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龙杠

2017-08-16黄在玉

辽河 2017年6期
关键词:腊梅棺材女婿

黄在玉

彭木匠正弯腰撅屁股给龙杠刷着油漆,巴掌大的油刷牛舌一样在龙杠上舔来舔去,宛如老牛舐犊。这根龙杠是他亲手雕刻而成,为此足足花了七个整工,正所谓慢工出细活。他清楚地记得,包产到户第四年的夏天,村支书闵镛棠让村民组长传话让他到村部干活,活计便是雕刻龙杠。彭家是祖传手艺,擅长镂空雕花,他们家打出的雕花家具成了当地许多人家的传家宝。雕刻龙杠对彭木匠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虽然活小,却是见手艺的细活,马虎不得。碗口粗的杉木架在木马上,彭木匠略一端详,放了尺寸,弹上墨线,拉扯锯子掐头去尾,忙活起来。三天雕龙头,两天刻龙尾,一天打磨,一天上漆。用铁砂纸打磨,木砂纸细磨,磨光了一打砂纸;漆是清水漆,间隔几小时,通体刷一遍,共刷了四遍。最后箍上铁环,一根六米长的龙杠如金箍棒一样横空出世,不啻一件精致的工艺品。但见龙杠油光锃亮,龙首狰狞,口衔龙珠,龙眼圆睁,龙尾挺摆,身姿矫健,灵动有神,仿佛欲飞天庭。他后退几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成就感油然而生。闵镛棠频频颌首,表示满意;村人见了,啧啧称赞。有不谙世事的小孩让大人扛回家去,或说自家也要做一根玩玩,却遭大人责骂。

为了保养龙杠,彭木匠每年都要无偿为龙杠刷一回清漆。当然,这是他的自觉行为,到底是舍不得亲手雕出来的宝贝疙瘩。往年是在夏季,今年却提前到暮春。因为他得知,老不死的闵镛棠查出了晚期前列腺癌,已经卧床不起,離填棺材为时不远了。虽然农村也在推行殡葬改革,提倡火化,但闵镛棠是一定要睡棺材的,哪怕火化了也要睡,他家那么好的棺材舍不得浪费,不睡太可惜。

闵镛棠那口价值不菲的棺材也是彭木匠给割的。彭家割寿材的手艺更是高山打鼓,响名在外。据传,解放前,其父老彭木匠曾为本地财主范大老爷家割过一口楠木棺材,春天里面放了一碗红烧肉和一碗氽青鱼,到中秋取出来尚有余温。可能有点夸张,足见手艺了得。死后睡棺材是当地亘古不变的习俗。南埂和周边村死人的棺材几乎都是彭家父子给割的。赛前年,闵镛棠的老伴生病卧床,闵镛棠亲自来找彭木匠,请他为老伴割寿材,也顺便给自己割口寿材,以备不时之需。彭木匠本想拒绝,但手艺人不能和生意过不去,况且,按辈分,闵镛棠夫妇还是他的表爷、表婶。表婶是个善良、贤惠的女人,跟着闵镛棠一生没少委屈,没过多少安生日子,彭木匠不忍心拒绝,遂答应下来。闵镛棠让在省城当官的儿子托人从广西买来油沙杉木,据说这种杉木生于茂林深山悬崖之上,不长百年难以成材;并且入水则沉,入土难朽,香如梓柏,色如古铜。用这种木头制成棺材后,再刷上熟桐油或生漆,则坚韧而轻,不生虫蚁,虽比不上金丝楠木,至少属于高档寿材,两口寿材,彭木匠和徒弟花了二十天才完工,比普通寿材多花了一半时间。王钱也是普通寿材的两倍。闵镛棠嫌贵,彭木匠说了,一分钱一分货,油沙杉木不亚于楠木,木质太硬,费工费时,我开的是实价。闵镛棠照价付款后,感觉心口被凿子凿了一下那么疼。彭木匠暗忖,是旁人必然便宜得多,是你闵镛棠,不宰你一刀让你心痛,我心犹不甘。

