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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农业政策对中国农户粮食生产决策影响的实证研究*

2017-07-25陈苏胡浩

农业经济与管理 2017年3期
关键词:农业税播种面积支农

陈苏,胡浩

(南京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南京 210095)

不同农业政策对中国农户粮食生产决策影响的实证研究*

陈苏,胡浩

(南京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南京 210095)

基于Nerlove模型,利用1994~2014年中国25个省际粮食生产面板数据,实证分析财政支农政策、农业结构调整政策、农业税政策、粮食价格及其他因素对粮食播种面积和单产的影响效果。结果表明,1994年以来,农业政策调整可以调动农户种粮积极性时,农户会通过扩大粮食播种面积或提高单产实现粮食增产;农业政策调整未能进一步调动农户种粮积极性时,粮食增产乏力。不同阶段影响农户粮食生产决策的农业政策存在显著差异,当前乃至未来一段时期,粮食价格和财政支农政策是影响农户粮食生产决策重要因素。政府应进一步完善粮食价格形成机制、创新粮食市场调控体系、健全农业投入持续增长机制、优化财政支农支出结构等,切实有效提高农户种粮积极性。

农业政策;农户;粮食生产;Nerlove模型

一、引言

要发展国民经济和保障人民生活,确保粮食安全是重要的农业政策问题之一(钟甫宁,2016)。新中国成立后,我国长期受粮食短缺困扰,1978年后,通过实行家庭联产责任承包制、大幅提高粮食价格、农业结构调整、粮食流通体制等制度创新和改革,刺激农户增加投入、提高粮食生产积极性,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我国粮食生产实现从长期短缺向总量基本平衡、丰年有余的历史性转变。受众多复杂因素影响,我国粮食总产量从1998年5.12亿吨降至2003年4.31亿吨,国内粮食产不足需,粮食供应问题引起社会高度重视。2004年国家推出系列强农惠农政策,包括减免农业税收、财政直接补贴种粮农民、放开粮食购销市场、实行粮食最低收购价格等,极大调动农民种粮积极性,粮食生产连年丰收,至2015年粮食总产量连续12年增产(陈锡文,2016)。

1980~2014年我国粮食净进口变动情况见图1。21世纪以来,粮食净进口呈波动上升趋势,尤其从2008年开始,粮食净进口近乎呈直线增长态势,供需缺口不断扩大。《国家粮食安全中长期规划纲要(2008~2020)》预测,2020年粮食总需求量约5.73亿吨,粮食综合生产能力稳定在5.40亿吨,供需缺口约0.33亿吨。未来粮食供求总量存在一定缺口,粮食综合生产能力依然偏弱,粮食安全基础并不牢固。因此,研究不同农业政策对粮食生产作用方式和影响效果,对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具有重要意义。我国农业生产环境已发生重大变化,通过农业支持保护政策确保国内粮食产业健康发展难度日益加大,如何进一步完善我国农业政策体系已成为政府和学界普遍关注的重要问题之一。

图1 1980~2014年我国粮食净进口变化情况

二、文献综述

国内外粮食生产影响因素研究广泛深入。长期看,资源禀赋和技术进步是决定粮食总产量最重要因素。Kanwar(2006)使用面板数据随机效应方法分别建立印度六种粮食作物计量模型,认为印度粮食生产主要影响因素是水资源。肖海峰等(2004)、麻吉亮等(2012)研究表明,要素投入对粮食生产具有显著作用。朱希刚(1999)、魏丹等(2010)认为粮食生产率提高促进粮食增产,技术进步是促进粮食生产率提高主要因素。短期看,由于资源禀赋和技术进步变化较稳定,政策或气候变化成为粮食产量主要因素。Heady等(1958)提出粮食生产分布滞后模型,结果表明,投入“固定性”、生产调整成本、信息不完全、技术条件限制等制约因素,使粮食供给反应具有粘滞性。Rosegrant等(1998)研究印度尼西亚粮食作物动态供给反应函数,估计技术进步、价格与投资等因素对稻谷、玉米、大豆和薯类四种主要粮食作物影响,结果表明,农业投资政策和价格支持政策对粮食产量具有重要影响。彭克强(2008)、龙方等(2011)认为自然灾害对粮食产量增长存在明显负向影响。钟甫宁(1995)研究表明,宏观政策、市场发育程度、粮食贸易和粮食储备等影响粮食供给波动及粮食安全。王德文等(2001)研究表明,定购数量和定购价格对粮食产出均具有显著影响。杨友孝等(2006)研究表明,粮食生产直补政策长短期影响不同,直补政策和间接补贴对农业风险抵御能力不同,二者应相互补充,不可分割。陈飞等(2010)研究表明,各项农业政策对粮食生产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农业支出政策和农村固定资产投资是拉动我国粮食产量增长最重要因素。朱满德等(2011)研究指出,我国对农业补贴支持已进入快速增长阶段,价格支持和挂钩补贴等措施逐步成为主要政策工具。谭智心等(2014)研究表明,农业直补制度促进农民种粮积极性发挥,但当前农业补贴对农户种粮积极性促进作用低于种粮成本上升带来的抑制作用。

