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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

2017-07-19杨猎

黄河 2017年2期
关键词:匿名信阿翔刘成

杨猎

1

许婧文在园林工程队干内勤,老公汪昊则是一家专业性报社的办公室主任。两人称不上典型的恩爱夫妻,却也一直和和睦睦、相安无事。

矛盾最先是由一个叫阿芳的女子引起的。阿芳三十来岁,小模小样的,不过身材、脸型尚算标致,尤其一双眼睛,含情脉脉,非常撩人。这样的女子如果在与某个身边站着老婆的男人讲话时,一旁的老婆肯定会吃醋的。

某一天晚上,大概七八点钟,汪昊仍待在单位,这种情况是常有的,他们的女儿在寄宿学校读初中,所以平时他们就懒得弄饭烧菜了。夫妻俩各自在单位吃罢饭,有时候直接回家,有时就待在单位玩一会儿电脑。这晚许婧文回到家,打开电脑接着玩边烽里的三扣一,可网就是上不进。汪昊不在,她有些无聊空寂,便打算去不远处赵婷婷开的小餐馆坐坐,她已好久没去小姐妹的小餐馆了。到了小餐馆门口,她又猛地止住步,她发现那个她一见就反胃的丁舞蹈坐在赵婷婷身旁。扫兴,许婧文边转身边气恼地想,她這么久不去小餐馆,主要原因还是她不愿与这个有点女人腔的丁舞蹈坐在一起。这样她又失去了进小餐馆与小姐妹聊天的兴致。那么再去哪里呢?许婧文左右环顾了一下,这时她见99路公交车在面前停了下来,她下意识地跳了上去。对,她想不如去老公单位坐坐,公交车的终点站便是汪昊所在的报社。

许婧文蹬蹬蹬地上了三楼,就在她跨入汪昊办公室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正从里面出来的阿芳。跟在后面的汪昊这时愣了愣,便马上叫住阿芳,上前几步对她介绍道:“我老婆许婧文。”又急忙侧转身,对许婧文说:“这是我过去帮过忙的小伙子的姐姐,今天特地带两包喜糖给我,她弟弟昨天结婚了。”这样说着,他就扭身从办公桌上拿过一个拎包式的小红袋,从里面掏出几块巧克力递给许婧文。

许婧文毫无心理准备,一下子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大脑有些迟钝。她接过巧克力,呆呆地望望老公,又看看阿芳。这时候阿芳似乎觉得不说些什么不太妥当,便对许婧文笑笑道:“你老公人真是不错,我弟弟这么多年还记着他,要我来对他说声谢谢。”到这时候许婧文仍未感到什么异常,遂也回以礼貌地一笑,目送阿芳款款地步出办公室,等她再拿起桌上的喜糖袋,取出里面的巧克力,一看却只有两块了。许婧文的心里不免生出些醋意来,脑海里浮现出老公殷勤地拆开喜糖袋,取出几块巧克力给那眼睛很勾人的女子吃。但她马上觉出了不对劲,喜糖是这女子刚刚送来的,汪昊怎么会马上打开取出巧克力给女子吃?这显然不合常理。那么当着女子的面管自己吃更不合情理。许婧文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这时她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心中随即生起疑问,她觉得唯一的可能是喜糖并非女子刚才送来,而是早就放在桌上的。况且,特意晚上派姐姐送喜糖来表示感谢的话,不可能如此小器只送这么小包装的喜糖。这两袋喜糖一定是报社某个年轻人或某个职工的子女结婚分给大家的。

不是送喜糖那来干什么?孤男寡女在早无人迹的办公室,只要稍稍嗅一嗅就能嗅出腻味来。更何况汪昊还当面说谎欺骗她,那女子也极会演戏,马上就配合起来,使她差一点信以为真。单凭配合起来欺骗她这一行为就足以证明他们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中有鬼了。而且他们的关系绝非一天两天,不然那女子怎么会知道汪昊晚上还待在单位办公室?许婧文心中燃起了一连串愤怒的火苗,当然她没在汪昊的单位里烧起来,她想尽管早已下班,却难说有人晚上回办公室办些什么事,这样就会造成老公在单位的不良影响。她心想老公为了一个女人可以不顾及自己的影响甚至前程,而她却不能不为他考虑。许婧文带着全身心到处萌燃起来的愤怒火苗回家了。

汪昊起先极力称自己并未说谎,许婧文马上表示她明天就上报社查问,如果确不是单位里某个同事分的喜糖她一定向他赔礼道歉,然后任他怎样处置都行。汪昊一听没辙了,蔫了似地承认喜糖确不是阿芳送来的,但她弟弟是在报社做过一段时间临时工,而且,他真的没有与这个叫阿芳的女子发生过不正常关系。汪昊拼命解释,许婧文哪里还听得进去,她早已有了天崩地裂的感觉。到了这种时候,汪昊的清白已然不可能了,任何解释都会弄巧成拙。

