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边缘的净土山神家园

段健

开门节是云南傣族一个重要的传统节日，从这天开始，各村各寨农忙结束，开始起房盖屋，讨亲嫁女，走亲访友……据说，这一天也是佛祖探访人间的日子。

每年的这个时候，孟连县贺哈村周边山林的各个角落里都能听到喜庆的锣鼓声，这是村民们在跳着山神舞迎接佛的归来。身着神服，跳跃舞动的舞者，好似神界行走人间的使者，充满灵气；伫立于茂盛的山林之中，他们又宛若大山中的鬼神，让人敬畏。

随着社会同质化进程的推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民族传统文化承受着不同程度的侵蚀。全世界人们在追求世俗成功的时候，不断地刷新着地球文明出现以来世界经济价值总量的记录，不同地域的沟通让不同的文化彼此碰撞，带来不一样的色彩，也带来众多的挑战。当年的纯净拉萨已开始被世俗所侵染，曾经象征自由奔放的“拉漂”，如今已沦落为徒有其形的小丑；流浪歌手的家园丽江也已彻底地被商业化，那时随处可见的小火塘已被如今的音响酒吧所代替；安宁祥和的湘西世界，在旅游开发的浪潮中失去了那古朴的风格，再也没有翠翠那样天真的守着渡头的小姑娘；如今被我们视为最后几个栖息地之一的成都，也在逃避压力的人潮中失去古城的味道，不知道在都市化的今天，还能撑多久。跳动着的心牵挂着明天该如何打拼，而文化的底蕴似乎只是在一直被支出，砖雕、蒲编等古老的传承在逐渐消失，世界上35个少数民族的足迹也在地球上愈行愈稀。

如今，越来越多的傣族人忘记了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舞蹈，但云南省孟连县的傣族群众仍然继承着先民的文化结晶。地处偏远的劣势反倒让这里保留了纯净的傣族舞蹈，先民的后代在这里繁衍生息，山神舞的震撼在这里继承发扬。

几年前，在西双版纳告庄，我第一次见到正在表演的傣族山神舞者。夸张的色彩、锋利的牙齿，让初次见到山神舞的人心生恐惧，但也让那片孕育山神舞的土地多了一份让人无法亵渎的神秘。从舞者略显狂野的舞蹈中，能感受到洋溢在他们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喜悦，那是对佛祖的感谢、对神的崇敬、对自然的赞美。2017年2月，我带着心中的神秘前往孟连县贺哈村，这个看似平常的傣族村寨却给了我别处没有的宁静。行走在寨子的小路上，没有任何嘈杂声。田地里，人们默默的劳作着，田野的空气中不时夹杂着几声欢笑；寨门处，一群男人正在修建村子的舞台，他们和普通民工一样，“挥舞”着劳动工具，汗流浃背，村子的队长告诉我，他们就是山神舞者！

我没有想到，神秘的山神舞者，都是傣族的草根农民。他们生活在远离尘世烟火的山林之间，坚持着傣族亘古不变的习俗，继承着先民流传下来的文化。他们尊重自然，从不破坏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虽然并不富裕但是生活怡然自得；他们敬畏信仰，从未间断同胞“山神舞”的仪式，虽然外界知之甚少但是仍在练习。山神舞者们不像社会中许多人那样过得功利，处在这个浮躁社会的边缘他们认识自我坚持信仰，这是一份多么难得的可贵！

放眼外界的浮世，有人為了利益破坏山林，有人为了权利尔虞我诈，有人为了金钱六亲不认……

远离浮世，这群山神舞者的家园带给人心灵的沉静。在繁华和田垄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身穿神服，跳跃舞动。在这远离喧嚣的边缘之地，没有人因为贪婪肆意撕扯自然身体。放牛、捕鱼、耕作、斗鸡，贺哈人就这样平静地生活着，上千年的山神舞最终在这里得以流传。作为回报，自然赠予了他们最珍贵的一切：清澈的河水、茂盛的森林、清新的空气。一代又一代的山神舞者传承着这古老的舞蹈，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人与自然不变的轮回，轮回里有一群山神，舞动在平凡的小寨里，守候在纯净的山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