现有文献对分析粮食生产问题具有理论和现实意义,但多数研究倾向于解释要素投入、技术进步、自然条件或某专项政策对粮食生产的影响,关于农业政策影响效果的研究大都采用理论分析方法,或作为虚拟变量引入模型。1994~2014年,我国粮食生产政策环境发生重大变化,涉及方面多、内容丰富,部分政策历经数次调整。因此,本文在现有研究成果基础上,利用Nerlove模型和我国省际面板数据,实证分析不同农业政策对农户粮食生产决策的影响,探寻不同阶段我国粮食生产影响因素,以期为粮食生产决策制定提供参考。

三、理论模型、指标构造与数据来源

(一)理论模型

粮食总产量提高主要源于两方面:一是粮食播种面积扩大,二是粮食单位面积产量提高。其他因素(政策或技术)通过此二因素发生变化,引起粮食总产量变化。农户作为粮食生产主体,会根据政策环境变化、预期价格调整生产决策,保证利益最大化。Nerlove(1958)提出适应性预期假说,认为农户生产行为不受上期农产品价格影响而受农产品预期价格影响。预期价格部分依赖上期农产品价格,农户根据本期实际价格与上期预期价格间误差修正当期预期价格,而非直接将上期实际价格视为当期预期价格。适应性预期价格具体表达形式:

其中,Pet为当期预期价格,Pet-1为前期预期价格;Pt-1为前期实际价格;λ表示预期调整系数,且0<λ 1。λ越大表明当期预期价格中包含前期实际价格信息越多,即当期预期价格受前期实际价格影响越大,农户会更多依据前期实际价格安排当期农业生产,反之亦然。基本供给方程:

其中,At表示当期均衡时播种面积(或单产);Zt表示影响播种面积(或单产)其他外生变量;εt为服从的扰动项。实际预期价格难以观测,需将方程中各变量转化为可观测形式。为消去预期价格引入前期供给方程:

由式(1)~(3)可转换为简化的Nerlove模型:

(二)指标构造

为保证国家粮食安全,提高粮食综合生产能力,国家依据国内外经济发展环境变化,提出系列支持粮食生产农业政策,包括对种粮农户间接或直接补贴的财政支农政策、农业结构调整政策及取消农业税政策等。

财政支农政策。农业补贴是我国重要财政支农方式之一。2004年以前,国家实行价格干预为主的间接补贴。改革开放后一段时间内仍延续计划经济时期农业生产资料差价补贴。1987年开始实施粮食合同定购与供应平价化肥、柴油和预发预购定金“三挂钩”政策。1993年采取保量放价政策并建立粮食风险基金,1994年“三挂钩”政策停止,转为对合同定购部分的农产品实行价外补贴,1997年实行按保护价敞开收购农民余粮政策,20世纪90年代末,每年仅用于粮、棉流通环节的补贴高达600亿元,约占国家支农资金50%。间接补贴对粮食生产具有一定促进作用,也造成粮食市场扭曲、补贴流失严重等问题。2002年,国家试点良种补贴和种粮农民直接补贴。2004年,将粮食风险基金用于种粮农民直接补贴,开始由间接补贴向直接补贴转变。2006年国家以柴油、化肥价格改革为契机,实施农资综合补贴。2004年以来,各类农业补贴政策陆续出台,补贴力度不断加大,补贴领域和范围不断拓宽,逐步形成以种粮直补、良种补贴、农机具购置补贴及农资综合补贴为主要内容的农业补贴体系,对粮食持续增收发挥重要作用。粮食间接或直接补贴不仅减轻农户种粮成本,还有助于提高农户收入,对农户继续选择种植粮食甚至扩大种植规模具有促进作用。此外,补贴标准与粮食种植面积挂钩,有利于激励农户扩大粮食播种面积。本文以财政支农资金占财政总支出比重表示财政支农政策。由于现有统计年鉴仅提供中央财政支农全国总数,缺少分省数据,地方财政支农支出占农业财政支出主要部分,因此本文以地方财政支出口径统计计算。

