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通古斯语族诸语言同源词元音的音变律

王 国 庆

(中央财经大学 国际文化交流学院，100081)



·语言与文化·

满通古斯语族诸语言同源词元音的音变律

王 国 庆

(中央财经大学 国际文化交流学院，100081)

满通古斯语族语言是阿尔泰三大语族之一。通过对中俄境内的九种满通古斯语言的同源词进行了比较后可以发现，该语族语言的元音演变呈现出三大变化：(1)长元音向短元音变化；(2)元音的逐渐高化、前化；(3)多音节复元音向单音节单元音变化。元音的演变既有语言接触的原因也和元音自身的特点密切相关。

满通古斯语族；同源词；音变律

在历史比较语言学看来，某一种内部一致的原始语在历史上，基于人口迁徙等原因，会散布到不同的地域，久而久之被分化为不同的语言。语言的历史分类或发生分类与语言的共同来源密切相关，系属由共同来源的语言组成。“俄国、前苏联、日本、欧美以及中国的一些学者经过语言学谱系的研究，发现女真、满族、鄂温克、鄂伦春、赫哲等民族的语言在语音结构、词汇构成、形态变化等诸多领域均表现出相当大的一致性，具有密切的亲缘关系”[1]。

谱系树理论认为，语言之间存在着联系，这种联系是通过同源词的比较实现的。语言之间的亲属关系的确定离不开同源词的探讨和研究。假设中的语言有没有亲属关系，主要看同源词的情况。凡是亲属语言都拥有一定数量的同源词，即语音相近，语义相近或相通的词。在证明两种语言的亲属关系时，同源词的比较才是最根本的。“历史比较的目的是探索语言之间的发生学关系或发生学关系的远近。其核心而具体的操作方法是比较词语发现其间的语音对应关系”[2]。

本文对俄罗斯境内的埃文基语、埃文语、涅吉达尔语、那乃语、乌利奇语、奥罗奇语、奥罗克语、乌德盖语，以及中国满语的394个[3]共有的同源词的元音进行了比较研究。九种语言同源词比较后，词根(词干)和词缀分别都有弱化以至短化、脱落的音变现象。多音节词中的元音有弱化、央化、尾辅音多有脱落，元音逐渐高化较多，复元音变成长元音比较普遍。

一、长元音向短元音变化

九种语言中越是分布在北部的语言长元音越多，越往南元音短化越明显。这种音变在整个语族中也有诸多变式。

1.ia﹥a:﹥a﹥(ia﹥a:﹥a)

1.ia﹥a:﹥a﹥(ia﹥a:﹥a)

埃文基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头部毛皮mətama:tməta--mətamətamiatamiatamata跳神jajanja:jajajaləjəjajaja:jajajajajajəa冷杉ηa:ηtəηa:ηtaa:ηtawantaχawaηtawaηtawaηta--ηaηta

(1)*miata中词首音节mia复合元音ia在埃文基语经历ia﹥a:﹥a﹥式音变，在埃文语经历了ia﹥a:式音变，在乌德盖语经历了ia﹥a:﹥a式音变。

(2)*liaja-中词首音节中lia复合元音ia经历了ia﹥a:﹥a﹥式演变。

(3)*ηiaηta中词首音节ηia复合元音发生ia﹥a:﹥a式音变。

2.a:﹥a

(4)*pa:kin中词首音节pa:中长元音a:在一些语言发生a:﹥a式演变。

(6)*sa:-中长元音a:在满语发生a:﹥a式音变。

3.a:﹥a﹥o

(7)*xumana:-中词尾音节音节na:中长元音a:发生a:﹥a﹥o式演变。

(8)*orχa:-kta中词中音节χa:中长元音a:发生a:﹥a﹥o式音变。

4.:﹥(:﹥﹥u)

4.:﹥(:﹥﹥u)

埃文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打开ni:-hultal-ni:-nəj-nji:-nji:-nji:-nji-xəli-ηi:gi砍ho:ηna-ho:n-xoηni-saGʨʦi-pəηpəηpə:ηxo:ηi-xuaηni-步行du:rə:-ʤu:rə-du:jə:-ʤura-duərə-du:ruηu-duərə-duə-duə-

5.o:﹥o﹥u(o:﹥o﹥a，a:﹥o:﹥o，o:﹥o)

(12)*lo:gdi中词首音节lo:g中长元音o:经历o:﹥o﹥u式演变。

(13)*ηo:li-中词首音节ηo:中辅音η经历η﹥w﹥g式演变；长元音o:经历了o:﹥o﹥a式演变。

(14)*do:ldi:-中词首音节do:l中长元音o:经历o:﹥o式音变。

6.i:﹥i(u:﹥i:﹥i)

