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动画电影中新兴女性形象分析
2017-08-05王晶晶
王晶晶
摘 要:近几年美国好莱坞动画在女性人物塑造方面表现出颠覆与创新,《疯狂原始人》《勇敢传说》和《冰雪奇缘》三部以女性为主角的动画影片,大胆摒弃王子公主般的爱情主题,浓墨重彩依次刻画了在父权制社会背景下个性鲜明的小伊(Eep),梅丽达(Merida)和艾莎(Elsa)。三位主角聪慧勇敢、能力超群、独立自强、反抗桎梏,体现了新时代女性的特质。有思想的洞穴人小伊,执着追随内心渴望,挑战父权律法;崇尚自由的梅丽达坚持自我,反抗传统联姻;天赋异禀的艾莎公主自我救赎,挣脱社会压制和贬抑。这些新兴女性形象对帮助现代独立女性寻求自我和探寻内在价值有着积极的作用。
关键词:美国 动画电影 父权制 女性形象
《疯狂原始人》由美国梦工厂制作,叙述了一个不愿墨守成规,整日藏匿洞穴中的女孩,追随内心,协助家人踏上寻找光明之旅的故事。《勇敢传说》作为第85届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讲述了一个不愿做为了婚姻而存在的苏格兰公主梅丽达,挣脱传统束缚,追求自由,从而改变自己命运的故事。《冰雪奇缘》同为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讲述一位拥有魔法的公主在妹妹真爱之举的感召下,卸下多年的压抑和恐惧,救赎自我,回归王国的故事。三部电影中的主要女性人物都被塑造成有着自我意识,渴望主宰自己的命运,展现自己个性的角色。新女权时代的女性,不是要变成和男人一样,而是勇敢地抛开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审视,冲出社会固有的性别秩序的限定,由女性定义自我身份,思考自我构建,完成自我成长。三部作品从不同角度构建新时代女性的新形象,倡导女性依靠自己的力量实现生存独立,权力平等,恋爱、婚姻自由的新价值取向。
一、与准则抗争、挑战男权中心话语的女性形象
父权制社会,家庭其他成员的个人兴趣爱好和个性要求是被压制和束缚的,有意思的是,《疯狂原始人》与男女二元对立的父权制社会价值观相反,洞穴人父亲(Grug)为代表的男性一方并没有代表着主动、积极、创造、主导等正面价值,他安于单调黑暗的洞穴生活,默守陈规,逃避现实,缺乏独立的思维和创造力。而女儿小伊(Eep)却为这些价值观的代表。她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具有冒险精神;她不愿被规则束缚而失去自我,不愿依赖他人而失去自我判断;她渴望依靠自己的能力和胆识,打破陈规,积极改变现状。
影片开头,小伊叙述道,因为遵从洞穴墙上被父亲拍上猩红掌印的规则,使得Croods成为存活下来的唯一家族。可见父亲在家庭中处于绝对领导的优势地位,而女性则是顺从的从属地位。要活命,必须顺从父权律法( the law of the father)。父亲顽固守旧,命令家族成员遵守他的生存法则,家族的睡前故事,也以小伊每一次特立独行转为蓝本,讲述因违反父权律法而丧命的恐怖故事。这不得不说父权制下男性家长掌握中心话语权,在专制父亲的主导下,女性是几乎没有话语权的,米歇尔·福柯的话语权力观认为,知识拥有权力,权力生产话语,这种权力能够让一部分话语成为强势话语,而让另一部分话语受到压制。只有认同父权,依附父权,才能获得生存和发展的保障。女性的成长也被要求按照父权文化,成长为具有被动型,没有自我的女性客体,而非主体。