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单农业风险管理研究评述与展望

余 星

(1.湖南人文科技学院 数学与金融学院，湖南 娄底，417000；2.华南理工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广东 广州 510640)

我国农业改革正在推进农业规模化经营，“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便是发展规模化经营的模式之一。“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又称为合同农业、契约农业，是近年来出现的一种新型农业生产经营模式，即农户根据其本身或其所在的乡村组织同农产品的购买者之间所签订的订单，组织安排农产品生产的一种农业产销模式。订单农业可以促进农业的生产、流通、销售，不仅使农民在销售环节有了保障，而且使农业加工企业可获得稳定的原材料，采用订单农业有利于解决农产品小生产与大市场的矛盾，因而受到农户和公司的欢迎。发展订单农业对调整我国农业结构、推进农业产业化进程、解决农产品销售难、提高农业抵御自然和市场风险，具有重要意义。

一、“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的发展

“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能较好地适应市场需要，避免盲目生产。Key和MacDonald指出近几十年来，订单农业在发达国家或地区日益流行[1]。美国超过60%的大型农场使用的合同，覆盖大约40%的农产品年产值。在美国、日本、法国、比利时、加拿大和英国通过采取订单农业发展模式提高生产效率。Wang发现订单农业可以减少作物产量的不确定性，促使农户和公司采用新的生产技术，并降低生产成本[2]。Wang等指出订单农业有助于降低供应链风险，提高农民生产力，刺激企业营销活动，促进农民获得更高利润，并提高公司和农民总利润[3]。实践中，订单农业通常用“保底收购，随行就市”的价格机制来保护农户收益。蒋明和孙赵勇通过对“公司+农户”型模式的博弈分析来证明该模式的合理性[4]。

虽然“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在一定程度上能保护农户利益，但存在着公司违约率较高的问题。Fernquest认为还有一种可能是一个运作不良的订单农业体系可能导致公司卷走大部分利益，让小农户承担所有费用[5]。这不利于农业供应链的协调发展。另外，如PBS English News新闻指出的当与大公司合作时，农民可能受到“不公平”合约，从而承受较大的金融负担[6]。这说明在订单农业实施过程中，由于公司和农户追求的目标及利益的不一致性在一定程度上阻碍订单农业的发展。

二、“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风险管理方法研究

(一)“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风险管理博弈论方法研究

针对订单农业的协调问题，国内外理论界基于博弈论中的委托代理理论、激励相容理论中的博弈论提出解决办法。比如，Khiem和Emor指出，公司和农户的利益分配是否合理是影响订单合同治理的最关键因素[7]。陆杉通过对完全信息条件下无限次重复博弈和不完全信息条件下基于声誉机制的有限次博弈分析，研究影响农产品供应链成员信任机制建立与完善的因素，提出沟通与协调机制[8]。这些文献对如何降低违约率进行了定性研究。在定量研究方面，叶飞和林强提出采用收益共享契约机制来协调供应链。但农户对于企业的真实盈利情况处于信息劣势一方，可能会出现农户与公司信息不对称问题[9]。Omkar 和Palsule提出一个收入共享契约的博弈模型，其中供应链收益取决于收入共享因子[10]。林强和叶飞研究一类由农户与公司构成的“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经营模式下的农产品供应链，其中农户在考虑产出不确定性以及订单价格的基础上确定农产品生产量，公司拥有农产品的批发定价权，并在产出与需求双重不确定性情形下确定农产品的订单价格和零售价格[11]。Feng等研究了N级供应链契约中可靠性收入共享机制。这些研究主要解决农户和公司双方如何权衡和分配利益问题，整条供应链处于一个零和博弈[12]。风险和收益在农户与公司之间转移，此消彼长，需要借助外部方法的创新来化解订单农业的风险。

(二)有关期货和期权套期保值在农产品供应链中应用的研究

1. 期货套期保值在农业生产中的应用

已有的博弈理论和委托代理理论主要研究农产品供应链农户与公司之间的风险共担问题，没有将供应链内部风险转移出去。要协调订单农业发展，有必要引入衍生品进行套期保值，转移订单农业内部风险。期货和期权是两种常用的风险对冲工具。关于期货套期保值的研究虽然取得了丰富的成果，但将期货套期保值应用于农产品供应链的研究不多。McKinnon假设价格与产出独立的条件下研究农户利用期货套期保值问题[13]。随后，Grant进一步建立远期套期保值模型解决价格和产出不独立问题[14]。Lapan研究一个竞争性企业同时利用期货和期权套期保值进行生产、对冲和套利决策问题[15]。杨芳建立引入期货交易前后的市场均衡模型，通过模型求解及数值分析考察“订单+期货”模式管理违约风险的条件[16]。其他针对期货套期保值问题的研究可以参考Inderfurth和Kelle[17]，He和Wang[18]，Chen等[19]，Li 等[20]。这些研究在理论上探讨了期货套期保值最优头寸问题，如期货过剩对冲、完全对冲和不足对冲条件。但这些学者都没有考虑备用保证金和逐日盯市对保证金的限制。傅俊辉考虑规避现货价格风险和逐日盯市风险，建立期货最优套期保值模型[21]。廖萍康等建立了基于最小化期望机会成本的单交易日和多交易日最优备用保证金优化模型[22]。而在期货实际套期保值中，保证金账户备用保证金富余或不足都可能会使投资者承受机会成本。而备用保证金并不总是能够保持在所要求的水平，需要高于交易所规定的水平作为追加保证金的准备金。过高的备用保证金束缚了资金的利用，增加投资者的机会成本，过低的备用保证金则可能给投资者带来损失。所以，将期货套期保值嵌入订单农业中需要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是期货保证金的分配问题。

