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深处
2017-07-31
灵魂深处
美国作家Pete ‘Axthe’1m在上世纪70年代出版了《The City Game》一书,描写了纽约街头篮球的状况,在当时的整个美国社会引起了很大的反响,40余年后,这位因写纽约街球而出名的作家,又来到纽约城,再访这项不可思议的运动。
天堂也是运动场
有许多街头球员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有“直升机”,“老鹰”,“山羊”还有“毁灭者”。我初次来到纽约街头篮球赛场几乎是在25年前,那时我正为一本名为《天堂也是运动场》的书收集素材。在那我遇见了“飞虫”詹姆斯·威廉姆斯。他是街头篮球大师,身高1.96米,身材削瘦、双腿微弯,还缺了几颗牙齿。
瞧!“飞虫”正神采飞扬地与小伙伴们打球。他是福斯特公园的英雄,他打球非常令人愉悦。我曾亲眼看见“飞虫”旋转跃起扣篮,与兄长们打球时他一人独得60分,这绝不是撒谎。他简直使这项运动光彩熠熠,“飞虫”是真的汉子。
街头篮球本身也极富传奇色彩。这种篮球被NBA看做是难登大雅之堂,有时甚至被嗤之为“野球”。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打这种篮球,因为你必须具备以下条件:有创造力、动作灵活、准确、机敏,有合作精神,具有反射判断力和技巧,奔跑速度快,自信,有牺牲精神和自我控制能力,还能输得起。
事实上街头篮球可能是在极“不合时宜”的条件下进行的——酷暑、户外。市区内只有林立的高层建筑与硌脚的地面,没有乡村俱乐部,广阔的草原,宽大的泳池,只有篮球场。勇士们成群地拥到这里,每场比赛他们都像钻石般闪亮,为非凡的跳跃欢呼,满脸热忱,照亮了疯狂的梦魇,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篮球之梦
身着黑球衣的盖特队与白色球衣的毕10号队正战斗在哈林区155街第八大道的一个公园,场地很狭小,四周围着铁丝网。此公园现名“篮球表演者乐园。”这里是贫民区,但早期就在这里,职业球手与街球队员一比高下。
新联盟与原来六七十年代的联赛仍很相似,只不过新联盟是格雷格·玛瑞斯1980年创建的。玛瑞斯会用一种虚幻的电子音乐为队员加油。比赛时,这音乐雷声一般响彻赛场上空。不久,他又用摇铃取代了歌唱。“我看到小伙子们的英勇善战!今晚我要用第四迪斯科曲来鼓励我的队员,我们定会取胜。”
随着篮球高手的成长又出现了很多新秀。现在这里偶尔回来一些像凯文·加内特、乔·史密斯、阿伦·艾弗森这样的NBA球员与街头的年轻人打球。传说布格能赢得今晚的比赛,但天公偏不作美。傍晚天气仍然酷热难耐,气温高达35度,人人都有可以不再打球的理由。不过高温并不能阻止比赛,队员们出场了,跑得又快又有力。虽然球场很小,但四周的铁丝网仍作为一个禁止入内的标记。在另一个场地“好朋友”队正与“好莱坞”队打一场快节奏比赛,那情形就像笼中来回急窜的小老鼠。一名球员用力过猛冲上围栏,裁判勉强吹声哨子以示犯规,但多数时候球员不会停下来。没有流血也没有伤害。