彭木匠对闵镛棠恨之入骨。在彭木匠眼里,闵镛棠就是一头活倔猪,他做的那些猪狗不如的丑事,让彭木匠蒙羞至今。

丑话还得从他去村部雕刻龙杠那次说起。闵镛棠叫走了彭木匠,自己却遛上门和小腊梅扯咸淡,顺便送了一瓶紧俏的麻油,说是补给彭木匠的,他给大家伙儿做龙杠,辛苦,该补。当晚,彭木匠回来听说了,立马警觉起来。之前,单身的他为村里甚至乡里做过许多木匠活,除了应得的工分或工钱,也没见村里补过什么东西。现在即使补东西,也该直接递给他本人,何必私下往家里送?可见闵镛棠想玩名堂。标标致致的小腊梅嫁过来时就白白嫩嫩的,添了小孩,坐过月子,越发水灵、好看,彭木匠叮嘱过小腊梅,让她离闵镛棠远点,别让人家的骚气熏着。小腊梅茫然地点点头。看着这瓶香喷喷的麻油,彭木匠不屑地说明天送回去,他不稀罕。小腊梅说,表叔也是好意,送回去不是扫人家面子嘛,以后我注意就是了。于是,为防野狗夺食,彭木匠中午和晚上不再留村部食堂吃饭,每餐都要骑车赶回家吃。

入了冬,全乡都在兴修水利,改天换地。村、组干部们一手抓水利兴修,一手抓越冬作物小麦、油菜的田间管理,忙得不亦乐乎。闵镛棠更忙,他忙着开会、布置、督促,也忙着喝酒、应酬、搞女人。

彭木匠被乡里征派到县里的宝大圩去修建涵闸。他做过的闸门严丝合缝,滴水不漏,盖过的闸顶飞檐翘角,宛若凉亭。临走,他叮嘱小腊梅,自己十天半月难得回来一趟,让她带着孩子倍加小心,夜晚关紧门窗,不要让野猫野狗蹿进来。小腊梅懂他的意思,说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打狗棍和顶门杠呢。

闵镛棠或早或晚跑到小腊梅家嘘寒问暖,小腊梅总是不咸不淡地敷衍。一天清晨,小腊梅正在做早饭,闵镛棠悄悄摸进来,从怀里掏出一瓶梳头油和一盒雪花膏塞给小腊梅,说只有小腊梅配用这两样女人喜爱的东西。南埂的妇女们平时多用香油抹头发、用蛤蜊油搽脸呢。小腊梅不要,说用不习惯,再三推脱。闵镛棠猛地搂住小腊梅,像老猫扑住了小金鱼。小腊梅没想到表爷竟然色胆包天,却不敢喊,怕惊醒了熟睡的儿子和隔壁邻居,坏了名声,嘴里只小声嚷嚷着:“表爷你不能这样!千万不能……”却被膀大腰圆的闵镛棠三下五除二抵在锅台旁得逞了,临走,闵镛棠丢下一张化肥供应票,承诺说以后会照顾你们全家。

一个多月后,彭木匠回到家中。小腊梅嘤嘤哭泣着将闵镛棠欺负人的事告诉了丈夫。她本来不想说出口,让屈辱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但她做不到,觉得那样瞒着丈夫更是对不住丈夫;何况,万一哪天闵镛棠酒后喷粪,自己如何说得清啊!这在南埂已有先例,牛皮哄哄的闵镛棠一向口无遮拦。彭木匠咬牙切齿,怒目圆睁,抄起斧头就要出门。小腊梅一把将他抱住,声泪俱下:“为了小军,也为了我的名声,你不能去啊!”彭木匠顿时僵住了,斧头应声落下,生生砸在自己的脚背上。