当晚,汪昊的家里像遭遇了七级地震一般,易碎的东西基本上都碎了。自两人相识以来,汪昊从未见许婧文发过如此大的脾气,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汪昊的脸上也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到了火烧起来的时候,许婧文也忘了该顾及老公的形象了。

此后两人冷冰冰的状态持续了近一个月,最终许婧文还是原谅了汪昊。许婧文是现实的女人,老公玩也玩了,除了不允许他今后再发生类似的事外,还能叫他怎样?再说老公身体健壮,精力旺盛,倘如此僵持下去,只会造成他不管不顾地去外面寻找刺激。更别说老公还担任着报社的办公室主任,有不少实际好处在他的权力范围内,弄得他心灰意懒把该得的好处都放弃了,或干脆给了别的女人,到头来吃亏的岂不是自己和女儿?

虽说与汪昊的关系缓和了,但许婧文心里终究有些不爽,她想那个叫阿芳的女子并不比她漂亮,身材也不比她出色,小模小样的。汪昊也算是个高大的男人,许婧文知道他不太喜欢个子小的女人,那么是什么吸引他与阿芳苟欢的呢?许婧文有一次在单位里,越想心中越是不顺,就打电话找赵婷婷聊天,将她心中的郁闷、疑惑跟赵婷婷说了。赵婷婷要她把阿芳的情况详细介绍一下,说是帮她分析分析。许婧文就提到了阿芳那一双撩人的眼睛。赵婷婷听到这马上让许婧文打住,赵婷婷说:“婧文,你不必再说下去,一定是这双眼睛把你老公的魂魄摄了去。我告诉你,女人没脱下衣服前是靠一双眼睛勾引男人的。”许婧文一拍大腿,连说:“真理。真理。”心想自己偏偏吃亏在一双眼睛上:眼睛不大还是单皮的,这样的醒悟来得太及时了,许婧文当即决定去医院做割眼皮的手术。

等到拆掉纱布的那一刻,许婧文急不可耐地往镜子前一站,哈,太奇妙了,原本她的眼睛如一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花苞,现在眼皮这么一割,就仿佛这花苞在一瞬间呼啦啦地开出花瓣来了。

许婧文兴奋极了,她匆匆地跑到赵婷婷的小餐馆,赵婷婷像不认识似的盯着她看了老半天,然后开玩笑道:“以后小丁在,你最好别出现。”许婧文叫了起来,说:“什么呀,应该是我在,让他回避才对,我一见他就反胃。”两个好朋友像小姑娘一样嘻嘻哈哈地开了一通玩笑。

日子又回到了以前和和睦睦、相安无事的状态,所不同的是许婧文变得更有自信了,因为她的眼睛也变得妩媚漂亮了,她坚信汪昊不再会去找别的女人。

冬天到了,许婧文要汪昊为她买一台手提电脑,这样她就可以早早地钻进被窝,在床上舒服地玩三扣一了。这时候汪昊不知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还是以为找到了他吐一口恶气的机会。

汪昊说:“那时候你自己放弃了别人送上门来的一台手提电脑,现在却要我花万八千的去买一台来,你脑子进水啦。”

许婧文被老公指责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不快地说:“汪昊你才脑子进水呢,说清楚,我怎么放弃了别人送上门来的手提电脑。”

汪昊说:“好吧,让你了解一下那次事情的真相能使你知道乱发脾气的后果很严重。”

汪昊告诉许婧文,那个阿芳是一家文具公司的业务经理,来找他是想让他买她公司的文具。阿芳白天来过几次,暗示可以给他几成的回扣,但汪昊都拒绝了。后来阿芳邀請他吃饭,汪昊说晚上还要在办公室赶写一份单位三项制度改革的草案,因为家里的电脑破了。当晚阿芳就带着一张手提电脑的提货单来了。

“你还给她了?”许婧文问道。

“你来的时候,提货单和发票就在我抽屉里,但你这样一闹,第二天我就还给她了。不还的话,我就会与她不断的买卖往来,你说我还敢吗,你不把我的头劈下来才怪呢。”

许婧文讪讪地笑了,说不清是不是有些后悔或惭愧。她低低头说:“你当时为什么不说清楚?”

