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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中女性的外在美及其成因分析

2017-08-21史今

文教资料 2017年16期
关键词:审美观念女性诗经

史今

摘 要: 《诗经》是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同时也是观察先秦社会的重要窗口,其中大量描写女性外在美的诗篇,对女性的形体美、容貌美、仪表美都有所呈现。文章从外在美出发,分析先秦时期社会对女性外在美的取向,同时从社会环境角度分析审美标准的成因,除了非功利性的一面外,还存在实用主义的价值取向。

关键词: 《诗经》 女性 审美观念

一、引言

人类早在原始社会便有了审美意识,对美的追求贯穿人类发展史,而审美意识是建立在社会经济基础上的社会意识。女性美一直是人类审美活动的重要客体,尤其在先秦社会,女性逐渐离开生产活动退居家庭,女性美成为男性审视的美学享受,《诗经》中展现男女之美诗篇数量的不平衡正是二者地位差异的体现,似乎追求并展现美成为女性卸下繁重工作后的补充。

女性美很难用浅白的语言名状,从古至今,修饰女性美的语句大多借助日常事物做比喻,《詩经》也不例外,但《诗经》采用的许多奇特喻体,反映了先秦社会特殊的审美情趣。

二、女性外在美在《诗经》中的表现

(一)形体美

一个时代的审美观念与具体的社会生产力相关,《诗经》中的女性美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产状况,对于女性的审美评判首倡以“硕”为美。《卫风·硕人》开篇为“硕人其颀”。《说文解字》中解释:“硕,头大也。从页石声。”《尔雅·释诂》云:“硕,大也。”《硕人》第三段以“硕人敖敖”开头,其中“敖”通“赘”,按《玉篇》:“赘”,高大也。“硕人其颀”和“硕人敖敖”均说明庄姜形体高大健硕。《诗经》时代,女性以“硕”为美还可见于同期其他材料,《左传·桓公元年》载:“宋华夫督见孔父之妻于路,目逆而送之,曰:‘美而艳。”“艳”,《说文·丰部》解释为“好而长也”[1]。当然,先秦社会“硕”的审美标准不单适用于女性,按朱自清《古诗歌笺释三种》云:“大人犹美人,古人‘硕、‘美二字,为赞美男女之统词,故男亦称美,女亦称硕[2]。可见当时“硕”和“美”都用来形容男女而不加分辨,可能因为当时对概念的区分不够细化,但是繁重的生产活动需要女性承担一定的劳动任务,因此高大健硕成了女性美的重要标志。

(二)容貌美

女性在《诗经》中除了写形体美外,另有众多容貌美的诗句,有的直陈容貌之美,有的则从侧面以花和玉喻人。

《卫风·硕人》第二段完整描写了庄姜的容貌,因其细致的描写、形象的比喻历来为世人所称道。清人姚际恒感叹其篇为:“千古颂美人者无出其右,是为绝唱。”[3]

《卫风·硕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该段前五句以比喻手法勾勒庄姜的容貌,所用喻体极具时代特色。“手如柔荑”,即手指像茅草的嫩芽,以体现洁白纤长,在当时来说具有强烈的形象感。“肤如凝脂”,皮肤如凝固的油脂般洁白。“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瓠犀”即葫芦籽,《尔雅·释草》注引《诗》做“瓠栖”,栖即齐[4],诗人以整齐洁白的葫芦籽喻牙齿,新颖奇特。更奇特的是以昆虫喻美人。在“领如蝤蛴,螓首蛾眉”两句中,出现了蝤蛴、螓及蛾。清人徐鼎在《毛诗名物图说》中对这三种昆虫作了详细的论证:蝤蛴又名木蠹,身长、圆而内外洁白。因此,用蝤蛴洁白的颜色与细长的身形比喻脖子。“螓”是一种蝉,“螓首”即蝉一样的宽额。“蛾”即蚕蛾,其触角细长弯曲,因此“蛾眉”指细长弯曲的眉毛。后两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被公认为点睛之笔,将庄姜微笑时的酒窝与眼神传神地表现了出来。

《诗经》还常以花和玉喻美人。《周南·桃夭》中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夭夭”在《毛传》中的解释是:“其少壮也。”闻一多的《诗经通义》指出:“凡木出生则柔韧且易曲,故谓之夭。”全诗以盛开的桃花起兴,借由桃树枝繁叶茂来比喻刚出嫁的女子。以玉形容女子则有不同的说法,《毛传》载:“德如玉也。”《郑笺》载:“如玉者,取其坚而洁白。”朱熹的《诗集传》载:“如玉者,美其色也。”用玉比喻女子肤色白皙,后逐渐用来比喻德行的美好。

(三)仪表美

《诗经》中描绘的女性美,除了身材高挑、容貌如花似玉外,还表现在服饰和发式的仪表美上。

在《郑风·出其东门》中,丈夫虽见“有女如云、有女如荼”,却都是“匪我思存”,他的爱人衣着素衣,缀以红巾,清新脱俗。而贵族女子服饰则雍容华贵,如《鄘风·君子偕老》中描绘宣姜服饰,“象服是宜”、“玼兮玼兮,其之翟也”、“蒙彼绉絺,是绁袢也”。其中“象服”即王后之服,按《孔疏》载:“象鸟羽而画之,故谓之象服也。”“玼兮玼兮,其之翟也”,“玼”在《毛传》中曰:“鲜盛貌”,形容翟衣颜色鲜艳。“翟”在朱熹《诗集传》中存:“翟衣,祭服。”“绉纟希”指细夏布,“绁袢”即内衣。可见当时贵族妇女服饰之盛,与平民女子的缟衣綦巾截然相反。