影片中,对世界末日的描绘,预示旧世界彻底的瓦解,也隐喻在全新世界,男权话语为中心格局的解构。全家人到达新世界时,山崩地裂,危险再一次出现,父亲要求所有的人都躲到洞穴中,小伊第一个跳出来说“不”,并告诉他“不要再为大家担心了”,那些所谓的规则已经“不再起作用”,因为那些规则只是让他们“没有死掉而已”,所以决定不再服从父亲的权威,要带领大家跟盖一起继续走向“明天”。即使未来也会遇到艰难险阻,但信心满满,“因为我们改变了规矩,不再被黑暗束缚。”小伊用自己的意识和声音反抗父权法则,使得传统意义上的男性话语权转向女性,女性没有沦落成被排除在中心之外的“他者”。反霸权话语的行为消解了二元对立父权制中心话语的控制,打破了“男尊女卑”价值观的约束,肯定了女性的价值和地位。
随着剧情的发展,父亲并没有走向丧失话语权的一个极端,因为理想的状态绝不是两性的敌对状态,不是一方从属于另一方或一方剥夺另一方的话语权,而是男性与女性和谐共处,提倡多元形式下的差异表现。[1]20世纪80年代,法国的克里斯波娃、挪威的陶丽·莫伊等第三代女权主义者(后女权主义)对女性、女权进行重新整合,摆脱极端一元和二元论,注重多元论,强调男女文化话语的互补关系,即女人成为女人,男人成为男人,在充分尊重男女独立人格的基础上,摒弃传统文化的弊端和偏见,完善和发展健康的人性。主张以对话、互补、共识来取代矛盾、对抗和冲突。推进爱、温情友谊等新的文化政治话语,从求同到求异再到目前的求谐。[2]
二、变“客”为“主”的女性形象
在西方二元对立的价值体系中,事物被分为相互对立排斥的双方。其中的一方比另一方具有更高的价值。在西方父权制的文化体制中,男性总是处于主体和统治的地位,女性则是客体,受制于男性。《勇敢傳说》颠覆主体、客体的模式,刻画了女性由被动处于客体位置,到女性意识的觉醒,实现自我价值,进而找到主体位置的成长过程。
梅丽达的人物造型在影片中有着超强的辨识度,外观上完全颠覆了传统观念中以王后为代表的高贵、优雅、阴柔的淑女形象。张扬、叛逆的红色卷发也是其性格符号,她对母亲“公主凡事都要力求完美”的理论很不屑,打扮随性,举止随意,其形象将传统男女性别差异的界限模糊化,改变了对女性社会形象的刻板印象。
法国派女权主义批评家露丝·伊瑞格瑞提出,“女性谱系”。其核心是建立一种新型的母女关系,以取代俄底浦斯三角关系中的男性中心。她把时间追溯到前俄底浦斯阶段,认为母亲是无性别之分的,是一个同时具有男性创造力和母亲的双性同体形象,而女儿是对其完全认同的,这是人类最开始的女性谱系。露丝·伊瑞格瑞的女性谱系,主张就是要否定这种父权制,重建起类似前俄底浦斯阶段的女性谱系,恢复一种新型的母女认同关系。在这种女性谱系中,女性之间的关系上升为主体与主体间的关系,女性不再沦为单纯的客体。[2]电影《勇敢传说》中梅丽达被赋予女性英雄主义色彩,她热爱骑射、敢想敢做、个性张扬、崇尚自由,母女一开始并不理解彼此,没有达成相互认同。梅丽达的母亲一方代表着父权传统价值体系:公主就应该有公主样,优雅完美、乖巧听话、接受命运安排、臣服于男性。而梅丽达是一位有自我意识和自觉探寻意识的女性,不想效仿母亲,失去自我,一辈子只为迎合公主或王后的身份而生活,沦落为男权社会联姻的牺牲品。母亲被魔法变成黑熊之后,发现自己所标榜的端庄优雅在危难面前并没有任何实用价值,连生存都成问题,在和女儿一同经历磨难的过程中,反而是女儿梅丽达的勇气和智慧救赎了自己,母亲逐步认同了梅丽达所代表的价值观,即打破传统,跟随内心,自主婚姻,寻找真爱,书写传奇。
三、努力挣脱压制和贬抑的女性形象