汪昊哼了声道:“我说了无数次,还发咒过,我与阿芳没发生过任何不正常关系。但你当时已经疯了,根本听不进去。”

“她与你真的是为了做生意?”许婧文回想起那一双特别撩人的眼睛,终究有些不相信。

“事情都过去了,我又何必骗你。你还可以去问她是不是在兴隆文具公司担任业务经理。”汪昊颇大度地说。

许婧文果真悄悄地去问了兴隆文具公司有没阿芳这个业务经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许婧文真的感觉到了后悔和惭愧,但都已经迟了,她想惟有对汪昊好一点,体贴一点,她就贴着汪昊的身体,柔声又加俏皮地问:“那时候别人有没问你脸上这么多伤痕是怎么来的?”汪昊故意躲开一些,说道:“我只能说不慎摔了跤,脸刚好碰在有玻璃碎片的地方了。”

许婧文听了把脸更深地埋进了汪昊的怀里。

2

平静的日子是被一封匿名信搅乱的。匿名信是一份打印稿,上面写着许婧文收。

开始的时候,许婧文并没将信里的内容太当一回事,她在报刊上,网络上见过不少因匿名信引起的误会或纠纷的事例。既然要匿名,就说明信中的内容大多不符合真实,甚至故意编造谎言,写信人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又不想或不敢让人发现。如果收信人都把信里的内容当回事的话,那么任何的攻击武器都不如匿名信来的厉害又不至于暴露自己。

许婧文将匿名信锁进了抽屉,依然如往常一样地工作和生活。只是信中的内容每每会突然地冒出来干扰她一会儿,此后便像一个神经衰弱的患者那样越不愿去想偏偏越要去想。尤其在夜晚,在她与汪昊搂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会突然地感到老公身上好像是有种淡淡的栀子花香味,那决不是她用的护肤品的香味,她有时问自己,这是不是匿名信在自己心里作怪,使她感觉到老公身上有其他女人的异味。她暗暗地查过他的手机,留意过他的内衣裤和西装口袋里放的东西,均没有什么明显让她起疑的痕迹。不过有一次,她发觉老公的肩胛上有一处牙痕,这一发现使她着实大吃了一惊,那明显是做爱到高潮时女人情不自禁的行为留下的痕印。她记得自己好像没有这样的习惯,倘若真是别的女人留下的牙痕,那问题就非常严重了。不过许婧文还是克制住,没有大呼小叫寻死觅活,因为上回对老公与那个叫阿芳的女子的误会已使她很后悔很惭愧了,所以她决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她一定得先弄清事实真相再去讨伐汪昊。

白天大家都在上班,只有晚饭过后这段时间,老公才有可能与别的女人幽会、鬼混。许婧文就忍痛放弃十分喜欢的三扣一,常寻找各种借口突然地闹进汪昊的办公室,看到的结果大多是汪昊趴在桌子前玩电脑的孤独身影。

快一个月了,许婧文始终未能找到匿名信中指责汪昊与一个少妇偷情的足够证据。她非常烦躁,有时又觉得自己太荒唐。自己不是不了解匿名信的性质,却仍是鬼使神差地被它左右了。而且,自从收到匿名信后,她确实感觉到汪昊许多方面的异常以及他身上似有似无的栀子花的香味。

终于有一天,许婧文憋不住了,她从抽屉里拿出那封匿名信来,甩在了汪昊面前。

汪昊看完匿名信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他闭上眼睛,用手指抠着太阳穴。许婧文就在旁边冷冷地观察他。如此静态的时间大概保持了两三分钟,汪昊睁开眼睛,手指点点匿名信,哼声道:“这种东西你也信?”

许婧文说:“人家无缘无故的,干吗要捏造你,肯定是你做了,被人发现了,无非这个人不想暴露自己而已。”

“你怎么知道别人无缘无故的,你怎么就认定别人不会捏造我?”汪昊生气地说。

许婧文望着老公,脸上像刷了浆糊似地绷得铁紧。

汪昊继续说下去:“我们这张报纸明年要改周五报了,接下来报社就要招兵买马,还要造房子添车子。你想想,我这个办公室主任的权力呢,肯定要相应地大几倍。怎么会不招人忌妒、羡慕?怎么会没人想着法子扳倒我自己取而代之?”

听了汪昊板着脸说的这番话,许婧文心里渐渐轻松起来。报社扩容了,办公室主任的权力大了,有人觊觎老公这个职位,明里暗里做些有损于老公形象的事完全可能。再细想,老公每晚都在家里或办公室,也不像是有秘密情人的样子。手机最容易暴露秘密了,两人要幽会,大多要通过手机联络,她也没有寻到一丁点可疑的踪迹。由此可见,写匿名信的人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故意编造谎言,所以她不该将信中的内容当回事。至于老公身上的来路不明的气味,有可能是那封匿名信产生出来的心理作用所致。何况,办公室里有两位女性下属,据说都喜欢涂脂抹粉,老公整日在她们旁边工作,这些混合气味难免会吸粘在身上,就如一个常在医院工作的医生或护士,身上总有一种消毒水的气味一样。她没必要纠缠下去。

不过,老公肩胛上的牙痕又怎么解释?许婧文的心里随即又陷入了矛盾之中。在这牙痕的表象下,诠释出来的实质是最让她受不了的。她觉得这个问题不弄明白,她是没办法真正轻松起来的,她决定再次向汪昊提出这个多少有些难以启齿的问题。

没料到汪昊早有准备似的,他耸耸肩,带点说私房话的随意道:“牙痕?笑话。你怎么从来不咬我。你如果会这样咬我,我早与你离了,我一定受不了。”