农业结构调整政策。1985年中央一号文件首次提出农业结构调整问题,强调“在调整产业结构中,要正确处理粮食生产与多种经营关系”。20世纪90年代初,农产品综合生产能力普遍提高,1991年大宗农产品滞销严重,“卖粮难”再现,优质农产品价格较高、销路较好。为此,1992年国家致力保证粮食总产量增长的同时,提出发展高产、优质、高效的“两高一优”农业,将传统“粮食—经济作物”二元结构逐步转向“粮食—经济作物—饲料作物”三元结构。1993年,国家提出适应市场对农产品消费需求变化,优化品种结构,使市场机制成为农业结构调整主要推动力。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受亚洲金融危机影响,粮食生产外部环境不佳,粮食价格持续下跌,“卖粮难”现象再次出现,农业效益下降,农民收入增幅连年回落。粮食生产由受资源与制度约束变为受资源与市场双重约束。在此背景下,1998年国家实施农业结构战略性调整,大幅调减水稻、小麦、玉米三大粮食作物播种面积。粮食作物播种面积由1998年11 378.7万公顷减至2003年9 941万公顷,减少1 437.7万公顷,对粮食生产影响重大。自2004年,恢复粮食生产地位,提高粮食综合生产能力再次成为农业结构调整重心和基础。本文借鉴徐会奇等(2011)做法,利用穆尔结构变化值衡量农业结构调整政策指标。计算公式为:

Wi.t表示t时期i作物播种面积占农作物总播种面积比重。将种植业结构按粮食作物、油料作物、经济作物和其他作物分类,组成一个空间四维向量,当某作物占农作物比重变化时,与其他作物向量夹角发生变化,累计各作物结构变化夹角可得农业结构变化程度。若用Stru表示作物比重间总夹角,反映农业结构调整程度,则有Stru=acrcosMt+。

农业税政策。1999年以前,我国一直实行传统农业税政策。在农产品价格调整空间日益缩小情况下,为进一步提高农民收益、减轻农民负担,2000年国家做出全面改革农业税决策,选择安徽省作为改革试点。2002年,农业税改革试点省份扩至20个。2003年农业税改革在全国范围内展开。2004年,国家决定逐步降低农业税率,并在黑龙江、吉林两省实行免征农业税试点改革。2005年扩大免征农业税试点范围,免征农业税省份达28个。2006年全面取消农业税,为增加农户收入、调动农户种粮积极性提供政策保障。本文运用农业税收占农业总产值比重反映农业税收政策。其中,农业税不包括农业特产税和牧业税。农业产值指农林牧渔总产值中农业产值。

除上述农业政策外,以下变量也影响粮食生产。

粮食价格。现有研究认为粮食价格和预期种粮收益对粮食产量均具有正向作用(王德文等,2001;陈飞等,2010;星焱等,2013)。考虑收益与生产成本相关联,特别是农资价格急剧上升对农户粮食生产投入影响较大,导致种粮收益剧烈波动。粮食价格方面,系列农业政策措施保证粮食价格及其预期稳定,如20世纪80年代后期,实施“减购提价”“价格双轨制”“保量放价”,大幅提高粮食收购价。1990年,对粮食收购实行最低价格保护制度。2004年,对稻谷和小麦实施最低收购价格。2008年,对玉米实施临时收储等。农户倾向于将粮食价格作为生产决策主要因素。根据理性预期理论,农户对粮食价格预期形成来自于对以往粮食价格的观察。本文粮食价格以农户每50公斤平均出售价格折算为单位价格,并以其滞后一期衡量。

