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鬼门关闯过

王永梅

“生二胎”政策放开以后，妹妹的劝说让我不再在生与不生之间摇摆，因为我已经到了犹豫不起的年纪。下定决心生二胎之后，我还下载了宝宝树孕育，关注了百度上的育儿百科。我想，这个孩子就是我16年来最大的作品。

1月19日，我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我的血压偏高。我的血压一向比较正常，身体也没有其他异常情况，所以我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1月28日，大年初一这天，我觉得头有点晕，但是我单纯地认为是大年三十辞旧迎新的鞭炮和烟花把我吵得睡不好所引起的。初二的天下午，头晕加重了，我才惊觉到那天医生说的我血压偏高的事情，就到小区门口的小诊所去测量血压。血压才测完，医生就说：“虽然说怀孕期间血压会升高，但你这血压太高了，产科不是我的专业，你最好到专门的产科去看看。”听了他的话，我在老公的陪同下来到了离家最近的医院，医生一测血压，就一边开各项检查的单子一边一脸严肃地对我说：“你这个状况得马上住院，马上剖腹，否则危及两条性命。”医生的话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预产期是2月17日，离预产期还有将近20天啊！医生给开的B超检查单、心电图检测单等都是给我们亮一路绿灯，省去了等的时间，我在最短的时间内检查完毕，急急忙忙地办了住院手续。住院部的医生一看到我的检测结果，马上进行了手术的安排。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手术，老公也慌了，一边忙着签医生递过来的各种单子，一边担忧着没有人照顾我。我提醒他打电话给我的弟媳妇胡桃和我的小妹，叫她们来照顾我。

医生的各项检查完毕，给我插上导尿管，在插导尿管的时候，毕竟是身体里进入了异物，我觉得小腹部刺着刺着的，说不出的难受，很想上卫生间，可医生说没有必要去卫生间了，我还得忍受着，任由她们把我推到了手术室。进了手术室，医生再次核对了我的姓名，然后把我抬到了手术台上，此时我看见手术室里的钟表上显示出来的时间是晚上20：30分。医生对我进行了背部麻醉。不一会儿，一股冰凉钻进了我的体内，我的双腿就失去了知觉，接下来是腰部，我感到一阵轻松，因为我感觉不到了那让人难以忍受的导尿管的存在。接下来是躯干也没有了知觉。那因为打麻醉针而疼痛的背部也没有了知觉，紧接着一阵睡意袭来，万幸的是我的大脑还能够保持着清醒。紧接着，我听到了手术钳子相互碰撞的声音，听到医生的脚步声和用管子吸取羊水“突——突突”的声音。我努力地保持着头脑的清醒，不想让自己睡去，不一会儿，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哭声。“哎呦，这小家伙！”医生说，然后把湿漉漉的孩子放在了我身后一个盘子一样的仪器上，小家伙挥舞着胳膊，医生马上对他进行了全身检查，并用细细的管子吸出他口腔里的污秽物。然后抱过来对我说：“看看吧，六斤八两，是个小少爷！”在听到他啼哭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这一年来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就在我的注意力全部聚中在孩子身上时，医生对我的伤口进行了缝合。我只能扭头看着我身后不远处哭泣的孩子。不一会儿，医生把孩子用抱被包好，把他抱到我面前说：“来，亲亲你的妈妈！”说完把他的小脸在我的脸上贴了贴。然后把他抱出去交给了老公和烜儿。等到医生把我从手术室推出来，已经是晚上9点28分。等在手术室外的莎莎，烜儿，胡桃，小妹大家一起动手，和担架队的人把我抬回了在走廊上的57号病床。回到病床上，麻药还没有过，我掏出手机，看见了胡桃拍了发在家族群里刚刚抱出小儿时的照片，我下载下来，发了朋友圈。麻药渐渐退去，我只觉得冷得牙齿直打颤。妹妹紧张地问医生，医生说：“这是麻药退去的正常现象，不用紧张。”

