证》,《魏晋南北朝隋唐史料》(第13辑),武汉大学出版社,1994年。

(作者单位 荥阳市文物保护管理中心)

[责任编辑 秦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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