从此,彭木匠视闵镛棠为屎壳郎、茅缸蛆,再没叫过闵镛棠一声表爷,也没拿正眼瞧过闵镛棠一次。好在那事没有再次发生,也没漏出半点风声,像过眼云烟一样,飘逝无踪。

彭木匠终于等到了报复闵镛棠的大好时机。

以往等漆干了,彭木匠会把龙杠再送回村部。龙杠和锣鼓家伙一样,属村集体所有,为全村人公用,锣鼓家伙用途多些,过去宣传队、开欢迎欢送会、入伍、出殡常用。龙杠则是出殡专用。出殡时,龙杠要顺着棺材绑缚在上面,两头各绑一根横杠,横杠上顺着龙杠和棺材一边绑上一根扁担或竹杠,可供八人肩扛。因此,没有龙杠,就无法抬棺出殡。龙杠犹如军中一卒,养之千日,用之一时。不用时,为防雨淋,龙杠就随意放在村部前的走廊上或大会议室里。可是这次,彭木匠没有将龙杠送回去,而是悄悄地藏在了自家自留地的篱笆下。篱笆是多年的木槿长成,春天发青,旁枝四逸,昂扬向上的枝条上正透着花骨朵呢。彭木匠摸黑将龙杠塞进篱笆根部,来来回回抱了许多玉米秸秆密密地盖上,藏得不见天日,忙得灰头土脸。

两个多月后,闵镛棠一口气没上来,眼一闭,腿一蹬,扭头“走了”。据说,弥留之际他撂下了话,说死后,烧!国家政策千万不能违背。烧归烧,那捧灰还要装进棺材里,还要埋在闵家祖坟山上,与作古的老妻坟茔合并。

没承想,好端端地,龙杠却不见了。

没找着龙杠,闵家愁云密布。闵家人一方面到处寻找,一方面派人到邻村去借,两拨人回来都摇头叹气,既没找着,又没借着——往常,邻村老了人,总来南埂借,南埂的龙杠像个老牌的明星,名气太大。

閔家人打听到,彭木匠每年都要为龙杠刷一回油漆的,也有人看见他两个月前扛走了龙杠。闵家人决定顺藤摸瓜,上门来找彭木匠。彭木匠不咸不淡地告诉闵家人,龙杠刷好漆晾干后早送回去了,没人借用,只能在村部,放人家里忌讳。闵家人摇头叹气,无可奈何,失望而去。

闵家人走后,小腊梅讪讪地对彭木匠说:“大孬子,闵老头死过三天了,明天是第四天,后天也该送上山入土为安了,大热天的,摆家里,全家人都遭罪,急也让人家急过了,不如……”

彭木匠打断她的话:“叫你小孬子,你还真不精明!我的目的,就是让那个禽兽不如的老家伙睡不成棺材。”

小腊梅说:“他现在是一捧死灰,睡不睡棺材他也不晓得,倒是把他家人急死了,活人受罪呢。”

彭木匠脖子一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是他的报应,如今是我们出气的时候,让老家伙的遗愿落空我才舒坦!”

翌日上午,彭木匠领着徒弟正给村西头汤老三割寿材。汤老三一贯吃喝不怕烫,越烫越过瘾,久而久之得了食道癌,快要不行了,家人急急忙忙找来彭木匠现割寿材,准备后事。正忙乎着,闵镛棠的女婿走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彭木匠跟前。彭木匠慢条斯理地扶着闵镛棠女婿,说:“有么事,你说吧。”

闵镛棠女婿说:“大表哥,我家老丈人做过不少对不住乡里乡亲的事,可能也做过对不住你们家的事,我给你赔礼道歉,你就大人大量,饶了死人,方便活人吧,我求求你了。”说完鸡啄米般连磕仨头。

彭木匠心知肚明,他藏匿龙杠的秘密被泄露了,否则,人家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闵镛棠女婿是隔壁村的村干部,为人和善,知书达理,平时见了彭木匠总是表哥前表哥后,彭木匠还比较欣赏他,私下里跟小腊梅说过,闵镛棠一生最大的成就便是找了个不错的女婿。

彭木匠暗暗用力拽起闵镛棠女婿,道:“我晓得表妹婿你是明白人,话有话边来,事出总有因,大家都心中有数。不是我难为你,不给你面子,你是人家女婿,是骄客,人家有儿子,有头有脸的人,他怎么不来?”