2. 期权套期保值在农业生产中的应用

陆克今和薛恒新将实物期权理论和信息经济学等理论相结合应用于商业银行房地产抵押贷款风险管理决策[23]。这说明将期权应用于风险管理是有应用价值的。大量研究(Wong、Bajo等)表明线性风险利用线性工具(如期货或远期)进行对冲[24]、非线性风险利用非线性工具(如期权)进行对冲效果显著[25-26]。而在期权应用于生产决策中风险管理问题的研究中，Ritchken和Tapiero最早在库存研究中引入期权机制以对冲产品价格和数量波动的风险[27]。Xu 指出随机产出和随机需求下，采用期权合同能使供应商规避低需求和低价格风险，使制造商规避高价格和低需求风险[28]。Luo等研究了制造商利用实物期权契约与现货市场相结合的最优混合采购策略[29]。其他相关研究可以参考Spinler[30],Wu[31]和Zhao等[32]。国内也有很多学者针对期权在供应链中的应用展开研究。叶飞等提出一种“B-S 期权定价+生产协作+保证金”的合同机制来协调订单农业供应链[33]。孙国华和许垒研究随机供求下期权合同对二级农产品供应链的影响[34]。朱海波和胡文建立了期权与数量柔性契约相结合的决策模型[35]。这些研究都把期权作为套期保值工具，并利用期权来协调农户和公司的利益。但他们都没有考虑购买期权支付期权金预算、期权交易需要支付交易费用等实际约束。2010年全球农产品成交量的增长率高达40.7%，仅次于外汇，而且2012年农产品期权在商品期权市场交易中所占份额高达39.69%。相对国外，虽然我国农产品期权目前仍然处于发展相对滞后阶段，但是近年来，特别是2015年国内上市第一只正式交易期权以来，证监会已经明确提出有序推进农产品期权上市，上市筹备的准备工作基本上做好。因此，期权在农业生产和订单农业中的应用也将陆续实现。随着期权的广泛上市，利用期权对冲农业生产中的风险具有较广的研究前景。

(三) 考虑自然因素影响下衍生品的应用研究

自然因素对农业生产的影响比较大，当遇上灾年，其实际产出比预计产量低，当遇上丰年时，产量会比预期产出有所增加。而农产品价格在一定程度上又受到产量影响，这说明价格和实际产量都受到自然因素的影响。Musshoff 基于随机模拟方法，采用德国东北部农作物实际产量和天气数据，来量化分析利用降雨指数期权所实现的对小麦产量的风险减缓效应[36]。Markovic基于随机模拟方法，利用塞尔维亚Srem区中部农场的玉米产量数据和附近气象站的气象数据，探讨了降雨指数看跌期权的风险减缓效应问题[37]。我国学者伏红勇和但斌建立了由公司与农户组成的两级产品供应链利润决策模型，设计一种与不利天气指数相关的“天气(看涨)期权+风险补偿+加盟费”的订单契约机制[38]。因此，在“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中可以通过设计天气衍生品降低因为天气变化对农业生产带来的影响。当然，新设计的衍生品其定价问题也是一个需要研究的方向。比如，逯贵双基于此累计降雨量数据设计了看跌期权，并通过三种方法对此累计降雨量看跌期权进行了定价研究[39]。Chen和Yano 考虑天气影响需求的情形下，拟设计一种与天气指数相关的风险补偿机制来实现不利天气影响需求的供应链协调[40]。利用衍生品对冲自然条件造成的产出和价格风险也将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