“那你说是怎么一回事?”许婧文追问。

汪昊幽默道:“可能你睡觉做梦时肚子饿了,把我的肩胛当红烧肉啃了,或者是你的手指甲不小心掐进了我的肩胛处。”

“那你怎么不与我离婚?”许婧文不依不饶。

“可能我也正好喝醉酒睡得像死猪一样呢。”汪昊大度地笑笑,并不介意,“以后你若再发现我身上有牙痕,你就用相机拍下来,我陪你去任何地方做鉴定。”

面对汪昊振振有词的回答,许婧文心里的石头好像是落了地。

按理说,许婧文又可以专心地玩她的三扣一了,可是很奇怪,那封匿名信依旧阴魂不散的,常常会突然地从她大脑的某一个角落里跳出来折腾她一番。她感到很迷惑,究竟是自己变得神经衰弱多疑了,还是女人的第六感觉在时时地暗示她,或者是因为她觉出了汪昊变得狡猾变得赖皮了。

许婧文有时想,关键是那天晚上她在汪昊办公室碰上了那个叫阿芳的女子,如果仅仅收到一封匿名信的话,听了老公一连串合乎情理的解说她尽可以将匿名信连同匿名信产生出来的阴影一起丢到九霄云外。现在将两件事情一联系,她心里的阴影就是散不去。而且她认定,匿名信中指的少妇十有八九是阿芳。

她如此推测,除了阿芳的眼睛特别撩人外,还有一点是她心里一直藏着的一个疑点。尽管那时她有过后悔和惭愧的感觉,但此后每每想到这件事时,她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她想,若真的如汪昊所说,阿芳是为了避人耳目才在晚上来找他的,那她突然出现之时,汪昊根本用不着说谎欺骗她,他完全可以在阿芳离开后向她言明情况,再拿出手提电脑的提货单,如此的话,她还会去怀疑他们之间存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吗?许婧文认定,汪昊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许婧文决定再跑一趟兴隆文具公司,这次她要面对面地与阿芳谈一下。

在兴隆文具公司的业务经理室,阿芳颇客气地接待了许婧文。阿芳的眼睛依然撩人,她说:“你老公人不错,我弟弟现在还常念他的好,我就是经弟弟介绍才认识你老公的。”

许婧文一愣,说:“原来你们是经你弟弟介绍认识的。”

阿芳说:“我们做业务的,只要听到哪个有权进文具用品的人,就会千方百计想办法去结识。”

许婧文闭上了眼睛,心里隐隐地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一会儿后,她睁开眼盯住阿芳,慢慢说道:“阿芳,我有几个问题想冒昧问你一下,可以吗?”

阿芳起身将经理室的门关上,说:“没关系,我想你来不会是找我闲聊的。那次你老公还我手提电脑的提货单时说,你因为我晚上来找他而误会了他,害得他不敢再与我有任何来往了,也害了我生意做不成。你这次来我正好给他一个平反昭雪的机会。”

“既然那天你找他是为了生意上的事,他为什么要谎称你是来送喜糖的?”许婧文说,其实她能问的只有这个问题了,其它的阿芳都已经说了。

阿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当时我也奇怪,后来想想可能他的钱都上缴了,手头有些紧,就想用这电脑来你这里换些钱用,反正是你们夫妻间的事情。”

阿芳的猜测只对了一半。许婧文心想,汪昊的钱是全交给她保管,但他只要说得出用途,他要拿多少她从不干涉,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找她要钱。

好像已没什么需要再问的了,许婧文起身准备告辞,走到门口又不甘心地停住,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对跟在后面的阿芳说:“他与你,真的没有不正当的关系?”

阿芳无声地笑了起来,她说:“按理你是不能这样问的,如果换个人说不定会掴你两耳光。”

许婧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阿芳,说:“我明白,我宁愿让你掴耳光,但我真的想知道。”

阿芳收敛住笑容,认真道:“我理解你,不过你放心吧,我决不是这种人。再说,我老公各方面都很优秀,待我又非常好,你想想,我怎么可能再跟别的男人有关系,那不是找死吗?”

许婧文点点头,转身离去。

3

生活再次回到了以前的轨道,尽管匿名信的阴影始终有些挥散不掉,但许婧文不想再折腾自己了。她叮嘱自己,除非让她真金白银地瞥见汪昊与某一女子鬼混外,否则她应该相信老公是清白的,她应该珍惜他们十多年来的夫妻情感,以及她眼下的安逸生活。

暖洋洋的春天到了,许婧文已不在乎手提电脑了。她坐在电脑桌前,有滋有味地玩着她的三扣一。

“五一”前夕的一天中午,許婧文接到一个陌生男子打来的电话,说有些事想与她面谈。许婧文莫明其妙,又有些害怕,这男子怎么会知道她家里的电话及她的名字?她谨慎地说:“我与你不认识,你是不是找错人了。”陌生男子说:“我怎么会找错人呢,你老公叫汪昊,在报社当办公室主任,对吧。”许婧文心想这男子显然是认识他们的,可能是某个故意与她开玩笑的老朋友或老同学,便假装生气地说:“我没工夫与你面谈,你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讲吧。”

陌生男子沉默了下,突然说:“我就是给你写匿名信的那个人。”

许婧文听了蓦地一惊,本能地说:“你,你就是写匿名信的那个人?你为什么要写匿名信给我?你有什么目的?”

