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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两个人

2017-07-26刘震云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17年4期
关键词:德累斯顿顾城柏林

刘震云

1992年冬天,我第一次来德国。十七年前,在柏林,我与苏童,头一次见到双層公共汽车;夜晚,面对众人和蜡烛,头一次朗诵自己的作品。

那是一次文学会议。会上,见到了另外一些人,北岛,杨炼,芒克,多多,顾城和谢烨。从年龄和文学年龄讲,他们都是我的前辈。那时,顾城和谢烨的家在柏林。

头一次见到顾城,我颇为惊奇。惊奇不是惊奇他的长相,而是他的打扮。他个头不高,却戴着一顶高高的、圆圆的、类似厨师在厨房里戴的烟囱式的帽子。几天后熟了,我问:“你能把帽子摘下来让我看看吗?”顾城坚决地摇了摇头。我又问:“你睡觉时,帽子摘下来吗?”顾城答:“那还是要摘下来的。”

有一天晚上,所有的朋友,到顾城家欢聚。记得有人喝多了,在唱歌。记得谢烨忙里忙外。忙完,坐在一旁,看着大家微笑。这时有人告诉我,顾城所有的帽子,都是从裤腿上截下的。会议结束前,会议召集人莎宾娜,带我们去她的故乡德累斯顿。从柏林到德累斯顿,车要开三四个小时。待到德累斯顿,赶上漫天大雪。漫天大雪中,看不清城市的模样和性格。只是记得,也去了茨温格尔宫,然后去莎宾娜家吃饭。

从德国回中国后,大家断了音讯。

第二年的一天,我突然接到顾城从柏林打来的电话,说他写了一部小说叫《英儿》,让我在国内找一家出版社,并给小说写一个序。我找到金丽红,金丽红的一句口头禅是:“没有问题。”后来,顾城寄来了他的书稿,图片,和他自己设计的封面图样,还给我写了一幅字,画了一幅画。

后来,顾城和谢烨,就在激流岛出了事。

我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之外,相当痛心。严格意义上讲,我与顾城和谢烨并无过深的交往;我痛心的是,就算是悲欢离合,也不该以这种方式结束。还有时间和年龄。那时的顾城和谢烨,也就三十六七岁;我才三十出头。

记得我在《英儿》的序中写道:“我不该是看到朋友离去的年龄。”

摘自作者新浪博客

责任编辑:黄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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