三、“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风险管理中政府补贴机制研究

在我国农业生产中，政府主要的补贴机制是给予种粮农民多种直接补贴等惠农政策。肖国安对现行粮食直接补贴政策进行经济学解析和现实分析，认为从粮食直接补贴政策中得利多的不是粮食生产者，而是粮食消费者；粮食直接补贴政策不能平抑粮食产量和价格波动；粮食直接补贴政策不能代替价格支持[41]。Shang也指出政府直接粮食补贴受益人也不是粮食生产者，并且政府直接补贴形式还存在骗取补贴等问题[42]。凌六一等分析了农产品供应链中随机产出和随机需求下供应商-制造商采取不同的风险共担合同对农资投入、供应商、制造商以及整个供应链利润的影响[43]。Soile和Mu通过基尼系数和劳伦兹曲线分析政府人均补贴支出影响[44]。Castiblanco等通过模拟发现，哥伦比亚的棕榈油和生物燃料单独补贴本身不是实现政府目标的有效工具[45]。可见，政府给农户或涉农企业提供直接补贴不一定是最优的。国外除了给予农户直接补贴外，还普遍采取补贴期权金方式保障农户利益。比如，美国政府给予期权参与补贴支持政策，以此鼓励农场主进入期权市场。墨西哥政府设立棉花价格支持计划，对棉花实施农产品期权项目，充当生产商与和美国经纪人之间的中介机构，并补助部分权利金。加拿大农业和食品部开始开展活牛期权试验计划(COPP)，以此替代传统农业收入支持计划。除此之外，若农户或公司利用期货套期保值，则其面临逐日盯市追加保证金风险，政府也可以提供期货保证金补贴形式代替直接补贴，并且通过设计合适的补贴率提高“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的履约率。

四、国内外文献讨论及研究展望

对国内外有关“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协调发展的文献进行总结发现，国内外学术界对农业订单的设计大部分基于博弈论视角，没有将订单链整体风险进行有效转移。风险在农户与公司之间此涨彼消。政府通过给公司或农户提供补贴促进订单农业的协调发展，但是直接补贴又带来骗保等实际问题。因此，可以在现实约束条件下同时考虑期货和期权套期保值问题。同时，提出新的政府补贴形式，将政府直接补贴转变为期权金或期货保证金间接补贴，借助政府补贴的利益驱动进一步协调订单农业发展。具体体现如下：

第一，可以进一步丰富供应链理论内涵。目前，关于农产品供应链协调机制设计的相关研究中，许多学者引入博弈论、委托代理理论探讨农产品供应链的利益分配问题，较少有学者从衍生品套期保值视角研究农产品供应链风险管理问题。比如有一些文献研究期货套期保值转移订单农业风险问题，另外一些文献研究期权套期保值在订单农业中的应用问题。根据已有的文献研究表明期货用于对冲线性风险效果优于期权，而期权对冲非线性风险表现又优于期货。而在农业实际生产中，线性和非线性风险一般是并存的。那么，将期货和期权同时应用于“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中效果是否比利用期货或期权单个衍生品套期保值的效果更优越？研究将套期保值理论引入到订单农业中，利用期货和期权两种常用衍生品套期保值转移“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内部风险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另外，期货套期保值中的基差风险控制问题、保证金预留问题，期权套期保值中购买期权的预算问题等都是订单农业中嵌入衍生品套期保值后需要考虑的隐含条件。基于这些约束条件构建显示的订单农业风险管理模型是一个需要深入研究的现实问题。

第二，可以将衍生品套期保值和订单农业相结合，降低“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违约率。将期货和期权应用到订单农业中，除了场内交易期货和期权还可以设计其他类型的场外交易期货和期权合约，使这些合约一方面可以发挥套期保值作用，转移订单链整体风险，从而减少公司和农户风险承担额度；另一方面通过设计农户和公司合理的期货保证金承担机制，约束农户和公司可能的违约行为。这样可以为解决供应链信用等问题提供借鉴。因此，如何设计期货保证金和期权成本分担机制，增强订单合约的执行力，降低农户和公司双方违约的可能性是一个需要进一步解决的优化决策问题。

第三，“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中政府补贴机制创新研究。除了买入或卖出期货套期保值外，买入期权套期保值也是规避风险的一种有效措施。但买入期权需要支付期权金成本，一般而言，无论是农户还是公司不大愿意在已有生产成本基础上二次支付期权金成本购买期权。此时，政府可以发挥协调作用，通过给期权购买者提供部分期权金补贴激励公司或农户通过购买期权套期保值转移风险。同时，还可以监督订单合约的执行。在“公司+农户”型订单农业中如何充分发挥政府协调作用也是一个有意义的研究方向。

第四，订单农业中涉农企业的融资风险管理问题也间接影响订单农业能否顺利推进。未来一个研究方向是在分析涉农中小企业融资难等突出问题根源和制约供应链金融发展的风险管理瓶颈基础上，厘清供应链金融的风险来源、构成、特征及传导机理。结合金融衍生工具特点，论证将衍生工具嵌入供应链金融风险管理中的可行性，找到金融衍生工具与供应链金融运作流程的合理切入点，在传统模式基础上设计融入衍生工具新模式的基本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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