化肥投入。化肥是提高粮食单产重要保障,是基础及重要物质投入。农田施肥率取决于农户成本收益核算,当粮食价格上涨或农户从粮食生产中得到一定补贴时,化肥施用量随农户种粮积极性提高而增加;反之,农户将减少化肥施用量以节约成本。近年来,随粮食价格稳定上涨及劳动力成本快速上升,化肥施用呈逐年增加趋势。本文利用粮食作物每亩化肥施用量(折纯量)指标表示。

自然灾害。我国洪涝、干旱等自然灾害较频繁、严重,对粮食生产具有一定负面影响。本文以成灾面积与受灾面积之比表示自然灾害。

(三)数据来源

基于上述理论模型和指标构造分析,研究农业政策、粮食价格及其他因素对粮食播种面积和单产的影响。考虑我国农业区域发展不均衡、粮食生产阶段性特征及数据可获得性等因素,利用1994~2014年25省际(港澳台地区、西藏、青海、上海、北京和天津除外,重庆数据合并至四川省)面板数据。数据来源于《新中国六十年统计资料汇编》《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农村统计年鉴》《中国财政统计年鉴》《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及相关地方统计资料。为消除价格因素影响,财政支出利用商品零售价格指数调整,财政支农支出利用农村商品零售价格指数调整,农业税收利用农村居民消费价格指数调整,农业生产总值利用农业产值指数调整,价格指数以2004年为基期(2004为100)。

四、农业政策对粮食生产影响的实证分析

(一)粮食生产实证模型

根据上述理论模型和指标构造,粮食播种面积实证模型具体形式:

Fisc为财政支农政策,Stru为农业结构调整政策,At为农业税政策,Disa为自然灾害;νi为个体效应,

考虑各项政策调整深入程度,将粮食播种面积和单产模型分为1994~1998年、1998~2003年、2003~2008年和2008~2014年四个区间。由于模型中截面个数大于时间个体数,面板数据属于“短面板”,且存在因变量滞后项,属于动态面板数据。OLS估计存在有偏和非一致问题,极大似然估计(MLS)方法虽可得模型一致估计量,但估计量一致性取决于模型初始值设定,初始值条件选择不当会使参数估计有误(Hsiao,1986)。Arellano等(1991)提出动态面板模型差分广义矩阵估计方法(GMM-DIFF of Dynamic Panel Model)可有效解决此问题。但方程估计过程中,差分GMM存在估计效率不高及弱工具变量问题的可能。为解决此问题,Blundell等(2001)提出系统广义矩估计方法(GMM-SYS of Dynamic Panel Model)。因此,本文分别利用Arellano等和Blundell等估计量作差分GMM和系统GMM估计。

单位面积产量实证模型具体形式:

(二)不同阶段农业政策对粮食生产短期影响

为确保估计结果一致,运用Stata11.0软件检验GMM成立矩条件,即扰动项不存在自相关,以及GMM工具变量过度识别检验,原假设是所有工具变量有效,表1列出满足矩条件的估计结果。

表1 粮食生产动态面板模型的GMM估计结果

由表1可知,反映生产决策对粮食生产影响的变量——粮食播种面积和单产变量滞后一期估计系数均通过显著性检验。从全国平均水平看,农户粮食生产决策均受上年播种面积和单产影响。限于农业生产条件实际约束,各项农业政策在不同阶段对粮食播种面积和单产影响具有显著差异。

1994~1998年粮食播种面积呈波动上升趋势(见图2),主要受粮食价格影响。1992年市场改革,推动粮食生产成本上涨,为防止“谷贱伤农”,我国于1994年和1995年两次大幅提高粮食收购价,提价幅度分别达46.6%和29.0%,刺激农户扩大粮食播种面积积极性,粮食价格对粮食播种面积正向作用显著。财政支农政策对粮食播种面积具有负向作用,1994年分税制改革,中央和地方事权分开,地方政府受短期利益影响,财政支出倾向于高收益率部门,财政支农支出占财政总支出比重呈下降趋势,由1993年9.5%降至1997年8.3%。粮食作物占比略有下降,由1994年73.9%降至1998年73.1%,农业结构调整政策对粮食播种面积正向作用有限。同期,粮食单产也呈波动上升趋势。化肥投入和粮食价格对粮食单产具有显著正向作用,财政支农支出占财政总支出比重下降,农户对化肥、良种等现代生产要素投入不足,一定程度阻碍粮食单产提高。自然灾害对单产具有显著负向作用。

