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产占有对无产阶级革命的影响

宗高伟

摘 要：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着不同的阶级和阶层，但主要的阶级矛盾存在于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如果说革命是阶级斗争的产物，不同阶级在革命中都面临着如何处理与其它阶级和阶层的关系问题，那么，无产阶级革命的发动和推进除了要对资产阶级剥削统治进行深刻的剖析之外，还需要对其它阶级的革命态度进行正确分析。在各种对无产阶级革命产生影响的因素中，财产占有无疑发挥重要作用。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曾提到过“中间等级”和“流氓无产阶级”，并对他们进行了基本的论述。在整个无产阶级革命过程中，从财产占有状况来考察他们的革命态度对于采取合适的革命策略至关重要。

关键词：《共产党宣言》；财产占有；无产阶级革命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17）07 — 0045 — 03

《共产党宣言》中指出“在当前同资产阶级对立的一切阶级中，只有无产阶级是真正革命的阶级”。一方面，参加革命的阶级不全是无产阶级；另一方面，并不是所有的无产者都属于“真正革命”的无产阶级。

《共产党宣言》在第一章《资产者和无产者》中提出并阐述了“中间等级”和“流氓无产阶级”这两个概念。“中间等级”是“小工业家、小商人、手工业者、农民”，“流氓无产阶级”是“旧社会最下层中消极的腐化的部分”，这两者虽有无产阶级之名，却无无产阶级之实。究其原因，是个人财产占有状况的不同导致他们与真正的无产阶级在对待革命的态度上出现差异。

一、世人结交须黄金：中间等级的保守与摇摆

从个人财产占有状况看，“中间等级”比无产阶级的财产利益要多，是典型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一个群体：他们拥有自己的小产业，虽然不如大资本家富裕，但与无产阶级相比，生活相對稳定、温饱不愁。

关于他们对待无产阶级革命的基本态度，《共产党宣言》认为：“中间等级即小工业家、小商人、手工业者、农民，他们同资产阶级作斗争，都是为了维护他们这种中间等级的生存，以免于灭亡。所以，他们不是革命的，而是保守的。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是反动的”。而中间等级的革命态度取决于他们对自身财产占有即自身利益的预期，“如果说他们是革命的，那是鉴于他们行将转入无产阶级的队伍，这样，他们就不是维护他们目前的利益，而是维护他们将来的利益，他们就离开自己原来的立场，而站到无产阶级的立场上来”。

任何阶级的斗争都是为本阶级的利益服务，阶级的利益状况决定了阶级成员的革命态度，中间等级因其固有利益而不具备彻底的革命性。中间等级拥有中等水平的私有财产，介于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在通常情况下，他们既有可能在财产占有上“晋身”为资产阶级，也可能“滑落”到无产阶级一方；而在无产阶级革命条件下，中间等级的自身利益即私有财产增多还是减少则很难判定。

因而，不同于在革命中必然“受损”的大资本家，也不同于必须靠革命获得生存的无产者，他们对革命的态度是暧昧的、模糊的。当生活条件尚优时，中间等级倾向于维护现有生产关系与政权，表现出保守甚至反动的一面；当生活条件受到威胁但又能勉强维持时，他们希望社会进行温和地“改良”、“改革”而非“革命”；只有当生活难以维系时，他们才会和无产者一起讨伐大资本家，但其志向并非是为了打破枷锁、获得新世界，而是为了在无产阶级掌控的未来社会得到一席之地，继续他们的“小生活”，并且这个生活要好于资本主义时代。

总之，中间等级生活在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对立的“阴影区”，游走于二者之间；对其而言，孰胜孰败无关紧要，最要紧的是“苟全性命于乱世”，在财产占有上获得最有利于自身的地位。

马克思并未在《共产党宣言》中给出对待中间等级的方式与态度，但他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认为“于是无产阶级革命就会得到一种合唱，若没有这种合唱，它在一切农民国度中的独唱是不免要变成孤鸿哀鸣的”，中间等级（尤其是农民）的革命价值由此凸显，与中间等级进行联合的必要性得到重视。

毛泽东论述过中国农民阶级，他将中国农民分为“富农”、中农和“贫农”，指出“富农入（农）会......入会后，也并不热心替农会做事。他们的态度始终是消极的......中农呢？他们的态度是游移的。他们想到革命对他们没有什么大的好处。他们锅里有米煮，没有人半夜里敲门来讨账”，也就是说，“富农”和“中农”的革命态度取决于其个人财产占有状况。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对这一认识进行了贯彻和发展，实行工人与农民的联合以使无产阶级革命的社会基础更加坚实，在尊重财产占有的同时争取其它中间等级共同参加革命，在革命过程中坚持对革命的领导权确保革命不变形走样，最终赢得民心、取得胜利。

