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与台湾中学语文教材《论语》选篇比较研究

《论语》作为儒家学派的经典著作，在传统文化中的地位显而易见。台湾一直十分重视传统文化，在语文教材中，《论语》选篇始终占据重要地位。基于当前传统文化复兴的大背景，大陆对《论语》的关注热度也在逐渐升温。2016年9月，人民教育出版社新修订的人教版七年级语文教材正式出版，此版教材在編排设计等诸多方面相异于旧版教材，可以看出在许多细节上借鉴了台湾国文教材的特色之处。本文通过对大陆2016人教版七年级语文教材和台湾康轩文教出版社出版的（以下简称“康轩版”）国文教材（民国100年9月初版）第一册中的《论语》选篇的对比，考察分析两个版本选篇的异同及各自优缺点，以期更好地发挥语文教材对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功效。

一、人教版语文教材和康轩版语文教材《论语》选篇现状

人教版语文教材选录12章，编排在七年级上册第三单元第12课，康轩版语文教材选录3章，编排在七年级上册第七课。课程性质均为精读篇目。其所选章内容具体如下：

人教版语文教材《论语》十二章：

（1）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2）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3）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4）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也。

（5）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6）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7）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8）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9）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10）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11）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12）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康轩版国文教材《论语》三章：

（1）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2）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3）子贡问曰：“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人教版、康轩版初中语文教材中所选编的《论语》章则都为短章，从数量上来看，人教版共选12章，相较于旧版来说在选篇数量上增加了两篇，主要内容包括为学的方法和态度，还涉及修身、为人处世之道等。而康轩版所选章节数量较少（共3章），其中所选的前两章内容与人教版相同。但是从初中到高中的时间纵向上来看，人教版教材选篇内容虽多但较为零碎分散，并未形成系统，高中阶段《论语》甚至未被编入语文教材。台湾教材对于论语篇目的选择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编者的精心安排。初中阶段所选的3篇内容涉及为学、与他人交往以及做人所得的深刻体悟。在高中阶段，所选篇目增加至6篇，涉及修己、孝道、交友、为政、人生终极价值、知识分子情操等。可见，对学生价值观的塑造符合学生身心发展的顺序性与阶段性特征，是层层递进和深入的。

二、课前助读系统对比

人教版新版教材一个最大的改变就是在课文前首次增加了“预习”环节。《论语》选篇的预习题有两道，设置如下：

（1）很多同学都知道老子、孔子、庄子、孟子、孙子、曾子等古代先哲，“子”是他们的名字吗？你知道“子”的含义吗？

（2）孔子是儒家学说的创始人，被后人尊称为“圣人”、“至圣先师”。关于孔子，你知道他的哪些故事呢？讲一讲，与同学分享。

康轩版教材以“学习重点”的设置来引导学生明确学习方向，主要内容如下：

（1）认识孔子与《论语》对后世的影响。

（2）了解本课三则文章勉人为学及待人以恕的意涵。

（3）能以简要的语句表达自己体悟到的道理。

（4）体会学习之乐，并能见贤思齐。

（5）培养推己及人的情操。

人教版教材开始在课文前设置预习题环节，这一进步值得肯定。从以上列举中我们也可以发现，两道预习题学生通过收集课外资料都可以得到很好的解决，明确了学生的学习任务，引导学生进行初步自学实践，但是题目侧重的是知识性与趣味性，基本与文本没有直接的关系。台湾康轩版教材学习重点的设置有助于教师对教学目标进行全面把控，也提示了学生学习方向及要点，侧重对于文本的理解与体会，针对性强，重点清晰。5个学习重点包含了从文学常识到思想情操培养等多个方面，主观题居多，意在引导学生自觉预习，启发学生自主思考。此外，康轩版语文教材课前助读系统比较丰富，除“学习重点”之外，还有“课文补给站”、“题解”、“认识作者”3部分。“课文补给站”介绍了“语录体”的文体知识；“题解”点明了文章出处以及所选《论语》3篇各篇主旨；“认识作者”简介孔子的生平事迹、文学成就及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与影响。参照康轩版丰富的课前助读系统，人教版教材可以在当前基础上进一步完善。

三、课文注释与赏析对比

由于人教版与康轩版《论语》选篇的数量与内容不同，所以注释部分选取两地节选的相同内容进行对比。相同的两篇为：

（1）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2）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大陆部分的课文注释共有8个：“子”、“时习”、“不亦说乎”、“愠”、“君子”、“学而”、“焉”、“善者”。

台湾部分的注释共有11个：“子”、“时习”、“之”、“说”、“朋”、“愠”、“君子”、“学而”、“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述而”。

在数量上台湾部分略多一些，但在内容上相差无几。两地选用注释的词汇大体上是一致的。其中，对于“学而”、“述而”篇名的注释，两版教材表现出了不同的偏向。人教版从文章形式上入手，解释为“这些篇名都是从各篇第一章中摘取出来的，并没有特别的意义”。康轩版偏重从思想内容层面来注释，比如“学而”：“为《论语》首篇。篇中主要在论述有关学习的各种道理，是君子修养品德的基本，所以置于第一篇。”“述而”：“为《论语》的第七篇。篇中主要在记述孔子的志节、神情与处事态度。”从这一对比中可以看出康轩版明确了所选篇目在《论语》二十章中的意义和地位，让学生对《论语》有一整体的把握和认知，这是值得大陆思考和借鉴的。