除了服饰外,发式美也是审美追求之一。发式在当时应该没有统一的标准,因此《诗经》中对直发和卷发都有美的认知。如《小雅·都人士》中有“彼君子女,绸直如发”和“彼君子女,卷发如虿”两种不同的发型。“绸”,《说文》曰:“● ,发多也。”“绸直如发”指头发稠密且直。“虿”即蝎子之类,《郑笺》曰:“螯虫也,尾末揵然,似妇人发末曲上卷然。”用蝎子的尾钩比喻自然卷发,可以推测先秦女子在发型上追求自然美。崇尚自然美的另一佐证在《鄘风·君子偕老》中“鬒发如云,不屑髢也”。“鬒”,《毛传》曰:“黑发也。”“髢”指假发,“不屑髢也”就是不佩戴假发。可见在当时虽然已存在假发并起装饰作用,但人们依然崇尚乌黑浓密的自然秀发。

三、《诗经》中女性外在美审美标准的成因分析

(一)以“硕”为美的社会需要

李泽厚在《美学四讲》中说:美感包含着两重性,“一方面是感性的、直观的、非功利的,另一方面是超感性的、理性的具有功利性的”[5]。《诗经》中女子以“硕”为美,体现出当时的实用主义精神。《诗经》作品产生于大变革时期的农耕社会,男子已经居于生产活动的主体地位,女性参与的生产活动则集中于采集、蚕桑、纺织等领域,《诗经》涉及采集、纺织活动的诗有27首,可见女性的采集纺织活动在当时的物质生产活动中有着重要的地位。李霞在《诗经的农事生活》一文中谈到《诗经》除了描述农夫农业种植活动之外,还涉及小农家庭女子的“女桑”、“女红”等活动。周人穿衣问题主要通过桑蚕解决,故桑树在当时是非常重要的经济树木[6]。然而先秦时期桑树应该比如今的高大,佐证见于《左传·僖公二十三年》,其中有“将行,谋于桑下。蚕妾在其上,以告姜氏”[7],重耳的从臣谋于桑下却不知其上的蚕妾,可见其高大。由此可见,在需要与自然斗争才得以生存的时代要求女子以“硕”为美,脱离了实用主义仅具有观赏价值的美无法在生产力低下的先秦社会成为主流。

(二)以“硕”为美的生育需要

女子以“硕”为美还满足了先秦人们祈求多子的愿望。先秦时期,人口稀少,对人口的需求,对族群延续的渴望都促成了对生育能力的崇拜。生育意味着家族人丁兴旺,只有体态健硕的女子才能承担起生育的重任。如《周南·螽斯》中,农业生产中的害虫“螽斯”,即蝗虫,因其强大的生育能力被用来祝贺家族人丁兴旺。《唐风·椒聊》载:“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椒聊且,远条且。”花椒树因其硕大无朋、枝条远扬而多子,在这种原始认知经验的指导下,先民将“多子”与“硕大”联系在一起,这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当时以“硕”为美的原因。后世人们常常祝愿新人的结合能够为家族开枝散叶,可能也是先民这种朴素认知的遗留。

《诗经》中常见以花喻美人,从另一角度看,可能其目的在树木开花之后便会结果,花团锦簇便能果实累累,借此表现对多子的祈求。因此,《诗经》中多见以鲜花比喻出嫁女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何为宜其家室?大概作者希望出嫁的新娘能够像桃花般为家族开枝散叶,多生贵子。

(三)“近去诸身,远去诸物”的淳朴认知

人类对于客观世界的认识常常以自身为起点。《诗经》中描写女性美的句子多以动植物、昆虫作喻,这和先秦社会农业生产是社会经济的支柱有关,人们的生活与农业生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使得农业生产的万事万物融入语言文化之中,因此他们吟唱诗歌时自然而然以动植物作喻。这种自然之美无法通过空洞的描述呈现,更何况在词汇系统不发达的先秦时代,通过自然界熟悉的事物作喻,更能表现女性之美。“近去诸身,远去诸物”的喻体选择反映了古人崇尚自然的精神信仰及与自然息息相关的生活境况,同时也是审美兼具实用主义的一种表现。

综上所述,《诗经》所描绘的先秦社会,对女性的审美标准与社会实际需求紧密相关,女性形体美的标准注重健壮高挑,以此满足劳动生产和繁衍生息的需求,体现出实用主义的价值追求。同时,受到农业生产的影响,先秦人们在表现女性美的时候更多地使用自然事物比喻美人,因而《诗经》中的女性流露出素淡雅致的自然之美。

参考文献:

[1]闻一多.闻一多全集·第三卷[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4:147,301.

[2]朱自清.朱自清全集·第七卷[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6:112.

[3]姚际恒.诗经通论[M].北京:中华书局,1958:83.

[4]程俊英.诗经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89.

[5]李泽厚.美学四讲[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135.

[6]李霞.《诗经》的农事生活[D].成都:四川師范大学,2013.

[7]施向东,冉启斌.古代汉语基础[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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