陌生男子说:“我当然有目的,这个目的就是要你管牢自己的老公,不要让他随意地找别的女人乱搞。因为他是有老婆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我老公与别的女人乱搞,你有什么证据这样说。”

陌生男子道:“如果我没有证据的话,我就不会再打这个电话了。”

许婧文听了一震,心想这陌生男子的话有几分道理,拿不出真凭实据,匿名信写过也就写过了,还打什么电话。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打电话告诉我,而要过这么久才来电话?”许婧文问。

“我原本不打这个电话的,我想你看了信后会去阻止你老公的这种无耻行为。没想到你过了这么久都无动于衷,所以我觉得应该与你当面聊聊,看你是不在乎呢还是不相信。”陌生男子说。

听了陌生男子此番话后,许婧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冲口道:“那你是谁?你跟我老公有什么矛盾?”

话筒里沉寂了会儿,稍后传来陌生男子冷静的声音:“我是谁对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老公在与别的女人乱搞,你难道不想了解真相?不想把你老公从别的女人那里夺回来?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

“我,我……”许婧文一时说不清该怎么回答了。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决不会伤害你。你今天决定不了也没关系,过两天我再打电话来问吧。”陌生男子说完就挂了电话。

许婧文提着话筒愣在那里。

写匿名信,再打来电话,看来汪昊确可能与别的女人在乱搞。搁上话筒的那一刻,许婧文的大脑里蹦出了这样的念头。简直岂有此理,凭心而论,她的容貌与身材都说得过去,加上割了眼皮,她走在路上的回头率不比一般的年轻姑娘差。在床上她也称得上是一个温柔与激情并存的成熟女人,这个可恨的汪昊太过分太贪婪了。许婧文心中的怒火再次不可抑制地升腾起来。仅过了十多分钟,许婧文就主动将电话打过去,她是照着话机上的号码显示打过去的,接电话的果然是陌生男子本人。他们约定下午两点在“随缘”茶吧见面。

陌生男子自我介绍叫刘成,穿着一套税务局工作的制服。他说是在上班时间,是请了假出来的。许婧文的戒备心理渐渐消逝了。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尽管说。”许婧文不想与这个叫刘成的陌生男子多罗嗦,她需要的是汪昊与某一个女人乱搞的证据。有了证据,她决不饶了汪昊,看他再耍什么滑头。

刘成喝了口茶,同时扶了扶滑下来的眼镜,许婧文从见到他那一刻起,已经发现他好几次这样的动作了。刘成不紧不慢地说:“你可能还没感觉到,你老公与这个女人的关系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许婧文的心猛地一紧,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晃了晃,她的眼前不知怎么又跳出了阿芳那双撩人的眼睛。她说:“你别绕圈子了,这个女人是谁?在什么单位工作?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快告诉我。”

“她,她与你老公同在一个单位。”刘成闭了闭眼睛,然后又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好像说这话要费很大劲似的。

“是同一个单位的?”许婧文有些奇怪。

刘成点点头道:“都在报社工作。”

“也在办公室?”许婧文想到了汪昊办公室那两个總喜欢涂脂抹粉的女下属。

刘成摇摇头道:“她是做采编的。”

“做采编的?”

“对,她既是编辑又是记者,所以不用坐班。而你老公是办公室主任,要离开单位也不用向谁请假。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刘成看住许婧文,又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

许婧文摇摇头。

刘成接着道:“我之所以要与你面谈,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要透露给你这个情况。否则的话,你会觉得老公每天下班就回家,还怎么可能与别的女人去风流快活。我现在告诉你,他们大都在中午或下午去报社旁的一幢居民楼里干那事情。”

“我老公在那里租了房子?”许婧文惊讶地问。

刘成摇摇头:“那……是女人的房子。”

许婧文的心不停地在往下沉,到了这一刻,她已经确信这绝对不会是一个编造的故事了。她现在总算明白,汪昊手机里为什么没留有他做那些下流勾当的蛛丝马迹,原来他们无须手机联络,他们在同一幢楼里工作,他或她只要经过对方办公室窗口时递上一个眼色,另一个人便心领神会,然后到他们固定的寻欢作乐的场所等候,那真的是又浪漫又便捷。她低下头默默地喝起茶来,突然感到这茶的味道怎么酸酸的苦苦的,她不管不顾地将还未咽下去的茶水吐在了一旁的地上。稍后,她说不上是一种什么心理,下意识地问:“你知道那女人漂亮吗?还有,个子高吗?”

