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龙执政前景如何？

孙海潮

2017年5月7日马克龙赢得2017年法国大选，成为法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5月14日，马克龙在法国国民议会前向他的支持者致敬。

“马克龙风格”效果初显

马克龙当选法国总统是一个“黑天鹅事件。”他也要面对新的“黑天鹅”事件的发生。

5月14日上午，马克龙从奥朗德手中接过象征国家最高权力的核密码，由宪法委员会主席法比尤斯宣布选举结果有效当选总统，被国家勋位委员会主席授予纯金大勋带，与爱丽舍宫遥遥相对的荣军院鸣放21响礼炮。马克龙正式成为法国最高领导人和军事统率。

6月18日晚，法国立法选举第二轮投票结果公布，马克龙创立的共和国前进党和与之结盟的中间派民主运动共获得350席，在577个议员席位中居于压倒多数地位。如果不出意外，马克龙将可以在未来的5年总统任期里“稳定执政”。

但事实证明，近年美欧政坛“意外”不断，马克龙当选总统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意外”。若没有“意外”那才叫“意外”呢。

一飞冲天的“黑天鹅”

2016年11月16日，马克龙宣布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参加2017年的总统竞选，指称法国的政治制度已处于瘫痪状态，他若能当选，将发起一场“民主革命”。

马克龙率先宣布参选总统，使法国传统的左右两大力量社会党和共和党顿时变得焦躁起来。舆论认为，法国数十年来都是左右两党轮流执政，独立候选人因缺少支持而绝无当选可能。由于左翼的奥朗德总统5年来少有建树，下届总统必定会在右翼产生。极右翼国民阵线主席勒庞女士说，马克龙只是“金融界的候选人”，没有民意基础，她才是代表法国民意的候选人，将成为“法国的特朗普”。

前总理朱佩是希拉克前总统精心培养的接班人，是共和党呼声最高的候选人，孰料民调在共和党初选的前两周出现悬崖式下跌，在初选中败于萨科齐前总统时期的总理菲永。社会党方面，瓦尔斯辞去总理职务，一心争取右翼总统候选人提名，却被教育部长阿蒙超越。菲永民望如日中天，俨然已以总统自居，孰料却被《鸭呜报》揭露出夫人和未成年子女吃空饷的丑闻，形象大损。社会党候选人阿蒙的选情从未超过10%。菲永坚持认为自己仍将当选。

2017年4月23日晚8时，马克龙和勒庞女士在首轮选举中获票率领先，于5月7日争夺总统宝座。果如民调所料，名不见经传且以独立候选人参选、没有执政经验和执政基础年仅39岁的马克龙一路过关斩将，成为第五共和国第八位总统。马克龙实际上也不认为能当选总统，参选只是为今后的政治生涯进行热身和积累经验。谁知“无心插柳柳成荫”，最后竟然“天意所归”当上了总统。

本次法国总统大选，数10年来轮流执政的左右两翼候选人均被排除在外。如果说尚有共和党支持的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为“黑天鹅”，马克龙则应算作是一只更加令人意外的“黑天鹅”。长期执政的传统政党因丧失民心而遭选民舍弃，这才是欧美政治社会信任危机的根源所在，才是最大的“黑天鹅”事件。

重振法国雄风的历史使命

马克龙虽为法国史上最年轻的总统，但对国际事务并不陌生，亦非国际舞台上的新人。5年前他曾以奥朗德经济顾问身份列席过北约峰会。他还参与过欧盟历届峰会、G8和G20峰会的筹备工作，不但与德国总理默克尔建立了工作关系，也同普京打过交道。在奥朗德政府里，马克龙先是担任总统经济顾问，后担任总统府副秘书长，再后是担任两年经济部长，全面参与国家金融和经济事务。

马克龙要向世界显示并非偶然机遇，也不是仅凭年经和颜值当选，而是有能力参与国际重大问题的解决进程，通过思想来显示能力，而不是像特朗普那样通过肢体运作显示自己是世界老大。