盖特队的教练是一个小个子青年。他身着T恤和长裤,带着昂贵的金表和白金粗项链。他的T恤上印有一只吸烟的人面老鼠。开始时他谨慎地蹲着,然后又焦虑地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像多数夏季联赛教练一样,他也是职业教练。大家都叫他摩西。他的T恤印有“生活充满重要选择”字样,并且这些“选择”还在一个大麻烟叶图案上方列了出来。毕10号队的教练可不这么镇定。他叫理查德·威尔勒,是个烈性子。他的球队落后之后,他就开始说一些亵渎的话,这是不允许的。联盟主席马瑞斯让他冷静点儿。“他妈的!”“兄弟,你最好别用这个词,这是规矩。”马瑞斯说。“我不能发火吗?许多教练比我骂得更凶!”很难说争辩何时是尽头,但是它真的停止了。因为一声惊雷正伴着闪电划过这酷热的夜空,转眼间大雨滂沱。不到一分钟赛场一个人也没有了,五分钟之内公园里的人也跑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十余个警戒的纽约警察。
琼斯、丹尼尔、布格
与此同时,琼斯正在东68街打一场少有的室内联赛,不受任何影响。琼斯在联合布鲁克林队,其中有街头造就的非凡传奇人物洛伊德·丹尼尔斯。丹尼尔斯几年前占据了所有坏毛病——任性、坏脾气,而且枪伤几乎要了他的命。但他能在现实中找回自己,他在NBA打了三个赛季。这说明社会下层的运动之神能在公共竞技场取得成功。他不是一个纯粹的职业球员。那么他在赛场上到底有多好呢?像所有街头篮球明星一样,他一直被观众热切的眼神激励着,他被观众们称作会“跳投的‘魔术师’约翰逊”,他的传球像伯德一样准确。如果你从未离开街头,谁会知道你到底有多棒呢。丹尼尔比较强调这一点。“山羊”厄尔·麦尼考尔特更加如是说——他是最早陨落的球星之一。
联合布鲁克林队教练赛德·琼斯身材不高却很严肃。他不太看重球员在街头的声誉。“布格,他令人兴奋,他身手不凡。”他说:“但我是有着职业水准的教练。我试图让球员做得更好,让他们为高水平做准备。布格太矮小,见不了大场面。”看着做准备动作的队员,他说:“他们都说要达到更高水平。”他苦笑着,“直到他们更接近目标,更知道天赋并不代表一切。”
现在,琼斯正坐在曼哈顿区一个球场边的咖啡馆里吃油炸圈饼喝着冰茶。他还不到22岁但比较老成。他说:“早在五年前我一天打四五场球。上午10:30一场,下午4:00,6:30也许更晚还有,哪里都有我的身影。那时我还太年轻,能打那么长时间。”他摇着头。从事这项运动既是幸运也是责任。
“那使你看起来很累,几乎快风干了。”他说:“混蛋!你都没时间考虑洗个澡,但仍很开心。”“有时在街上打球比大学里要艰辛。比如,你身高1.90米就必须打中锋;还有当你只找到四位球员时不得不再从观众中拉出一位。而在大学你完全不必担心这些。而且打街头篮球不能急于求成,因为人们想看的是动作。”
他呷了一口茶,颈前坠着的大块耶稣头像闪着金光。“你也同意最好的球员并不在有组织的球队中吧?”他说,“你大概听说过一些很不错的球星,我们曾在一些比赛中交手。你一定或说:‘什么,那家伙吗?’其实哪个公园都有比我更棒的。这个年轻人在对威廉诺瓦队的比赛中为长岛大学队得37分,对明尼苏达队得28分,对圣弗兰西斯队得46分。我不知道布格以后会怎样。”他说。“希望有人能发掘他,可这永远也说不准。”
布格中弹了
瑞·海斯金是布鲁克林区长岛大学的篮球教练。他很支持队员参加夏季街头联赛。“夏季你们真应检查一下自己。”看着一个队员用力过猛使三面围栏都颤起来,他说道:“当你与强手打球时,可以检验你的篮球理念。如果有奏效的妙计要大胆采用,开创精神很重要。”上个赛季,长岛大学队21胜9负,13年中首次在NCAA联赛中取得出线权。这主要归功于一个名叫查尔斯·琼斯的布鲁克林小伙子的加入。他身高1.90米,身体修长,是全能型后卫同时也是得分手。上个赛季,他每场平均得到30.1分。