刘成又闭上了眼睛,纤细的手指抓着寸把长的头发,像跟它过不去似的硬要扯下它们来。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脸上渐渐呈现出一种自我陶醉的模样,他声音有些发黏地说:“当然漂亮,个子比你高,皮肤洁白,而且很有气质,很有女人味。”

许婧文的身体筛糠似的颤抖了几下,她抬起头,茫然地望着茶馆绿叶点缀的顶棚。这时,她的大脑里已有了女人的大致轮廓,她闭上眼睛,接下来老公与这女人寻欢作乐的情景便如放电影一般在她脑海里闪动,最后定格在老公被女人咬过的肩胛上……

过了许久,许婧文睁开眼睛,用双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也奇怪,她绷紧的神经这时突然松弛下来,仿佛一个紧张地等候宣判的犯人突然听到了宣判结果一样。尔后她就将注意力移向面前这个男人:他中等身材,皮肤白晰,长相斯文,属于过去常被人形容的书生形象。他又是谁呢?她在心里猜测着,不过马上她就对面前这个男人的角色弄明白了,但她还是故意问:“这女人与你什么关系?你这么了解她?”

刘成扶了扶眼睛,突然间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无奈状地摇了摇头道:“不瞒你说,她是我前妻。”

许婧文听了并不惊讶,只是点点头道:“噢,怪不得。那,你还喜欢她吗?”

刘成坦率地说:“我很喜欢她。真的。”

“是我老公与她有了关系?才使你们……”

刘成摇摇头,打断许婧文的话:“我们离婚前你老公与她没一点关系。”

“那你为什么与她离婚?”许婧文不解道。

“怎么说呢,当时只是一时冲动,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死了。”刘成的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地击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

许婧文冷笑了声,然后尖刻地说:“看来是你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你们男人就这德性,吃了碗里看了锅里。到时候又说什么后悔死了。”

“你?……我怎么可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我至今都没与任何其它女人发生过关系。”刘成像受到莫大的侮辱般气咻咻道。

“那是什么事让你后悔死了?”许婧文哼地一笑,在她看来,夫妻间除了一方有外遇没办法妥协外,其它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刘成喝了口茶,慢慢说道:“我们夫妻虽说不上恩爱,但也和和气气的,很少争吵。平时我都让着她,偶尔我觉得她太不讲理时我也要发些脾气,毕竟我是男人。”

刘成又喝了口茶,然后扶了扶眼镜,继续说:“导致离婚的事是为了一台手提电脑。”

“手提电脑?”许婧文情不自禁地插了句。

刘成又无奈状地笑笑,点点头:“当时她提出要我给她买一台手提电脑,说是可以坐在床上写稿子。”

“你不给她买?”许婧文冲口问。

“也不是不给她买,我的意思是我们单位每三年就要淘汰一批电脑,而我工作用的手提已两年了,等再过一年它淘汰后我买下来,只要花两百元就够了,它与新的差不了多少。”

“她不答应?”

“她就是这脾气,想要了就什么都不顾了,而我要为家里的经济算一笔账,我本来打算第二年给她买小车,所以有些钱我想能省就省。”

“就为这事她提出了离婚?”

“她先是胡乱发脾气,后来我没办法就答应马上去买一台新的,可她又不要了,不要就不要,问题是她从此不理我了,你说这气不气人。我实在忍不住,也向她发了一通脾气,这下好了,她说我们个性不合,还是离婚吧。我当时也是气昏头了,就冲动地与她办了手续。”刘成说着垂下了头。

“她确实有些无理取闹。”许婧文嘴上这样说,心里在想,那女人一定还有其它原因,无非是借了手提电脑这件事找碴。

“我真的很后悔。一开始要答应给她买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刘成深深地叹息了声。

“后悔也没用了,你只有想法子再与她复婚。”许婧文有些同情地说。

刘成点点头:“离了婚后我才意识到我其实非常非常爱她。我就想着法子争取与她复婚。我的理由是儿子因我们的离异很不开心,这对他往后的成长极为不利。当然我向她保证,以后她有任何要求,我就是卖血也一定满足她。”

“她仍不同意?”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就让儿子去做说客。儿子是判给她的,也常跑到我这里来,我就教儿子如何去对他妈妈说。我儿子挺懂事的。”说到这里,刘成停顿了下,摘下眼镜,又从口袋里掏出擦镜片的小布头,将镜片细细地擦了擦,在戴上前,他的手在眼角上擦拭了下。

“她对儿子是很在意很喜爱的,所以经过儿子一段时间的哭闹与恳求,她总算有些回心转意了。”刘成低下头,喝了几口茶。

“那又是什么原因不复婚?”许婧文忍不住又问。

刘成抬起目光,狠狠地剜了眼许婧文,说:“就在这时候,你老公不知用什么魔法勾引了她,所以她马上又像中了邪一样……”

