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举格式“X在左，Y在右”考察

张艳南

摘要：“X在左，Y在右”是对举而成的一种对传统结构再创造的构式。文章对“X在左，Y在右”构式的结构、语义特征进行分析，指出其较开放的结构特征和[+偏重一方]、[+完全背离][二者兼有]的语义特征。点明构件“左、右”虚化造成的位置不确定性和“在”的[存在]义素对构式的关键影响；指出其将两种事物或现象（X、Y）放在某种状态下进行解读，以获得对构式整体侧重点不同认知的构式义。

关键词：“X在左，Y在右”；来源与特征；语义特征

现代汉语中，语言的发展总是展现勃勃的生机。对举结构“X在左，Y在右”顺应时代潮流，借助网络媒体经常以标题或片名的方式重现大众视野，尤其是在现今的网络小说、影视作品、报刊杂志以及各种网络社交软件中，如：

（1）劳工在左，资本在右，中间的政府呢？（搜狐 2017-05-01）

（2）学霸自述：孤独在左，幸福在右（教育大世界 2017-04-17）

（3）[深度]希拉里这一年：噩梦在左运气在右（东方头条 2016-11-08）

例句中“X在左，Y在右”结构由可变成分“X、Y”和固定成分“在”“左、右”组成，两小句在结构上平行和依存，字数大致相等，是为对举。从例（1）到例（6）可看出“X在左，Y在右”结构有其自身独立于组成成分的整体意义。那么该流行对举格式的构造成分、语义特征如何？构式义是怎样的？

本文300条例句大都引自近来的各种网络语料，主要是百度、新浪等，包括新闻标题、影视片名、书文题目、专栏博客、组图说明等。

一、“X在左，Y在右”的来源与构成

（一）“X在左，Y在右”格式的来源

构式原型最早追溯到公元前11世纪《诗经》中《竹竿·籊籊竹竿》篇的诗句：“泉源在左，淇水在右。”此后的一些古代文献中有较少用例。1924年作家冰心《爱在左 情在右》首句写：“爱在左，同情在右。”此后鲜有模仿。2010年，作家高铭的《天才在左 疯子在右》出版，之后同名网络剧《天才在左 疯子在右》经乐视网于2015年首播。随后，各类媒体都出现了以“X在左，Y在右”为模板的模仿。如：

（4）读刘益善的《作家在左编辑在右》 （文学教育（上） 2015-04-05）

（5）激发创新在左 数据掌控在右 “品牌江苏 时尚江苏”在一次次沉积中勃发 （中国制衣 2015-10-10）

（6）情怀在左 务实在右 （经济日报 2016-08-07）

例（4）是“X在左，Y在右”格式的著作类再创造，例（5）、（6）突破限制，实现了音节与词性上的创新。实际上考察语料，“X、Y”的音节以双音节居多，不乏单音节与多音节；此外也可音节互混。如“爱在左，感恩/责任在右”就是单音节与双音节互混；而且通常前后“X、Y”在词性上是对应的。

（二）“X在左，Y在右”构式的特点

笔者对选取的300条语料进行分析，且将“X在左，Y在右”格式主要分为以下结构类型：

表1“X在左，Y在右”的结构类型

据表1可知，“X在左，Y在右”构式中的 X、Y 可以由 NP（名词或名词性短语）充当，也可以由VP（动词或动词性短语）和AP（形容词或形容词性短语）充当。NP类所占比例为85%。可见，名词性成分进入该构式的居多。

句法功能上，分析语料发现，“X在左，Y在右”构式的典型分布主要是单独成句、充当句中小句，另外也有少数做宾语、定语的用例；还可多项连用。如：

（7）高考在左，留学在右 （金吉列留学 2017-04-24）

（8）“仁爱之心”在左，“同情之心”在右，黄埔医师李天诠释医者仁心 （今日头条 2017-04-18）

（9）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老公在左，宝宝在右。抚摸小宝看他入睡。希望老公赶紧回合肥享受幸福时刻。（新浪微博 2017-04-15）

（10）500多名徒步爱好者在绵延茶山间，共赴了一场茶香在左、人文在右的徒步之旅。（晋江新闻网 2017-04-30）

（11）守望在左，信仰在右；事业在左，家庭在右。琐碎而平淡，是她工作的真实写照。（新浪微博 2017-04-27）

上例是对举构式“X在左，Y在右”分别独立成句，充当句中小句、句子宾语、句子定语以及两项连用。据语料分析，独立成句或者充當句中小句的用法是构式“X在左，Y在右”最典型的分布。

二、“X在左，Y在右”的语义特征与构件影响

（一）“X 向左，Y 向右”的语义特征

“X向左，Y向右”表达一个独立而完整的意义。考察以上构式所指陈事件的情状以及构式所出现的上下文或现场的话语情景，我们发现“X在左，Y在右”构式具有以下语义特征：

1.[+偏重一方]“X在左，Y在右”构式表达 X 与Y在表达中相对只侧重一方，如：

（12）油箱口为何有的在左，有的在右？（合肥晚报 2017-05-15）

（13）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是天才还是疯子，测了就知道（新浪微博 2017-04-13）

例（12）中指有的油箱在左，有的油箱在右，位置有时不可确定，但一边只能有一个油箱。例（13）“天才”与“疯子”对举，本就不是同类，由后半句“是天才还是疯子”中“是、还是”更可知“X在左，Y在右”侧重一方：可能为天才，也可能为疯子。由此看来，当“X在左，Y在右”构式被用于表达对事物存在的现状与发展时，其具有[+偏重一方]的语义特征，表达X与Y发展的相异侧重。