不一会儿，那个抱孩子出来的护士给老公道歉说：“对不起，你家生的是男孩，我刚刚抱出来的时候口误说成是女孩了！”我吃惊地看着老公，老公才说：“她把娃儿交给我的时候说是女娃儿，我抱去洗澡的时候才发现是男孩，我们大家还怀疑说怕是抱错了呢，可是看这眉眼，分明就是他哥哥小时候的样子啊！”大家都笑了。胡桃和小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护士解释说：“你家是今天的最后一台剖腹产手术，手术室里只有她妈妈一个，不存在抱错的可能，是我口误了！”老公很大度地说：“没事的，无论这娃儿是男是女，只要没有抱错，他都是我家的宝贝！”我叫胡桃把孩子抱给我看看，胡桃把孩子交到我的怀里，我才发现孩子的左脸到下颌上有一个红红的印痕，碰这么深这么红的印痕，这么嫩的娃娃，得有多疼啊！我带着责问的语气问老公：“娃儿脸上这红红的印痕是怎么回事？”老公说是手术时护士不小心用手术钳碰着的，还说过几天这印痕就会消失，叫我不要担心。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制止了一脸恼怒的我，他担心我把内心的不满爆发出来。

麻药完全退去，我才发现我根本动不了我的身体，无论是插导尿管带来的疼痛，还是腹部的伤口，还是那个检查心电图的仪器、还是打吊针扎针的地方，每一处都疼痛难忍，连平时最为简单的抬腿、翻身这些动作我都做不到。是谁说剖腹产不痛，哦！剖的时候可以说不疼，可是麻药过了不疼的话那绝对是骗人的。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了6个小时，之后的两天里，我根本做不到医生说的下床活动活动。因为一直没有排气，明明饿得心里发慌，却只能用吸管吸熬得很烂的粥和汤。直到第三天，我才能在家里人的搀扶下勉强上卫生间，可是只要一动，浑身的肉就像要一片片往下掉一样痛得我冷汗直冒。身体状况相比之下轻松了不少，可是产后涨奶的感觉更难受，我的两只乳房涨得像是砖头一样硬邦邦的，就连腋下都涨起了疙瘩，但是乳汁却出不来，小妹非常着急，因为她知道，这种疼痛处理不好会带来乳腺增生等很多的后遗症。她用热水给我敷，用吸奶器给我吸，可是乳汁下来，乳房轻轻一碰就钻心地疼，我痛得由紧咬牙关到低声呻吟再到泪流满面鬼哭狼嚎……同一个病房的病友说：“你看，最初有一点点不方便都要用屏风隔着，这下子痛心慌了男女老少进进出出看上看下也管不了了。”再后来，高价请了专业的催乳师来按摩，疼痛的状况才算有所好转……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我们母子也算得上是平平安安了。

在医院住了四天，这四天里，我躺在床上感到很痛苦，照顾我的人也不轻松，小妹、胡桃、老公不分白天黑夜地围着病床转，一会儿递喝的、一会儿按摩按摩我感觉麻木的身体……细心的小妹每天早上给我洗脸，夜里打水来给我擦洗身体、帮我梳头……他們只能轮流着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在我的病床边稍稍打个盹，才几天下来，她们的眼睛都熬红了，看上去有气无力蔫蔫的，走路都像在做梦一样。第四天的中午，我出了院，在胡桃的搀扶下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爬到了六楼的家……

有男人说：“生小孩而已，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哟呵，站着说话不腰疼，哪个女人不是经过了十月怀胎的痛苦和哺育孩子的艰辛，单是生小孩，都是拿命在闯鬼门关啊！在我住院期间，有羊水栓塞孩子没了的，有经过抢救女人变成植物人的，有大出血命悬一线的……做女人真的不容易。

十多天过去了，就在我敲打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连续运动三五分钟就浑身冷汗，身子还在虚弱无力呢！哪有某些人说得那么简单啊！

责任编辑：黄艳秋

美术插图：赵先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