图2 1994~2014年粮食播种面积和单产变化情况

1998~2003年粮食播种面积呈持续下降趋势(见图2),主要受粮食价格、农业结构调整政策和农业税政策共同影响。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随粮食稳定增产,粮食供给过剩,受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影响,农业外部环境不佳,粮食价格持续下跌,对粮食播种面积下降具有显著正向作用。1998年,国家实施以“压粮扩经”为主要特征的农业结构调整,种植业结构发生重大变化,粮食作物占农作物比重下降7.9%,对粮食播种面积具有显著负向作用。国家开展农业税改革,包括费改税和部分税收可用现金替代,农业税占农业产值比重上升1.03%,加重农民负担,削弱农户种粮积极性,对粮食播种面积产生负向作用。同期,粮食单产较稳定,化肥投入对粮食单产正向作用显著。自然灾害对单产具有显著负向作用。

2003~2008年粮食播种面积呈快速上升趋势(见图2),是财政支农政策、农业税政策、农业结构调整政策共同作用结果。农业补贴先后形成以种粮直补、良种补贴、农机具购置补贴、农资综合补贴为主要内容的直补体系,四项直接补贴从2003年3亿元(仅良种补贴)、2004年145.2亿元,迅速增至2008年1 027.7亿元,国家财政农业直接补贴持续增长,提高农户扩大粮食播种面积积极性。为进一步减轻农户负担,提高种粮收益,2004年国家提出降低农业税率1个百分点,并在5年内全部停止征收,2006年宣布全面取消,农业税取消对增加粮食播种面积具有积极作用。此阶段种植业结构变化剧烈,粮食作物、油料作物、蔬菜、其他作物与农作物比重由2003年65.2%∶9.8%∶11.8%∶13.2%,变为2008年68.3%∶8.2%∶11.5%∶12.0%,对粮食播种面积具有负向作用。同期,粮食单产呈稳定上升趋势。财政支农支出用于化肥、柴油等农资价格补贴,一定程度刺激生产要素投入,对粮食单产具有显著正向作用。自然灾害对粮食单产具有显著负向作用。

2008~2014年粮食播种面积呈稳定上升趋势(见图2),是粮食价格、财政支农政策共同作用结果。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能源价格大幅下跌,扩展农业生产资料价格下跌空间,引起国际粮价下跌,国家为稳定粮食价格,保障种粮农户合理收益,自2008年起,每年适当调高小麦和稻谷最低收购价格水平,年均提价幅度7.0%~11.0%。此外,每年提高玉米临时收储价,年均提价幅度8.0%。通过政策托市向种粮农户传递明确的种粮收益保底值,稳定粮食播种面积效果显著。财政支农政策对稳定粮食播种面积具有积极作用,但效应减弱。同期,粮食单产呈稳定上升趋势。粮食价格和化肥投入对单产具有正向作用。自然灾害对单产负向作用减弱。

(三)不同农业政策对粮食生产长期影响

表1估计结果仅反映不同因素对粮食生产短期影响。为进一步阐述不同农业政策对粮食生产长期影响,利用式(5)参数对应关系,计算粮食播种面积和单产调整系数,得出粮食总产量长期影响因素,计算结果见表2。

表2 粮食播种面积、单产和总产量长期影响系数

财政支农政策。1994~1998年财政支农政策长期影响系数为-0.076,对粮食总产量具有负向作用,主要通过影响粮食播种面积和粮食单产实现。农业支出占财政总支出比重下降1.20%,国家财政对农业投入不足甚至下降,严重影响粮食生产。1998~2003年财政支农政策影响不明显,主要因为财政支农支出更多补给亏损国有粮食购销企业,较少用于生产环节。财政支农政策2003年发生转变,2003年前后农业补贴政策由间接补贴改为直接补贴。2003~2008年和2008~2014年财政支农政策长期影响系数为0.134和0.002,对粮食总产量具有正向作用。前一时期通过影响粮食播种面积和粮食单产,后一时期通过影响粮食播种面积实现。从长期影响系数数值看,政策效应逐渐减弱。表现为前一时期农业支出占财政总支出比重上升2.4%,后一时期下降0.5%。总体而言,财政支农政策对粮食生产具有重要影响作用。