二、越穷越“革命”：流氓无产者的腐化与反动

从个人财产占有状况来看，“流氓无产阶级”的财产利益比普通的无产阶级要少得多。这种财产占有状况在导致他们现实生活困境的同时也引起了他们对待无产阶级革命态度的失衡，进而沦为混杂在无产阶级中的“害群之马”。

需要指出，“流氓无产者”虽然从财产占有角度可谓“无产”，但是他们并不一定来自无产阶级，而是从各个社会阶级中分离出来。同时，就“流氓无产者”窘困的财产状况而言，其主观方面的原因比客观方面更为重要，他们中的很多人道德败坏、好逸恶劳，这才是导致他们最终身无分文的主要原因。《共产党宣言》指出他们是“旧社会最下层中消极的腐化的部分，他们在一些地方也被无产阶级革命卷到运动里来，但是，由于他们的整个生活状况，他们更甘心于被人收买，去干反动的勾当”。流氓无产者是社会的最底层，在经济上“一穷二白”，在政治上无立场、无原则，在斗争中“‘见盛兆则纷纷聚集，见败者则纷纷逃之，甚至沦为新旧同志的爪牙和走狗”。他们在“革命”中毫无顾忌，没有道德底线，往往秉着“越穷越革命”的意识为所欲为，肆意践踏民主与法制，给无产阶级革命带来极坏影响。

马克思在《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中分析别动队时指出：“临时政府组织了24营别动队......由15岁到20岁的青年组成。这些青年大部分属于流氓无产阶级......这是盗贼和各式各样罪犯滋生的土壤，是专靠社会餐桌上的残羹剩饭生活的分子、无固定职业的人、游民......他们的性格在受临时政府征募的那种青年时期是极易受人影响的，能够作出轰轰烈烈的英雄业绩和狂热的自我牺牲，也能干出最卑鄙的强盗行径和最龌龊的卖身勾当。临时政府每天给他们1法郎50生丁，就是说，收买了他们”。

流氓无产阶级在财产占有上居于末端，社会最下层的极端贫困生活常常使得他们在被外界一次次“伤害”中变得麻木或者心理扭曲，最终的结果是他们为了利益可以不顾一切地做任何事，因而容易见利忘义，被人收买。而真正的无产阶级拥有解放世界实现共产主义的崇高理想，能辩证看待道德和传统，与之相比，流氓无产阶级“只是用新的阶级、新的压迫条件、新的斗争形式代替了旧的”。

十年“文革”中的不少群众性暴力革命就是由流氓无产者主导的。流氓无产者无产业和家庭的后顾之忧，心性凶狠，敢打敢杀。小说《芙蓉镇》里有一位典型的流氓无产者——王秋赦，他曾是旧社会受苦受难的雇农，在新社会初期尝到了分地的甜头后开始好吃懒做，将分给自己的财产挥霍一空后沦为彻底的流氓无产阶级，生活甚至不如建国前。坐吃山空导致的家徒四壁被认为是“越穷越革命”的“又红又专”的象征，于是他在特殊时代成了镇子里呼风唤雨的角色，一个见风使舵的政治流氓。艺术源于生活，小说对流氓无产阶级的塑造虽然具有不完全性，但这个“流氓无产者”的所作所为是现实中流氓无产阶级的缩影——因为经济上的极端贫困，他们只在乎如何获得利益，他们是腐化的，也往往是反动的。

在无产阶级革命中，对“流氓无产者”问题的处理十分复杂，既要看到他们的“劣根性”，又要看到他们在革命中的“价值”——流氓无产者大都无后顾之忧，因而敢打敢拼，这是普通知识分子所比不上的。在这方面，中国共产党创造性发展出对“流氓无产者”的教育、改造和利用的思路。毛泽东早在《湖南农民运动动考察报告》中就注意到“流氓无产者”的问题，将其称之为“少数不良分子”，并提出了正确对待这些“少数不良分子”的具体方式方法——要在整顿农会纪律的口号下，一方面“对群众做宣传”，另一方面“对他们本人进行训练”。毛泽东在文中论及的是“贫农”中的“少数不良分子”，从革命的大局出发，他又提出“不能随便派兵捉人”以免影响贫农阶级的威信和助长土豪劣绅的嚣张气焰。毛泽东的这种对“流氓无产者”的辩证看待和处理思路符合无产阶级革命的要求，值得我们认真研究发展。