“是你老婆勾引了我老公!”许婧文猛地反驳了句。

刘成愣了下也马上反击道:“是你老公勾引了她,不然她早就与我复婚了。”

“你胡说,明明是她勾引了我老公,我老公有我,而她因为没男人所以才勾引了我老公。”许婧文说着站了起来,激动的脸色涨得通红。

“正是因为你老公有你这个老婆,更不应该勾搭别的女人,你还要维护他。”刘成也站了起来,恼怒地说道。

这话击到了许婧文的痛处,她立马蔫了。她想刘成说的没错,汪昊有我这个老婆还与别的女人鬼混,简直太无耻了。这是她许婧文的悲哀,她还有什么必要去指责别人呢。许婧文跌坐在靠椅上。

见许婧文坐了下来,刘成也马上表示和解地坐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她与别的男人有不正常关系,你亲眼所见?”待激动的情绪平复后,许婧文问。

“她改变想法后我就暗暗地关注她的行踪,想了解其中的原因。就在这期间,我发现她常在中午或下午离开报社回家,原先没这种习惯,我正在纳闷,有一个经常在她离开后不久也走出报社的男人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一回我就戴上一顶草帽悄悄地跟在后面,结果发现他径直进了我曾经住过八年的房门。以后我又跟蹤过他们几次,足以证明他们间的那种非正常关系。”

“那,你怎么认定这男人就是我老公?”许婧文继续问,她希望她的问话能侥幸问出一个与她来说纯属虚惊一场的结果。

“我在报社有个老同学,刚好老同学有事求我,我就向他打听了这男人的情况,这样我才知道了你的名子和家里电话。”

“我仍有些不明白,他们为何不选择晚上干那事。我老公晚上经常一个人呆在单位,也没什么正经事要干。晚上做那种事不是更有情调,也更符合常理么?”过了会,许婧文仍不甘心地问道。

“这主要是我儿子的因素,我儿子跟她这样说:妈妈如果晚上不在家,他就不做作业不睡觉,妈妈如果带不认识的叔叔来家里,他就离家出走。”

“你儿子倒挺能干的,在替你管束她了。”

“是我教他这样说的。可他们照样在白天干那种事,唉,我是无能为力了。”

事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了,该问的都问了。他们俩同时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茶室。这时,许婧文想到了一个曾经盘横在她心头的疑问,她说:“你写匿名信,后来又打电话约我面谈,目的就是要我去阻止我老公与她的这种不正常关系,是不是?”

刘成点点头,颇坦率地说:“我相信她完全中邪了,靠我儿子的恳求或吵闹都不可能让她离开你老公,只有迫使你老公离开她,她才会理智清醒起来,才可能与我复婚。”

许婧文心想,这个叫刘成的男子比她可怜多了,她有愤怒至少还有发泄的地方,而他呢,他可能连气愤都不敢在那个女人面前流露一下。然而,从另一个角度讲,她和汪昊是夫妻,汪昊如此放肆地在外与别的女人厮混,是对她的情感、心灵、尊严等等的严重伤害。这方面对刘成的伤害就小多了,毕竟,他和那个女人已经没有名分了。

4

她该怎么办?回家的路上,许婧文一直在思忖这个问题。仅仅阻止汪昊继续与那个女人鬼混太便宜他了,她要惩罚他,让他永远记住偷情的后果。现在虽然不可能像过去给奸夫淫妇脸上刺红字了,然形式不同效果是可以做到相似的。她打算将他和那个女人的丑事告诉他们报社领导和同事,再去他们单位闹个天翻地覆,使他和那个女人在单位丢尽脸面。后来一想她又推翻了这个念头,如此的话,领导一处理,汪昊的主任位置就可能坐不牢了,最终吃亏的反倒是自己和女儿,不值。那么干脆从此以后不准汪昊碰自己,让他每天干挺着受煎熬,她知道,性欲旺盛的男人倘若一段时间碰不到女人,就会像烟鬼找不到烟抽一样难受,让他难受难熬得想要撞墙才好。可问题是时间久了,他会不会铤而走险不管不顾,真闹到那样的地步如何收场,到时后悔可来不及了,这也并非上策。

许婧文冥思苦想了许久,仍找不出一个比较妥当的能惩罚汪昊的办法。晚上,汪昊依然如往常那样留在办公室,许婧文恨不得立马奔过去扇他几个耳光,但她硬是克制住了,她要先寻出惩罚他的办法后再去收拾他。

三扣一已无心玩了,许婧文决定到赵婷婷的小餐馆坐坐,一则赵婷婷可以给她出些主意,赵婷婷要么不提建议,如果提建议的话肯定是行之有效的。二则她在家里实在憋得慌,难说不会憋出病来,真憋出病来最便宜的是那一对狗男女。

还好,那个讨厌的丁舞蹈不在,小餐馆此刻也没什么生意,许婧文就滔滔不绝地将近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告诉赵婷婷,最后让赵婷婷帮她出出主意,该如何惩罚汪昊。