闵镛棠夫妇养育了一儿一女,长女嫁在邻村务农,儿子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颇有出息,娶了某大领导的女儿,如今在省城当了大官。

闵镛棠女婿觉得彭木匠言之有理,虽然没达目的,但是摸清了彭木匠的态度,说明有了希望。遂辞别彭木匠,赶紧回去搬兵。

不一会儿,着白色长袖衬衫、分头发亮、仪表堂堂的闵镛棠之子在闵镛棠女婿等人陪同下,从容不迫来到汤老三家门口。闵镛棠女婿进屋叫彭木匠:“大表哥,他舅来了。”

彭木匠撂下刨子,表情严肃,背剪双手,迈四方步来到门外。闵镛棠的儿子原地不动道:“大表哥是吧。”接过身边人递来的一盒中华烟,从中拔出一根,上前递上,被彭木匠摇手谢绝,又道:“大家都是亲戚,有话好说,藏龙杠也没意义是吧,要多少钱可以谈,我们出……”

听出话音不对,闵镛棠女婿赶紧打断小舅子的话:“哦,他舅的意思,请大表哥多多担待,亲戚之间有话好说。”

彭木匠拧着眉瞥一眼闵镛棠的儿子,却对闵镛棠女婿说:“这不是小侉子吗?这些年我们也难得和他说句话,怎么开口官腔闭口钱的,谁跟你们提钱了?”

闵镛棠女婿说:“我证明,大表哥从来没提钱,大表哥你看,他舅也来了,家里人着急呢。”

彭木匠说:“表妹婿你了解我的为人,南埂人一贯讲情讲理,但礼数要到,你大表嫂那人,没哪个比她心善,也没哪个比她心苦,是心里苦。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给我磕头,算了,让小侉子去给你大表嫂磕个头,龙杠马上交给你们。”

闵镛棠女婿磨身跟小侉子低声商量,小侉子绷着脸认为彭木匠无理取闹,不大情愿的样子;闵镛棠女婿左右为难不好明言,只好委婉相劝。彭木匠一旁冷眼在他们姐夫郎舅身上刷油漆似的,滚来滚去。小侉子最终妥协,答应去给“没什么相干”的大表嫂磕头。

一行人来到彭木匠家。小腊梅以为大孬子答应了闵家人,回来是取龙杠的,脸上露出了欣慰之情。彭木匠上去和小腊梅嘟哝:“小孬子,是不是你让他们去找我的?”小腊梅低声埋怨:“跟死人作对有什么意思?何必三番五次为难人家!嘭木匠说:“哪有三番五次?我就晓得你不忍心,不想跟他们玩了,让他们把龙杠扛回去好了吧?”小腊梅满意地点点头。

不经意间,一个穿白衬衫、梳着分头的中年男人跪在了自己面前,小腊梅怔住了。闵镛棠女婿上前介绍,说是小家伙他舅。小腊梅还是一脸茫然。彭木匠补充道:“小侉子,小佬表,在外当大官的那个。”小腊梅赶紧扶人家起来,说:“我眼钝,都不认得人了。”彭木匠一旁小声嘀咕:“是他这个当官的不认得村里人了……”

说起闵镛棠的儿子,村里人多不敢恭维,只晓得闵家小侉子念书过劲,早年考出去,现在当了大官,却很少回来,即使回来,也不跟乡邻们打交道,更别说帮忙办什么事了。有本村人到省城办事,诸如病人办理住院手续、介绍孩子就业之类,让闵镛棠托他儿子帮个忙,竟被他儿子一概拒绝,即便收了人家的土特产,不办也不退,弄得闵镛棠颜面全无。久而久之,没谁再去巴结他,谈及这个小侉子也都直摇头。彭木匠更是看不惯小侉子的做派,以给小腊梅磕头为条件,既让他替父谢罪,也趁机教训一下他,让他长点记性,你是从南埂走出去的,南埂还有你的家人在,别戴了官帽,就忘了家乡,忘了尽孝!

