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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留学故事

2017-08-17

南方周末 2017-08-17
关键词:维斯专业老师

海外中国留学生数目激增,留学究竟给他们带来哪些挑战,他们又是怎样在留学岁月中成长?这里选的三个留学生是偶然的选择,我们不期待他们是妙笔生花的文章高手,相反,他们平实而普通的经验也已足够为其他人借镜。

困在图书馆里

张任逸(2017年毕业于伊利诺伊理工大学建筑学院,现为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建筑与城市设计专业研究生)

走走停停,我终于在这个学建筑的第六年里取得了建筑的学士学位。如果说在国内的前三年是循规蹈矩,跟着教纲启蒙式的接触建筑这个大学科,那么我在刚转学的第四年,便是从专业上重新开始认识这个历史悠久的专业。

记得刚到美国大三课堂那段时间,犹如一个空降兵一般直接从国内的课室投入进美国的阶梯课室,很多次在上课时仍会恍惚我是否仍然坐在国内的教室里面,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在国内,老师们大都以传输知识为主。我上课只需要带上两个耳朵过去听听就好,老师在讲台上讲着数年不变的课件和讲义。相对来说可以比较轻松地度过看似时间很长的一节课,课后我们也只需要记住老师上课所讲的知识点,便算不枉这门课的学分了。习惯了三年,我也大体习惯了国内这种相对轻松的听课模式。

初来乍到,由于学校的政策,转学最高只能转到大三,于是我便直接空降到低一年级的课堂中来。原本总是认

为,我毕竟比周围的同学多学了一年的建筑,总会可以适应得相对轻松些。但等真正开了课后才知道,这边上课远不是只要带耳朵就可以完成的了。我过来上的第一门课是国际建筑史,开课前我便收到了教授发来的一串阅读任务。刚开始不以为然,认为只要看好课本,这些额外的阅读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课外知识,并不在主线之内。但开课后老师的课程安排便向我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整个课程三个小时,老师拿出了两个小时讨论我之前所认为无关痛痒的阅读任务,剩余的一小时也丝毫没有提及课本上固定的知识点。这令我大跌眼镜,我之后每周都需要抽出大块大块的时间困在图书馆,去完成看似无关痛痒的课外阅读。回想起来,似乎也正是这些阅读帮我构架起一个巨大的知识体系的框架,让我可以理解一些同时代跨专业的因果关系。

除去阅读量巨大的文史类学科,实践工程类的学科也让我十分痛苦地适应了大半个学期。记得当时有一门叫做mechanical and electrical (机械和电器)的课,让我有着满满的回忆。从开课到结课整整一年的时间里,我们一千多页的教材起的主要作用,就是当字典一样起到查数据之用。课堂上大部分时间,主要是分成小组,根据实际建筑来计算,需要用多少功率的空调、多少根什么尺寸的排水管以及通风设施。每次一开课,就会见到老师在讲台上大吼出一个个建筑的尺寸,然后学生在阶梯教室来回地穿梭讨论,分享着他们刚刚计算完的数据,再给老师看看是否在误差范围以内。虽然在前一年,这门课的导师由于被学生和设计课教授投诉占用过多时间,而被取消了这门课的授课权,但是这种教学的方式,仍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每当想起这种柏拉图学园般的课堂氛围,我总是认为,知识的传承应该是自由而且舒适的。

不再当安静的“好学生”

汤祎祎(波士顿学院Morrisey科学与人文学院二年级)

原本以为有着不低的标准化考试成绩,令人羡艳的课外活动经历,拔尖的高中成绩,和精雕细琢的申请文书,我也一定能在美国大学里成为一名佼佼者。然而,留学并不是像我所想的这么简单,至少说在上课时,并不是和我的想象一模一样。

在我前12年的课堂时光中,大部分时间都是老师讲,我听,偶尔问,自己悟。上课的模式基本都是老师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而同学们在奋笔疾书地写着。偶尔也会有发言的机会,但也总是那几个固定的同学,并且最多占用一节课的十分之一时间。我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教育方式,并没有充分准备好接受一种新的上课方式。以至于在我第一节写作课上,我就打算继续当一个安静上课的好学生。