2.[+完全背离]“X在左，Y在右”构式表达X与Y的发展方向是背道而驰的，如：

（14）天使在左，魔鬼在右，我们的爱人在两者之间缓慢踱步。（新浪微博 2017-04-10）

（15）锻炼在左，不练在右，两种不同的人生让你深思……（新浪微博 2017-04-16）

例（14）虽说对待爱的人既要接受他的好，也要承受他的恶；但天使和魔鬼的发展趋势是原则上就相互背离的；例（15）在微博中用直白的视频方式表明锻炼与不锻炼是背道而驰的，锻炼堪比整容，运动胜过良药；这会造就两种不同的人生！可见，当“X在左，Y在右”构式被用于表达事物发展趋势时，其具有[+完全背离]的语义特征，表达X与Y的发展方向是背道而驰的。

3.[+二者兼有]“X在左，Y在右”构式表达X与Y的发展方向是二者兼有的，如：

（16）人生路上，泪水在左，欢笑在右，生命的鲜花铺满两旁。走过生命的四季，我们经历了泪水的洗礼，见证了欢笑的时刻。（新浪微博 2017-05-15）

（17）路在左，桥在右；欢乐在左，忧虑在右；悲欢离合在左，平安喜乐在右。这样就好，触手可及的左右，可感可闻的美丽！（新浪微博 2017-05-19）

上述例子（16）講的是人生有时候既可能遭遇挫折，洒下泪水；也会收获成功，获得喜悦；泪水和欢笑都要有，也即挫折和成功都需要。例（17）是该构式的三项连用，以“路和桥”“欢乐和忧虑”“悲欢离合和平安喜乐”左、右对举，暗示人生在世，应对各方面多多体会，方才圆满。此时的“X在左，Y在右”指在事物的发展中该构式的“X和Y”具备[+二者兼有]的语义特征，表达X与Y的发展其实是需要二者兼顾的。

综上可知：无论X、Y是名词、动词还是形容词，无论X和Y的关系意义原本是相近相反还是毫无关系，只要进入“X在左，Y在右”构式，X与Y就具有了存在态势侧重一方或者完全背离、二者兼有的语义特征。于是，笔者将“X在左，Y在右”的构式义概括为：将两种现象或两种事物（X和Y）放在某种状态下进行解读，以便获得它们作为一个整体的侧重点不同的认知。

（二）“X 向左，Y 向右”的构件影响

“X在左，Y在右”构式的构件“左、右”和“在”对其构式义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

陈文博（2016）指出：“左”“右”两个字都是象形字，从手，本义指人的左手和右手，这是“左”“右”最初的具体意义。后来“左”和“右”还可表达空间方位。而且表达的是抽象的空间方位，方向明确但具体位置不明确。这对本文构式研究同样适用。在“X在左，Y在右”构式中作为方位词的“左”和“右”进一步虚化，其含义并非表具体方位而是经语法化后并列出现在构式中，作为一对相反、相对的意义关系，在形式上构成对称，意义上形成互补。在构式“X向左，Y向右”中，“左”“右”表示相反、相对的意义关系，“向”也是明确的方向性的标志，因而“X、Y”在进入“X 向左，Y向右”结构前，二者之间可能有并列或反义的关系意义，也可能无任何关系意义，但一旦进入构式之后就一定会产生相关或对立的关系意义。

构式“X在左，Y在右”中 “左、右”也是一对相反、相对的意义关系，但“在”的存在令其构式义与“X 向左，Y向右”截然不同。田贵春（2016）认为“在”存在一系列虚化的过程，不仅具有作为动词的“存在”义，还可虚化为几乎与动词“存在”义相当的皆为中心义素[存在]的介词、副词和助词；因而“X、Y”进入构式“X在左，Y在右”中就具有了存在态势侧重一方或者完全背离、二者兼有的语义特征。“X在左，Y在右”的构式义也即：将两种现象或两种事物（X和Y）放在某种状态下进行解读，可以获得对它们侧重点不同的一个整体认知。图式解析如下：

图1 “X在左，Y在右”构式图式

（18）自信在左，失败在右；靠近自信便倾向成功，靠近失败便远离自信 （新浪微博 2017-05-23）

（19）天堂在左，地狱在右 （新浪微博 2017-05-20）

（20）智商在左，情商在右 图（今日头条 2017-05-21）

图式中“X、Y”代表的NP、VP、AP居中，随“左、右”带入构式，但因“在”，构式整体偏左、偏右就需具体考虑。例（18）说明构式“X在左，Y在右”偏向一方：自我选择自信或失败；例（19）天堂和地狱截然相反，背道而驰；例（20）指人有智商和情商。有人智商高，有人情商强，合适的才是最好的；单位用人，不能只看业绩和表现，首先要考虑智商和情商，根据每个人的特点，人尽其用，才能发挥最大潜能。

三、结语

对举构式“X在左，Y在右”的语料中，NP、VP和AP都可进入构式中的 X、Y；其典型分布主要是单独成句、充当句中小句，另外也可充当句法成分与多项连用。构式“X在左，Y在右”主要的语义特征是[+偏重一方]、[+完全背离]、[+二者兼有]，并形成了其“将相关的两种现象或两种事物（X和Y）放在某种状态下进行解读，以便获得它们作为一个整体的认知”的构式义。

参考文献：

[1]陈文博.汉语“X向左，Y向右”构式的语义认知研究[J].新疆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版），2016（05）.

[2]蔺伟.违实结构“用生命在 VP”的语义嬗变[J].汉字文化，2016（04）.

[3]田家隆.当代汉语流行构式当代汉语流行构式“X都去哪儿了”的多维考察[J].贵州工程技术应用学院，2015（02）.

[4]田贵春.“在”字词义虚化过程中的语法义素变化[J].哈尔滨学院学报，2016（2）.

[5]张谊生.当代流行构式“X也Y”研究[J].当代修辞学，20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