出殡这天一大早,彭木匠和小腊梅双双来给闵镛棠磕头、吊唁。面无表情的小侉子石狮一般在一旁跪地还礼。昨晚,小腊梅以死者为大、长者为尊的理由,力劝大孬子来行跪拜礼,说人在做天在看!耿耿于怀的彭木匠也不好不来。一旁的闵家人及其亲朋好友叽叽咕咕议论纷纷。

他俩发现,抬棺的八个人中,除了闵家两位沾亲带故的南埂人,其余都是陌生面孔。于是互看了一眼,默然离去。当闵镛棠的灵柩路过他们家时,小腊梅还燃放了鞭炮,以示接棺吊孝。除了他们家,南埂多数人家故意关门或有意回避,说不清是不待见死人还是不待见活人。

过后听说,小侉子随姐夫登门入尸去请人给老爷子抬重,除了那两位沾亲带故的回不了面子,其余的人皆借故婉拒,让小侉子白磕了十几个头。气呼呼却又无可奈何的小侉子只得连夜从省城调来六名壮汉,临时充当抬棺人。

闵家过了头七,曲终人散。

不料,关于小腊梅的流言蜚语却像皮肤下的脓疮一样冒将出来,诸如“母鸡不点头,公鸡不敢猴,扒灰多是你情我愿的……彭木匠两口子真能隐瞒,不晓得得了人家多少好处……”这些嚼舌根子话还是徒弟期期艾艾转告彭木匠的。彭木匠听了,气得差点吐血,赶紧撂下手里的活计,对徒弟嘱咐一声,便從七八里外的工地火急火燎往家赶。

一路上,他心生不祥预感,果然,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农药味蠓虫一样照直不打弯钻进了他的鼻腔,小腊梅直挺挺地倒在堂前,两眼紧闭,口吐白沫,旁边还躺着一只棕色的不到一揸长的空农药瓶。他赶紧背起小腊梅发疯似的朝村卫生室奔去。

经验老道的村医连忙和了一脸盆肥皂水,一手用铁勺撬开小腊梅的牙,一手捏着她的嘴巴,使之像鱼嘴一样张开,让彭木匠端着脸盆往里灌,很快将小腊梅灌成了翻江倒海之势。小腊梅身子起伏不定,开始恶心呕吐,随之眼泪、鼻涕相伴而出,直吐得酣畅淋漓、面目全非……彭木匠心疼着跪在一旁,紧紧地抓住小腊梅冰凉的手,好让小腊梅觉得抓着了救命的稻草,心里祈祷着小孬子一定要熬过来。忙活了大约一个钟头,村医松口气说,生命没问题,只怕有后遗症。见小腊梅缓过气来,围观的众人遂渐渐散去。

傍晚,彭木匠驮着小腊梅回到家中。安顿小腊梅躺下,磨身出来,进灶房开文火熬着稀粥;随后愤然抄起斧头,怒气冲冲向村部冲去。

寂静的村部里空无一人,他亲手雕刻、刷漆的龙杠卧龙似的慵懒地伏在村部走廊上,仿佛在打盹、养神。彭木匠抡起斧头,照准龙杠卯足力气狠狠地劈下去,嗵!一下:嗵!二下;嗵!三下……很快,龙杠遍体鳞伤,成了劈柴胚子。

猜你喜欢

腊梅棺材女婿
“东床”的由来
是棺材,也是艺术品
你可回来了
“官财”的故事
腊梅
腊梅
腊梅
货比货
产权
为什么腊梅在冬天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