当老师提出一个需要大家讨论的问题时,我也只是在安静聆听着来自其他国家的同学各抒己见,并微微点头表示同意。我一边惊叹于我的同学都是这么有思想,并且能够用如此流利的英语表达出自己精彩的看法,一边认真地记录下我觉得有意思的语句。也有些同学并没有非常深刻的见解,只是分享了自己生活中相关的经历,但也都得到了老师的评论与赞赏。尽管我对于这个问题也有话想说,我却只想把它们偷偷放在心里,从来没有想着要举手发言。然而老师看我一声不吭地低头写着字,便和我说,我们今天还没有听到你的精彩发言呢,让我们来听听你对于这个问题是怎么想的吧。我一下子懵了。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国家的人面前用英语发表自己的观点。虽然高中时也有过演讲经历,也组织过千人以上的活动,甚至担任过市级省级以上活动的主持人,但是在这一秒,在我认清自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需要组织好语言发表自己的看法时,我还是愣住了。歌词唱的好啊,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说的不就是现在的状况吗。老师充满期待的眼神让我更加紧张,她应该不懂我的心里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挣扎,不懂我心里的伤悲,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支支吾吾地,我蹦出了三句话。尽管只是简单的三句话,却依然得到了老师的表扬与肯定。终于熬完这节课后,我看到了我这节课的课堂参与分。果不其然,五分的满分,我只拿了一分。

这下子,我又懵了。不仅惊讶于原来美国老师还会给每节课上课的参与度打分,更为自己拿到了这么低的分数而羞愧。在我的学业生涯中从未见过如此的分数,一个中国学生的骄傲被伤到了。反思自己在课堂上,并不是没有做好课前的准备工作以至于没有观点要发表,也不是老师故意不给我机会发言,而是因为自己的胆怯而害怕犯错害怕发言。明明有大把话想说,却宁愿让它们烂在肚子里,不肯与他人分享我的观点。我开始讨厌那个不愿意开口的自己,并且后悔自己没有大胆地举起自己的手,大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暗暗下定决定,从下节课开始我一定要逐渐改掉自己学“哑巴英语”这个习惯,不管讲出口的话会夹杂着多少语法错误,或者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我都应该努力参与进课堂的讨论中,让同学老师听到我的声音。

于是,第二节课,从老师抛下问题的第一秒起,我就开始举手,仿佛这些炙热的话语已经在我的喉咙口似乎准备喷涌而出了。可能是因为上一节课没有看到过我高举的双手,老师一下子就被我吸引,并让我发言。虽然我这次又愣了几秒才开始,但这一次我讲了将近十句话,而且句句精髓。不出所料,我得到了老师极大的好评。感受到这一份认可后我更加有了发言的动力,在接下来的课上我又连着发言了三次,并且慢慢感觉自己并不用逼迫着自己发言了,而是逐渐已经养成了有话就要说的习惯。就这样,除了第一节课,我所有的课堂参与分都是满分。在最后一节课上,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我说,对于我这一学期的进步她感到非常惊讶,并且认为我一定付出了非常多的努力,为我感到自豪和骄傲。我想,老师的这一认可在某种程度上比拿了这么多满分的课堂参与度还要令人开心。

我告诉自己:永远不要因为胆怯在课堂上当一个安静的听众,而应该勇敢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我想我将带着这种理念继续积极参与课堂,并且相信我定能从这样的留学生活中收获良多。

“你确定 这是你想做的吗?”