在人教版中，课文赏析全部编排在教师用书中，是给教师参考用于教学的。而康轩版将这部分内容直接编排在每篇课文之后，与课文紧密联系，进行详细的介绍。直接面向学生，强调自主学习，是其特色所在。康轩版的《论语选》以大量的文字对三章选篇分别展开赏析，以第一则内容的赏析为例：“强调在学习的过程时刻温习，并与志同道合的人互相切磋鼓励，可从中得到喜悦与快乐，而学习是为了充实自己，并不在意别人不知道我的才学，可由此展现自己是一个有涵养的君子。”这一段话主要突出论语的思想内容，把儒家为己之学的价值观和孔子所强调的读书与为学的修养娓娓道来，而人教版教材则主要藉由教师课堂讲解来呈现这些重要的价值观。

四、练习系统对比

练习系统是语文教材系统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是检验教师的教与学生的学的重要方法和手段。新版人教版教材在练习系统上也有所调整和改变，原先的“研讨与练习”模块一分为二，变为“思考探究”与“积累拓展”两部分。

思考探究：

1.下列句子都是关于修身的，参考课文注释，理解其意思。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2.孔子及其弟子在学习方法和学习态度上有哪些观点？选择其中一点谈谈你的体会。

积累拓展：

3.理解下列句中加点词的含义。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4.背诵全文。

5.《论语》中有不少语句逐渐演化并固定为成语，至今仍活跃在现代汉语中，如“温故知新”、“不耻下问”、“诲人不倦”、“后生可畏”、“当仁不让”等。你还知道哪些？课外搜集一些，与同学分享。

《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在教材编写建议中指出，“教材应注意引导学生掌握语文学习的方法，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课文注释和练习等应少而精，具有启发性，有利于学生在探究中学会学习。”在人教版《论语》选篇的五道练习题中，编者设计了三道关于词句含义理解、注释、背诵类的封闭性题目，偏重语文知识与能力，重在让学生积累和掌握文言基础知识。两道开放性的题目，启发学生思考，自主查阅课外资料，积累更多的文学知识，符合现阶段新课标关于培养学生自主性、创新性的要求。

康轩版课后练习分为“问题讨论”与“应用练习”两个模块，每篇课文的“问题讨论”部分一般是两到三道题，从易到难，层层递进。《论语选》的具体问题设置如下：

1.为什么“学而时习之”和“有朋自远方来”是令人喜悦快乐的事？

2.三人同行，为什么“必有我师焉”？如果是“不善者”也可以为师吗？请说明理由。

3.“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待人处事应该奉行的准则，请结合生活实例加以说明。

通过以上三道题目，我们可以看出，第一题从原文文意出发，问题紧扣课文，要求学生理解文章，掌握文章的主旨大意和作者表达的思想感情，第二题在第一题的基础上有所深入，也是从原文出发，问题更具有思辨性，啟发学生的个体思考与解读。最后一道题联系当下社会，引导学生思考经典在当下所具有的实际意义。“应用练习”以提高学生语文文字运用能力为目的，因此更侧重语文的工具性，共设置成语练习和阅读测验两道大题。阅读测验选择了《论语·子罕》篇中的一章，在学习完所选篇章之后，培养学生举一反三的应用迁移能力，能够将所学内容进行迁移，提高自主阅读能力。

通过以上比较，我们可以发现，台湾康轩版教材对于《论语》选篇的编写以思想品德与学以致用为主线，偏重的是对文本思想内容方面的思考，侧重价值观的熏陶与渗透。大陆人教版教材虽然选篇数量增多，体现了对于传统文化经典的重视，但是在课前预习、课文注释以及练习题设置等方面我们仍然可以看出语文知识与能力占了很大比重。中学生正处于人生观、价值观形成的关键期，语文教育因其积淀着的丰富的文化内涵与人文精神以及课程所具有的人文学科的特点，无疑要承担起文化传承、人格塑造的责任。《论语》作为我们中华文化的瑰宝，其思想体系和价值体系在当代传承的意义不言而喻。语文教材紧密地联系着教师与学生，除了培养学生基本语文素养，传授相关的文学知识之外，更应成为传承和发扬经典文化的重要途径和载体。今年1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正式公布，这是第一次以中央文件形式专题阐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作。意见指出，要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全方位融入思想道德教育、文化知识教育、艺术体育教育、社会实践教育各环节，以幼儿、小学、中学教材为重点，构建中华文化课程和教材体系。人教版教材的新变化体现了当前教材重视传统文化传承的主流趋势，也呈现出诸多新意，希望通过与台湾教材的比较，大陆今后的教材编写能够更好地取长补短，不断改进与完善，以更切合我们复兴传统文化的需求。

（闫思彤 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院 1008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