农业结构调整政策。农业结构调整政策对粮食总产量作用主要通过影响粮食播种面积实现。1994~1998年长期影响系数为0.013,主要以“两高一优”为农业结构调整,粮食作物地位发生微小变化,对粮食总产量作用有限。1998~2003年长期影响系数为-0.062,“压粮扩经”成为农业战略性结构调整主要特征。城乡居民收入水平提高诱导油料、蔬菜等经济作物等需求增加,耕地资源一定情况下,这类作物快速发展挤占粮食播种面积,对粮食生产产生重大影响。2003~2008年长期影响系数为-0.043,恢复粮食生产成为农业结构调整主要特征,伴随“刘易斯拐点”出现,农业出现“农民荒”现象,且经济作物大多为劳动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农产品,不仅占用大量劳动力和资本,且全年用工量相对均衡,导致粮食生产在农忙季节雇佣不到劳动力或劳动力雇佣价格较高,影响农户种粮积极性,从而影响粮食总产量。2008~2014年长期影响系数不显著,说明在保障当前口粮安全背景下,种植业结构趋于稳定,粮食作物地位进一步巩固。

农业税政策。1994~1998年农业税政策长期影响不明显,农业税收占农业产值比重下降0.05%,农业税占实产量(衡量农民实际农业税收负担水平)由1994年2.5%降至1998年2.3%,下降0.2%,农户负担略有下降。1998~2003年农业税政策长期影响系数为-0.035,对粮食总产量具有负向作用,主要通过影响粮食播种面积实现。1999年税费改革,同时修正常年粮食产量,实际税负增加。同期农业税收占农业产值比重上升1.01%,农业税占实产量上升3.9%,农民负担不断加重。因此,2004年国家在黑龙江、吉林两省实行免征农业税试点改革,2005年国家进一步扩大农业税免征范围,加大农业税减征力度,并于2006年宣布全面取消农业税。2003~2008年农业税政策长期影响系数为-0.054,即取消农业税对粮食总产量具有显著正向作用,主要通过影响粮食播种面积实现。

粮食价格。粮食价格对粮食总产量正向作用显著,表明粮食价格在市场经济中杠杆作用有效。1994~1998年长期影响系数为0.144,1994年和1995年两次大幅提高粮食价格,刺激农户扩大粮食播种面积和提高粮食单产积极性,粮食持续增产。1998~2003年长期影响系数为0.617,主要通过影响粮食播种面积实现。在粮食价格持续下跌且长期低迷状况下,农户增收困难,非农就业机会成本增加,农业劳动力流失,影响农户种粮积极性,粮食播种面积不断萎缩,导致粮食总产量不断下降。2003~2008年长期影响不显著。2004年粮食市场完全放开,为消除农户担忧,国家对小麦和稻谷实行最低收购价政策,当时两种粮食市场价格普遍高于国家制定的最低收购价,粮食价格作用不明显。2008~2014年长期影响系数为0.235,受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影响,粮食生产成本快速上升,为保障农户种粮合理收益,国家每年适当调高最低收购价和临时收储价水平,为稳定农户种粮积极性发挥重要作用。

化肥投入。化肥对粮食总产量影响主要通过粮食单产实现,化肥是粮食增产主要驱动力。1994~1998年实行化肥国内流通专营,专营扭曲化肥市场,抬高化肥价格,一定程度抑制农户化肥施用,对粮食总产量长期影响系数较低,为0.142。1998年国家将化肥国家专营改为市场自由竞争,不仅使化肥市场价格大幅下降(1998~2003年化肥价格累计下降17.8%),且化肥质量提高。因此,化肥对粮食总产量正向作用最大,1998~2003年长期影响系数为0.436。国家为控制农业生产资料价格过快上涨,实行农资综合补贴,补贴力度不断加大,促进农户施用化肥,2003~2008年和2008~2014年长期影响系数为0.168和0.262。

自然灾害。自然灾害对粮食总产量负向作用主要通过影响粮食单产实现,但部分时段也对粮食播种面积产生影响。1994~1998年长期影响为-0.003,自然灾害对粮食生产负向作用较小。1998~2003年长期影响系数为-0.006,频繁水灾和干旱对粮食生产负向作用显著。2003~2008年和2008~2014年长期影响系数为-0.020和-0.001,随农田水利等基础设施建设的加强、农业生产保险的实施及自然灾害发生频率降低,对粮食生产负向作用逐渐减弱。