三、一腔热血勤珍重：无产阶级的革命性

对于无产阶级，《共产党宣言》这样写道：“在当前同资产阶级对立的一切阶级中，只有无产阶级是真正革命的阶级。其余的阶级都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而日趋没落和灭亡，无产阶级却是大工业本身的产物”。也就是说，无产阶级诞生在大工业时代背景下，与先进生产力相伴而生，从根本上而言具有无可比拟的先进性。

在财產占有方面，无产阶级和流氓无产阶级不同，他们劳动创造的其中一小部分属于自己，而大部分则被资本家掠夺。无产阶级参加无产阶级革命的目的是通过革命来消除由于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导致的阶级之间的剥削压迫，因而他们的革命具有客观必然性。同时，无产阶级有着自身的使命和原则，即使没有什么私有财产，他们也不会像流氓无产者一样被人收买干反动勾当。

无产阶级生活于现代大工业的生产方式时代，有着不同于旧式农民的许多崭新特征，“他们有较强的阶级意识、集体观念和组织纪律性”，同时，他们也具有宽广的胸怀，以天下为己任，希望获得整个世界。因此，他们要团结、要联合，敢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

值得注意的是，无产阶级是具有收入的阶级，并不以“越穷越革命”为荣，相反，他们渴望消灭剥削压迫，追求美好生活。“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这样的社会条件需要建立在高度发达的经济基础之上，而资产阶级的剥削、压迫严重阻碍了这个“联合体”的实现，因此，推翻资产阶级势在必行。

无产阶级的革命性比中间等级要坚定得多。无产阶级不占有任何生产资料，只能靠出卖劳动力获取的微薄薪水勉强支撑生活，始终处于被剥削、被压迫的地位。“无产阶级，现今社会的最下层，如果不炸毁构成官方社会的整个上层，就不能抬起头来，挺起胸来”，因此无产阶级推翻现存制度的欲望最强，具有最为坚定的革命性。而且，无产阶级进行的革命不仅包括经济领域的斗争，还包括政治领域和思想文化等领域的斗争，无产阶级革命就是通过这样全面且形式多样的斗争来实现全人类的彻底解放。

从阶级斗争的角度看，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对立在无产阶级革命中居于主要地位。在无产阶级革命中，革命的性质和无产阶级无可比拟的先进性决定了无产阶级要在革命中扮演核心领导角色。无产阶级对无产阶级革命的领导权一方面要通过马克思主义政党实现；另一方面要在斗争中实现。马克思主义政党由无产阶级中最活跃、最先进的分子组成，是随着共产主义运动和科学社会主义的传播而逐渐形成的。马克思主义政党一旦成立，就肩负起领导无产阶级革命的历史重任，就需要根据各国千差万别的革命实情而采取或直接斗争或和平过渡等具体的革命策略或形式来推进无产阶级革命。

具体到中国，正如毛泽东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中所指出的“无产阶级是中国革命的最基本的动力”，“无产阶级通过它的先锋队——中国共产党实现革命的领导权”。中国无产阶级中的先进分子发动成立了中国共产党，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结合中国具体革命实践并予以创造性发展。中国共产党人提出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坚持党对无产阶级革命的领导权，正确处理了革命中不同阶级的关系，保证了革命的无产阶级性质，实现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并为无产阶级革命的最终胜利准备了条件。

四、结语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衣食住行（财产）是人类社会所要面对的基本问题，一个阶级无法生存的很大程度原因是其财产状况出现严重问题。如果把阶级社会的革命看作一种“变”，那么这种“变”的动力主要来源于财产占有方面的矛盾。

资产阶级在财产占有方面被封建制度限制时具有极强的革命性，他们联合其它阶级起来革命，最终取得了统治权，建立了资本主义国家，资产阶级在扩大自身财产占用的同时也亲手创造了埋葬自己的无产阶级。

在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中，财产占有状况具有重要影响。比较宽裕的中间等级和极端贫穷的流氓无产阶级面临无产阶级革命时，或暧昧摇摆，或极端反动，只有财产占有状况介于二者之间的真正的无产阶级，才具有彻底的革命性和实现“赤旗的世界”的胸怀。

〔参 考 文 献〕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73—283、307、392、684.

〔2〕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2—44.

〔3〕凡盼.论流氓无产者》〔J〕.青年与社会，2014，（06）：364.

〔4〕邹艾青.毛泽东对中国农民革命性的分析之我见——兼谈“越穷越革命”》〔J〕.毛泽东思想研究，1993，（3）：13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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