马克龙的竞选口号是建立“一个强大的法国和一个保护平民利益的欧盟”，明确表示在内外政策上执行“新戴高乐主义和密特朗主义”。就任后即把国防部更名为戴高乐时期的军队部，把外交部更名为欧洲与外交部。戴高乐政策的实质是独立自主，一切以法国的利益为出发点和归宿，最明显的特点是对美国闹独立性和推动欧洲建设，以欧洲政治领袖的身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大国作用。

马克龙就任总统次日便前飞往德国与默克尔总理会晤。默克尔也是对马克龙支持最力当选最高兴和最早致电祝贺的外國领导人。马克龙的“外交首秀”是在北约峰会期间与特朗普的工作午餐。爱丽舍宫预设的会晤方案是：由于怎样使时常走神的特朗普认真倾听是个大问题，马克龙在与之会晤时就必须“明确而又直接地”直叙胸臆，特别是在握手时“要坚定有力把特朗普拉向自己一边，绝不能任由他摇晃再把你拉过去”，“法国不能容忍美国轻视自己”。特朗普宣布美国退出《巴黎气候协定》后，马克龙随即与之通电，在电视讲话中强调美国背叛了世界，犯了大错，法国将担任反气变先锋并负起领导责任。

英国脱欧后，法国成为欧盟唯一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拥核国。马克龙政策动向已与奥朗德大有不同。通过与特朗普“暗中较劲”，与普京是“坚定而直接”的对话，提出欧盟建设设想，在中东和非洲事务中发挥影响力，“马克龙风格”效果初显，颇得好评。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由于有菲永妻儿吃空饷引发民愤的前车之鉴，马克龙就任后即提出政治生活道德化设想。第一个重要法案系争取民心之举。司法部长贝鲁6月14日向内阁会议提出法案后，《鸭鸣报》便发文称现任政府中至少有三名部长不干净，贝鲁创立的民主运动党就存在吃空饷问题，一个党内助手长期吃空饷，巴黎检察院已展开司法调查。贝鲁女秘书同时从民主联盟欧洲议会一名女议员处领取一份工资。领土治理部长费朗因不动产丑闻探到司法调查，同居女友领取空饷待查。欧洲事务部长德萨尔内女士也因助手领取空饷备受指责。6月20日，领土治理部长费朗和军队（国防）部长古拉尔女士因吃空饷丑闻分别向马克龙递交辞呈。新政府过渡期尚未结束，便出现诸多问题，两名部长辞职。说明什么？本意在树立政府正面形象的第一个法案，未出笼便受到司法考验。重建民众对政治人物的信任，实属不易。

马克龙面临的最大难题还是经济。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法国经济就在走下坡路，而社会福利开支却节节攀升。特别是社会党政府执行35小时工时制，本意是想刺激就业反而因加重企业负担而使就业大损。马克龙在就职讲话中重点强调要振兴经济，具体做法是“解放劳工、支持企业、推动创新”。刺激经济创造就业首先是改革劳动制度，给企业自主权。但历届政府皆在这一问题上跌了跟头，至今谁也不敢动35小时工时制。

欧洲各国面临着共同的问题，政治经济金融社会安全难民多重危机的叠加效应日趋明显。恐怖袭击常态化使全社会陷入全面惊恐，民众信任危机已达峰值。马克龙当选次日，各大工会便组织超大规模抗议游行，提醒新总统注意民众诉求。马龙克访问困难企业时，面对提高劳工待遇的提问，他有点生气地回答：“我不是圣诞老人啊！” 任何改革都会遇到强大阻力，更无立杆见影之效。议会选举最后结果表明，“马克龙效应”并未由“政治飓风”发展为“政治海啸”。虽然仍取得了压倒性多数，但与最初民调仍有巨大差距。“总统多数派”成份复杂，许多人都抱有极强的投机心理，随时可能倒戈。总理菲利普本是右翼人士，必然执行右翼的理念。

希望马克龙成功者大有人在，盼望他早日失败者亦不在少数。社会党选举后已边缘化，右翼却已在做着上台的准备。马克龙执政前途如何？尚需观察。

（作者为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欧洲中心主任，前驻法国使馆公使衔参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