琼斯是布格的好友,多年在肯尼国王队和其他俱乐部与布格一起打球。最难忘的是电影《篮球梦》中的合作。琼斯已乘地铁来到西第四街。地铁门口跟球场只有几英尺。球场周围早已围满观众,有偶然经过的球迷,喜爱打球的瘾君子、流浪汉、带着小孩子的母亲、还有通勤的人、游客等。
琼斯与教练海斯金握了握手就找《篮球梦》的女导演丹尼尔闲聊去了。丹尼尔导演已被影片中对琼斯篮球情结的大段描写深深感染。裁判罗兰·鲁克斯,是洛杉矶湖人队主力球员福克斯的父亲。此时,他正与海斯金谈论着最好的街头篮球队员。“我同意科特?休特。”鲁克斯说:“他身高1.88米,体格健壮,早在80年代初就很出色。不知他是否在大学打过球。”海斯金反对:“布格是我见过的最激动人心的家伙,你真应见见他。”
实际上布格的沉沦是源于学习的负担和对未来的厌倦。他那时在亚利桑那州西部读大学。1993——1994年赛季他整个学期都在打球。“布格在上大学前甚至都没有高中毕业。”他的教练戴夫回忆说。
戴夫现为新泽西纳次队效力,他听说布格读大学时每场比赛以掷骰子的方式开球。在第二年他离开了学校。“布格只在圣诞节后为我打比赛,而且只有第三场打满球场。平均每场得21分、12次助攻。布格总出乎我的意料,我当了15年教练,在瓦解对方防守方面他比任何人都好。但街头篮球对他最具吸引力,我不忍心拉他回来。”一年之后,戴夫和布格解除合约。又过了一年半,1996年8月。“布格来找我,让我信任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的样子很失落。”戴夫说:“夏天他腿中弹了,据说是误伤,但这并不值得高兴,我又送他回家了。”事实的确的如此。
在《篮球梦》中,17岁的布格表现出色。“如果我不能进入NBA,我将成为一个毒贩。”丹尼尔导演用镜头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渴望。现在她正试图证实布格没有为了自我满足而走入歧途。她几乎每天与布格聊天,鼓励他为自己的篮球天赋做些努力。看来布格似乎听进了这些话,因为他给她打电话的次数更多些。但他的生活毕竟有限,他只能在下层社会摇曳着,闪着光。“布格与一位通灵者作过一次交谈。”丹尼尔说:“他说布格的机会到了。当然进入大学,到欧洲打球布格开始做些什么了。”
飞虫
为了重写街头篮球故事,我需要灵感,寻找更年轻的街头明星。昨天在西四街,我遇见了一位老朋友,罗德尼·帕克。他是一个自由投稿人、门票代理商兼星探。多年前我初来这里时他曾作我的向导和同伴。他告诉我她仍从事以前的工作,现在街头篮球天才特别多。
“两年前我在德克萨斯招进15个年轻人。”他说:“我还认识一些大学生,几乎全来自布朗克斯,都很有天赋。其中有个小子离开我去寻找成功的机会,不过这样失败率是很高的。后来他就因撞车而被解雇了。”
“我处罚不称职的人。我的一个球员从监狱出来。其他队员没有任何问题,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是谁。今年我打算再招十来个。这样签进签出,学校根本不介意,现在人才比起20年前多得多,到处都是。就像一双鞋子,不喜欢可以踢开。”
这个得意的人道主义者过去曾与一个布鲁克林小伙子打街头篮球。他用商家的眼光看着我:“我有一个15岁的男孩,他会成为第二个乔丹。他叫詹姆斯。身高1.85米,双臂展开可达1.93米,具有我见过的最好的球艺。想见见他吗?”他说。我问全名是什么。“不知道,就只有这些,想见见他吗?”