五、结论与对策建议

综上实证分析得出以下结论。实证结果表明:

第一,1994年以来我国农户粮食生产决策受农业政策影响显著。农业政策调整可以调动农户种粮积极性时,通过扩大粮食播种面积或提高单产实现粮食增产;农业政策未能通过创新进一步调动农户种粮积极性时,粮食增产乏力。

第二,不同阶段影响农户生产决策的农业政策和其他因素存在显著差异。1994~1998年粮食播种面积受粮食价格、财政支农政策和农业结构调整政策影响,单产受粮食价格、化肥投入、财政支农政策和自然灾害影响。1998~2003年粮食播种面积受粮食价格、农业结构调整政策和农业税政策影响,单产受化肥投入和自然灾害影响。2003~2008年粮食播种面积受财政支农政策、农业结构调整政策、农业税政策和自然灾害影响,单产受化肥投入、财政支农政策和自然灾害影响。2008~2014年粮食播种面积受粮食价格和财政支农政策影响。单产受粮食价格、化肥投入和自然灾害影响。由此可知,农业政策阶段性创新导致我国农户粮食生产决策的阶段性差异。

第三,从各因素长期影响看,化肥过度施用导致农业生态系统恶化,边际报酬递减明显,农户无法通过大量施用化肥大幅提高单产。自然灾害发生具有偶然性,随农田水利等基础设施不断完善及农业生产保险的实施,对粮食生产影响作用有限。当前乃至未来一段时期,粮食价格和财政支农政策的稳定和连续性,对保证我国粮食生产稳定增长至关重要。但同时应关注库存持续增长、长期国内外价格倒挂、粮食价格扭曲及财政补贴压力加重等问题。此外,受经济发展影响,国家财政收入增速放缓,持续加大农业投入难度增加。

基于以上结论,提出以下对策建议。

第一,进一步完善粮食价格形成机制。逐步改变粮价支持政策的市场扭曲,短期内将水稻、小麦最低收购价、玉米临时收储价降至正常市场的合理水平。

第二,创新粮食市场调控体系。从目前以价格支持直接干预为主导的“增产取向”,向以价补分离、市场机制为基础的“供求基本平衡”转型,逐步形成以政策补贴为基础,预期引导、风险管理、储备调控、贸易补充等措施相结合的新型调控体系。

第三,健全农业投入持续增长机制,鼓励和引导金融资本、工商资本更多投向农业;优化财政支农支出结构,完善补贴政策,切实有效稳定和提高农户种粮积极性。

[1]钟甫宁.正确认识粮食安全和农业劳动力成本问题[J].农业经济问题,2016(1):4-9.

[2]陈锡文.落实发展新理念,破解农业新难题[J].农业经济问题,2016(3):4-10.

[3]肖海峰,王姣.我国粮食综合生产能力影响因素分析[J].农业技术经济,2004(6):4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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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Empirical Study on Impact of Agricultural Policies on Chinese Farmers'Grain Planting Decision-making

CHEN Su,HU Hao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NanjingAgricultural University,Nanjing 210095,China)

Based on the Nerlove model,the effect of the financial supporting agriculture policy, agricultural structuring,agricultural tax policy,grain price and other factors on the grain acreage and yield were analyzed,through using 25 provinces'grain production panel data in China during 1994-2014.The results showed that when the agricultural policy adjustment could stimulate farmers'initiative,farmers would expand the grain acreage or improve the grain yield to increase grain production,while agricultural policy adjustment could not further stimulate farmers'enthusiasm for growing grain,and grain production was weak since 1994;impact of agricultural policies and various factors on farmers'planting decisionmaking were different;grain price and the financial supporting agriculture policy were more important factors to influence the current farmers'grain planting decision-making in the long-term.Government should further perfect the grain price formation mechanism,innovate grain market regulation system, improve the agricultural investment growth mechanism and optimize the fiscal expenditure structure, effectively stabilizingand improvingfarmers'enthusiasm for growinggrain.

agricultural policy;farmer;plantingdecision-making;Nerlove model

F326.11

A

1674-9189(2017)03-0037-11

*项目来源:教育部博士点基金项目(20130097110033);江苏省高校优势学科建设工程项目(PAPD)。

陈苏(1989-),男,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农业经济理论与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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