法国著名女权主义批评家埃莱娜·西苏认为,在父权制社会里,在男女二元对立的关系中,女性始终处于被压制的地位,她的一切应有的权利都被压抑或剥夺了,被迫保持沉默。[2]《冰雪奇缘》中拥有魔法的艾莎(Elsa)公主被视为有瑕疵的,不完美的女性。18世纪以来,针对女性的行为指南开始剧增,它们要求年轻姑娘做到顺从、谦逊、无私,她们都应当成为一位天使。[3]拥有神奇力量的艾莎被男性视为天使形象的对立面,她代表父权制社会被歧视被讥讽的女性创造力,而对女性个人能力的压抑和歪曲,反映出父权制下男性主义的根深蒂固的对女性的歧视和贬抑。
先天具有冰雪魔力,雪花是她表达自我的方式。开心时雪花规则;害怕时雪花狰狞;恐惧时雪花凝结;无助时雪花悬浮;愤怒时雪花呼啸。魔力实际代表艾莎的另一个自我。因幼年一次玩耍意外,误伤了妹妹安娜(Anna),从而魔力被父母发现。但父亲掩饰、遮蔽的处理方式使得艾莎社会自我的认识过程出现断层,无法对自己的能力、理想、信念进行客观的认识和评价。传统观念中作为王国继承人的艾莎公主必须是完美无缺的,而拥有危险魔力的公主,被父亲视为不正常的、不完美的、有缺陷的。外界的捆绑让艾莎的自我受到压制,十三年封闭的生活让她极度地压抑和恐惧。加冕典礼上,公爵言语上将其丑化成拥有“sorcery”(巫术)的“monster”(怪物),并煽动艾伦德尔的民众将其审判。神圣的准女王形象立即被大众妖魔化,这种言语上对女性的歪曲和压迫,源于父权制下对女性的歧视和贬抑,对女性出众个人能力的打压。
艾莎逃离城堡来到北山,建立了自己的冰雪城堡,看似获得重生,实际并没有完成自我救赎,心魔依旧存在。因外界的误解,艾莎内心也把自己看成怪物。从欢乐童年被创造出来的乐天热情的雪宝到冰雪王国出现的狰狞冷僻的雪怪,两者都是对其内心的影射。在影片结尾处,灵魂迷失的艾莎被妹妹的真爱抚慰,解除了内心禁锢,接受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不再害怕释放自己的超能力,重拾自信,给国家帶来了秩序和希望。
艾莎对自身超能力的恐惧一方面说明男权社会对有能力的女性普遍存在的偏见,另一方面说明女性对自身认知的缺失,对个人能力认知的曲解,受到外界认知上的压迫,导致被边缘化。《冰雪奇缘》打破王子和公主童话中女性被动等待男性解救的传统,将男性从“危难拯救者”转变成扼杀女性的“幕后黑手”,揭示新时代女性逐步正视自身的力量和潜能,并通过女性的自我救赎和相互拯救,回归社会,获得美好生活。
四、结语
三部动画电影中新兴女性形象的塑造和刻画,对现实社会中女性的成长有着正面引导的作用。新时代的女性不应该被定义成“温柔”,“谦卑”,“被动”,女性应当有选择自我的权利,不应当因性别而被区别对待。从《疯狂原始人》中故事脱离爱情主线,到《勇敢传说》主张婚姻自主,再到《冰雪奇缘》王子角色缺席下的自救。三位女主都具备独立的女性意识,她们敢做敢想,敢与传统抗争,最高理想都是实现自我,成为更好的自己。她们没有被父权制社会支配和统治的思想内化,也揭示了女性绝不是为了取悦和从属男权社会而存在。
参考文献
[1] 孙瑜,杨雨霏.新女权主义公主——论解构主义在迪士尼公主系列作品中的运用[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15(3):93-96.
[2] 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295,297.
[3] 桑德拉·吉尔伯特,苏珊·古芭.阁楼上的疯女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