20年前我去过福斯特公园。在这,我领略了许多球员精湛的球艺。包括以前的街头明星“飞虫”威廉姆斯,那时他作为新人是赛场上的主要得分手。他似乎前途无量,没有什么不能逾越的困难。“飞虫”本人当然也吹嘘这些。但刚与ABA的圣路易斯队签约不久,他就中弹进了监狱,并从此消失了。
我总是在想他是否还活在世上。他曾是一个野性十足的疯家伙,也是真正的快乐人。一次大学比赛中他反穿着队服,还有一次他在赛间离开球场只为喝杯水,我曾见他突破马龙的防守后投篮,半场时间就得40分,他是一流的球员,这毫无疑问。
对面一个孩子正穿过球场,他看起来简直就是当年“飞虫”的翻版。怎么会不像呢,因为他是“飞虫”16岁的儿子。一件蓝色运动毛衫松松地搭在他肩上。耳朵上有个镶珠宝的耳钉,在前臂上刻着FLY的几个字母,左边刺着伊万。“有人说这里有人打听飞虫。”小孩问道。“是我们。”“伊万是谁?”我问他。“我母亲,飞虫是我父亲。这纹身是上个月母亲陪我去刺的,因为我快满十八岁,是成年人了。”我不得不摇摇头,因为有一刻我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多年前,正是与这孩子的父亲交谈。这孩子神态与飞虫一模一样,谈话也是,不知打球是否一样。年轻人摇摇头:“我是街头自行车手。”他说:“我能做自由式技巧我想快些长大成为一名技工,我只爱骑车和跟女孩吃饭。”
他的父亲怎么样了?“他很好,在给人当裁判。”飞虫当裁判?真无法想象!“有这样一个打篮球的父亲挺好。他要是再多打一些时候就更好了,不过也许那样我就不存在了。”年轻人眯起眼睛看着太阳说。
布格出场了
现在布格正走进公园,橘色球衣衬着黑皮肤闪闪发亮。他个子不高,大眼睛,留着一小绺胡子,头发顺着额头向上剃得很高。他没有鼓起的肌肉,没有很长的双臂,没有任何体质的优势能让别人多看他一眼。他只是百万青年当中极普通的一个。
我向布格作了自我介绍,告诉他我一直想见见他,他礼貌地点头。“你今后有什么计划?”我问。他耸耸肩。“想进NBA吗?”“不,我想去国外。”“想上大学吗?”“大学?如果可能的话。”“那么现在你只是处于一种悬着的状态了。”“一种悬着的状态!”他同意这个观点。
一名男观众走进来朝布格点点头,递来一个刚卷好的大麻烟卷说:“我知道你想来点。”布格摇着头走了。比赛刚一开始气氛很活跃,两队都没有太突出的球员。最高的队员只有1.98米,所以重点都放在运球和控球上。因为球场有点倾斜,而且有风,灯光也不稳,与往常一样抢救出界球是很危险的。
开始时,布格动作缓慢,但比赛过了几分钟时他已经得6分并有5次助攻。他控球的手感极佳,好像手上有钩子偷偷钩住了篮球使它不可能跑掉似的。他有年轻队员少有的天赋——完成有效的传球动作易如反掌。边线上的观众一直在低声说话。后半场布格做了一个爆炸性动作,他带球穿过重重关卡,像网中漏出的水一样,乘人不备布格高高跃起,强而有力地把球投入蓝中。
布格的许多动作都是现场发挥的,没有计划没有准备并不断更新。去年甚至有本体育杂志要为布格拍照片。很不幸布格在那场比赛中表现不佳。肯尼回忆说:“一次赛后我问他从哪学的那些动作?”他说:“他们让我那样做的。”现在布格又在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用右手控球绕过对方防守队员的投再递到左手投篮。要知道没有对方的“配合”这似乎不可能做到。但那些家伙恨不得宰了布格,谁还会去帮他的忙呢?布格的队友毕兹,25岁身高1.95米。赛后他谈了对帮助布格做出的努力。
毕兹两年前在芬兰打球,而后又在乌拉圭一个职业联盟打了两年。他很有礼貌也很健谈而且没有废话。他说希望能给布格找个机会与他一起去南美。“今年夏天我尽量多呆在布格身边。”毕兹说:“我不是对他不放心,只想让他离开那些不良青年。”
毕兹浑身都是汗水和香槟酒,他想了一下说:“布格并不赖,只是运气不好。”
我与他握了握手,转身去找布格。可此时,布格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