(15)*to:ki:中词中音节ki:长元音i:在埃文语发生i:﹥i式音变。

7.u:﹥u

(19)*bu:-中音节bu:-长元音u:发生u:﹥u式音变。

(20)*pu:-的语音变化主要体现在：词首辅音p经历了p﹥h﹥x式音变；长元音u:经历了u:﹥u式演变。

8.u:﹥u﹥o(u:﹥u﹥﹥o)

8.u:﹥u﹥o(u:﹥u﹥﹥o)

埃文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挫hu:na-hu:na-hu:na-fufu-pu:-pupula-po-hu-ʤuilo-油脂imu:ksəimranimuksəiməηgisimsəsimurəsimuksəimuksəimoho

(21)*pubu-中词首音节pu中元音发生u:﹥u﹥o式音变。

仅以第一组为例，复元音ia单化为长元音a:，长元音再短化为a，前低a再高化为央中元音。以下各组音变都属于这种长元音短化的类型，以至全语族位置最南的满语已经失去了长元音表义的功能。

二、元音的逐渐高化、前化

按照拉波夫(1994)的观点，“元音链移包括以下3种情况：(1)长元音高化；(2)短元音低化；(3)后元音前化”[4]。我们讨论分析的满通古斯语族九种语言的同源词中，元音的高化和前化走势特别明显。

1.a﹥﹥u﹥i(a﹥e﹥u﹥i,a﹥u﹥i)

1.a﹥﹥u﹥i(a﹥e﹥u﹥i,a﹥u﹥i)

埃文基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口水ʤaliksaʤalsaʤalsasiləηgiʤilauqsaʤlusqaʤiloqsadilskʤalha酸ʤeri-ʤuirʤojaji-ʤuʃuʤujurdureʤojorʤui-siʤu:hi鹡鸽ʧiʧakanʧasgunʧiʧahinʧʧikʧiʧonʧiʧiʧiʧoʧiʧokusiksigi

2.a﹥u(a﹥o﹥u)

(5)*xadi(多少)中词首辅音短元音在满语发生a﹥u式音变。

(6)*paluka(锤子)中，(1)词首音节元音在满语经历了a﹥o式音变；(2)词尾音节ka短元音a经历了a﹥o﹥u式演变。

3.a﹥o﹥i

(7)*ola-中词中音节la中短元音a发生a﹥o﹥i式音变

(8)*pulχa中词尾元音a发生a﹥o﹥i﹥u式音变。

(9)*xolga-中词中音节ga中短元音a经历了a﹥o﹥i式演变。

4.a﹥o

(10)*uηgala中乌利奇语和那乃语词中音节ga中元音a产生a﹥o音变。

(11)*oηka中词中音节中ka短元音a发生a﹥o式音变。

(12)*orχa:-kta中词中音节中χa:长元音a:发生a:﹥a﹥o式音变。

5.﹥o﹥u(﹥u)

5.﹥o﹥u(﹥u)

埃文基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大拇指huruƔuʧnhoraƔanxojηnfrxporo(n)poro(n)prxxoηo(n)xu一umunomanmnmuumumukmunomomo陡坡mgdi:nmgdinmgdinmudunmgdimgʤimgʤimgdimogʤo

6.u﹥i

三、多音节复元音向单音节单元音变化

满通古斯语族原来是多音节丰富，音节内复元音也较多的语言，但在发展中，复元音音节单方向单音节化的趋势也很明显。多音节复元音词也整体向单化发展。

1.labu﹥lau﹥lo:

词中音节中，元音a在满语、乌利奇语、奥罗克语发生a﹥o式音变，奥罗克语长元音o:经历了labu﹥lau﹥lo:式演变。

2.uba﹥ua﹥a:﹥o:；

*uban十

2.uba﹥ua﹥a:﹥o:；

埃文基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ʤa:nʤa:nnuʤa:nʤuwanʤuwa(n)ʤo:nʤoaʤa:(n)ʤa:n

该词族中，(1)长元音a:经历了uba﹥ua﹥a:式演变；(2)长元音o:经历了uba﹥ua﹥a:﹥o:式演变；(3)复合元音oa经历了uba﹥oa式演变。

3.kt﹥t；kt﹥x

*xikt牙

3.kt﹥t；kt﹥x

埃文基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i:kti:ti:ktwixiktiktxuktiktikt

4.u﹥u:

*bu我们

4.u﹥u:

埃文基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bubububbu:bubububu

5.ue﹥u:﹥u

*su您、你们

5.ue﹥u:﹥u

埃文基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su:hu:su:suwsusu:sususu:

6.ui﹥i:﹥

*bargi-敌对的

6.ui﹥i:﹥

埃文基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bargi:bargaƔbajgibaʤi-labaʤibaʤʤbajGibaggi-baga