王映雪(耶鲁大学人文系和艺术史系2017年毕业,考入哈佛大学东亚系艺术史研究生)

在耶鲁大学读本科时的一件大事是选专业。美国大学因为崇尚博雅教育,学生们到大三才定专业,从入学开始有两年的探索时间。在这样的体制下,对于自己的教育,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度,选课、选专业都看我的意愿。高中就读理科班的我在耶鲁的第一个学期上了四门人文课,正是因为有这种自由。

大学前两年我不分文理上了许多系的课,有大受欢迎的政治哲学课,也有比较小众的古代文明课,在浩瀚的知识海洋里遨游了一番。我逐渐发现自己对文史哲以及艺术等比较注重抽象性思维的学科感兴趣,但我高中时一直认为自己会专攻国际关系、心理学这类更加务实的社科领域。我知道文史哲类的专业就业压力较大,留在国内上大学的高中朋友里也几乎没有人选择类似的专业。

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我的导师维吉尼亚·朱维斯教授对我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朱维斯教授在耶鲁人文系以一门关于罗马城历史的讨论课闻名,从大二第一次上她的课开始,每当我在学术或者生活上遇到了瓶颈,都会寻求她的建议。朱维斯教授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她无时无刻不提醒我:“做你最热爱的事。”论文选题时,有许多次当我向她滔滔不绝地列举了许多我正在考虑的研究课题时,她都静静地认真聆听,然后直视我的双眼说:“这些都是很重要的问题,也很有研究的价值。但,哪一个才是你最感兴趣的呢?”

有时她更加犀利,看出我并没有跟随自己的兴趣,便说:“我们从头想一下吧,把你刚刚告诉我的都忘了。从开学到现在学到的哪些内容让你觉得‘哇,好有意思?”

很多次,在与朱维斯教授见面后, 我的思考都得推倒重来。她总是不断地问我:“你确定这是你想做的吗?”如果我的回答是不确定,她总会引导我回到我感兴趣的地方再往另外的方向思考。无论是论文选题还是选专业,朱维斯教授总是坚持让我仔细思考自己的兴趣所在,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那时的我并不习惯这种随心的决策方式,也并不理解它的重要性。从小到大不管干什么,我都非常注重结果,决定在什么事情上投入时间和精力时,我总会优先考虑怎样选择才能够带来最大的回报。高二文理分班时,虽然我对理科并没有半分喜爱的感觉,我还是选择了它,因为比起文科,选择理科能留在重点班、更有可能在国内考取好的大学、就业更有前景等等。虽然高中时也有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听音乐、看电影、读文学作品,但我把这些活动看作是次要的,而且从来不会主次不分。这其实不是一种坏的决策方法,只是很现实。久而久之,在做决策时,我很少会考虑自己内心的感受,很少随心,而是更像一个精明的商人,仔细地计算支出与收入。

我坦白地跟朱维斯教授说我很现实,感觉很难做到忠于自己所热爱的事,也很难日久天长地坚持理想。她对我的坦诚感到非常欣慰,并说她自己其实在做选择时也时常在理想和实际的考虑之间举棋不定,她告诉我一直到今日她都有考虑走出学术圈去从事另外的工作,因为现在的这个工作对她的要求很高、需要的投入很大、物质上的回报也不多,而她的许多朋友,或在企业工作或从事金融类业务,现在都过得很富足舒适。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她还是不断地选择了坚持自己所热爱的学术钻研和教书育人,并且越来越相信忠于自己的内心和坚持理想的重要性。“做自己热爱的事,这种幸福无与伦比。”她说。

朱维斯教授的故事深深激励了我。第一次上她的罗马课时就被她对这座城市的历史文明的热爱所折服,她所讲述的罗马,不管是帝国时期的辉煌、中世纪的落败,还是近代的复兴,都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我眼前,班里的学生也都像听童话故事的小孩子一样被深深吸引。课堂上的她,活力四射,神采飞扬。

在她的指导下,我开始学会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让它在我的每一次决策过程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大三选专业的时候,我最终选择了自己最感兴趣的艺术史和人文。现在的我在取舍之间,也仍会犹豫纠结,我知道在一个现实的社会中,一个人不能也不应该做绝对的理想主义者,但在骨感的现实中仍然坚持内心的理想却是一件很美妙也很高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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