7.-kln﹥-du:k﹥-k﹥-ku

*nm(i)-薄

7.-kln﹥-du:k﹥-k﹥-ku

埃文基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nmku:nnmkunnmku:nnklnnminmdu:knminminmns

8.gdi﹥-wli﹥-uli﹥-hi

该词族构词词缀经历了gdi﹥wli﹥uli﹥hi的语音变化。

9.-pta﹥a﹥u

乌德盖语中词尾短元音u由词缀经过pta﹥a﹥u演变而来。

10.xuru﹥xuu﹥uu﹥u:

奥罗奇语词首长元音u:经历了xuru﹥xuu﹥uu﹥u:式演变。

11.goro﹥goo﹥go:

奥罗奇语和乌德盖语长元音o:演变过程为：goro﹥goo﹥go：。

12.gugda﹥guda﹥guad﹥gu:d

埃文语gu:d的演变大致经历了*gugda﹥guda﹥guad﹥gu:d的过程。

13.isi﹥ii﹥i:

*ri-呼吸

13.isi﹥ii﹥i:

埃文基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ri:-eri-ji:rg-rsir(i)-risi--ikpsi-

长元音i:经历了isi﹥ii﹥i:式演变。

14.aka﹥aa﹥a:

长元音a:经历了aka﹥aa﹥a:式演变。

15.obo﹥oo﹥o:

*obo-受苦、遭罪

15.obo﹥oo﹥o:

埃文基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ʤowoʤowʤobo-ʤobo-ʤobo-ʤobo-ʤobo-ʤobo-ʤo:-

长元音o:在乌德盖语经历了obo﹥oo﹥o:式音变。

16.gi﹥i﹥i:

*dg-燃烧

16.gi﹥i﹥i:

埃文基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ʤgdi:-ʤgdʤgdi:-djʤi-ʤgd-dgd-ʤgdi-ʤgdi-ʤgdi-

17.ug﹥u﹥uw﹥u：

*dug-击、打、凿

17.ug﹥u﹥uw﹥u：

埃文基埃文涅吉满乌利奇奥罗克那乃奥罗奇乌德盖duƔ-duƔduw-du-du:-ʧi-du:-du:-du:-du:-

九种语言同源词早期或通古斯北语支语言原来是多音节，后期特别是满语支逐渐演变为单音节，甚至是单元音。

四、结 论

语言接触是语音演变的一个重要原因。“语言自己不会接触，所谓语言接触是指使用语言的人的接触，接触就是学习的意思，没有学习也就没有接触，语言接触是双向的，是指语言学习的双向性，即基础语和目的语的转换”[6]。满语中长元音的消失和满族人和中原汉族长期接触的分不开。语音的变化在学习目的语的词汇中通过词汇扩散完成，汉语作为满族人学习的目的语，对满语的语言产生了影响，其演变的方式通过词汇扩散的方式，先从一部分人开始，其他人从词汇扩散学习，再通过语音类推完成完全过程。而其他通古斯民族相较于满族，则比较封闭，加之人口少，居住分散，和汉族的接触极少，因此汉语对其他通古斯民族的影响微乎其微。元音的高化和前化和元音本身的发音特点密切相关，一般来说，元音高化的链接首先是从a开始的，满通古斯语族语言也不例外，自低元音a，向央中元音变，央中元音又向后高元音u变，后高元音u又向前高展唇元音i变。朱晓农(2005)对此做出了解释，他认为:“长而低的元音a容易高化的原因在于它难以维持大张口、低压舌状态。当a拖长到一定时候，在最后阶段调音器官会自然而然地回复或滑向最自然、最无标记的混元音这一初始状态。”[7]关于多音节复元音向单音节单元音变化，主要和元音的乐音性有关，一般音高主要体现在元音上，满通古斯的音高主要在首音节元音中，弱元音因为乐音性较弱，容易脱落从而导致音节消失或合并。

[1] 孙宏开，等.中国的语言[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1966-1970.

[2] 江荻.论汉藏语言历史比较词表的确定[J].民族语文，2000，(3):33.

[3] Цинциус В.И.Сравнительный словарь тунгусо-ма ньчжурских языков[M].Л.:Наука,Наука,1975.Т.1;1977.Т.2.

[4] Labov,Villiam.Principals of Linguistic Change:Internal Factors[M].Cambridge,MA:Blfckwell，1994.

[5] 李冰.满语元音系统的演变与原始阿尔泰语元音系统的重新构拟[J].民族语文，1993,(3)：21.

[6] 瞿霭堂.语音演变的理论和类型[J].语言研究，2004，(2)：5.

[7] 朱晓农.元音大转移和元音高化链接[J].民族语文,2005,(1):4.

[责任编辑：修 磊]

2016-10-20

王国庆(1971—)，男，黑龙江庆安人，副教授，从事满通古斯语族语言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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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4937(2017)01-011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