赵婷婷点燃一枝烟,深深地吸了两口。赵婷婷本来是不抽烟而且反感抽烟的,离了婚后很多方面都变了。除了抽烟之外,许婧文觉得赵婷婷最大的变化是对丁舞蹈这样的男人不像以前那样反感了。赵婷婷说:“你自己都顾虑这顾虑那的,我更不能乱出主意了。”

“我们好姐妹有什么关系,再说你讲什么我都仅作参考而已。”许婧文说。

赵婷婷吐出烟来,刹那间烟雾弥漫在她们的脸上,许婧文呛了两口,连忙将坐的椅子往后移远点。赵婷婷慢悠悠地说:“要我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向我学习。”

“离婚?”许婧文叫了起来,“这算什么最好的办法。”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是最见效的。我和大海的事你总知道吧,一开始我也想了许多方法,争取让他改掉坏脾气,可过不了一星期,他的手脚照样又痒了。唉,都过去三年了,一提起他我的身體还老发抖。”赵婷婷说话的声音有点卡。

赵婷婷与大海离婚的原因许婧文是清楚的。那时这个小餐馆还是大海在打理,赵婷婷则是一家制钉厂的会计。小餐馆生意向来不好,大海又喜欢喝酒,常常是生意不好酒就特别喝得多,回到家大海就拿赵婷婷出气。赵婷婷有一次被大海打得躲到床底下去了。赵婷婷说得没错,她努力过好几回,希望他别喝醉酒或心情不快时就打她。这样的时候,大海总是拍胸脯保证,绝没下次了。结果她手臂上的疤还未痊愈,新的血块、紫斑不定又在身体的某个部位出现了。

“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与汪昊离婚的,其它不论,就他当办公室主任的许多好处我享受不到了,而且还便宜了那个骚货。”许婧文认真地说。

赵婷婷哈哈地笑了起来,笑毕她说:“我知道你就是舍不得那些小小的利益。婧文,我告诉你,打女人和玩女人都属于男人天生的爱好,如果汪昊有这其中的一项爱好,你就别想改变他。”

“难道就没有惩罚男人这种恶习的办法?我不相信。大海只是一个例外。婷婷,你再帮我想想,旁观者清么。”许婧文固执地央求道。

赵婷婷顾自抽了几口烟,这时有个顾客吃完面走了,赵婷婷就吩咐帮工把碗筷收拾掉,然后道:“刚才有人在我不好说,如果你不想离婚,还有一个惩罚汪昊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对,就是你自己也去外面找男人,找了以后还要告诉他这男人比他强多了棒多了,让他也品尝受到羞辱的酸涩滋味。这样的惩罚痛了他而你自己的经济利益一点不受损害,比你自己想的那两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好多了。”

“让我去找其它男人,天呐,婷婷,你会不会搞错?”许婧文不相信地望着赵婷婷。

赵婷婷笑笑道:“没错。给他戴上绿帽子,看他在不在乎。他不在乎,你就管自己快活,心理也平衡了;他在乎,那他也别去外面拈花惹草,这不是天下太平了?关键就看你能不能做到。”

许婧文摇摇头:“我想我做不到,与男人拉手、跳舞我都觉得别扭,浑身不自在,更别说与他们上床了,我肯定会有一种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感。”

“人是会变的,原先我对小丁也像你一样反感,可现在我就觉他挺顺眼。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是现实生活的功劳。”

“他这个人酸巴巴的,没男人样,老实说我看不惯这样的男人。”许婧文说。丁舞蹈下岗后在区文化馆做舞蹈教师,许婧文曾陪赵婷婷去看过他教人跳舞的场情,令她十分反感。

“那大海算男子汉吧。如果我们在外遇到强盗流氓什么的,大海肯定能保护我,而小丁可能就顾自己溜了。但平常呢,小丁会为我捶背揉腰,倒茶点烟,逗乐讨好,而大海呢,你小心又小心地伺候他,他照样会拳脚回报你。关键是我都生活在‘平常啊,在外遇到强盗流氓的机会一辈子都难碰到一两回。婧文,人会在这样的现实下改变的。”赵婷婷像长者一样对许婧文开导。

对赵婷婷的这些建议,许婧文可以用一个形容词来概括,那就是“不以为然”。但她同时又不无矛盾地承认,赵婷婷自己选择离婚是明智的。

翌日中午,刘成打来电话,说他现在就在报社斜对面的地方,他刚见到他前妻和汪昊一前一后地出了报社,估计又是去老地方寻欢作乐了。刘成把“寻欢作乐”四个字咬得特别重,然后问她有没想过“捉奸在床”。

许婧文似乎才意识到,她还没有铁证拿到手,怎么就忙着想惩罚的事了?于是她立马对刘成说:“好,我马上到你这里来。”

原来刘成的外婆家就在报社斜对面的第二幢楼上,又是最边上的一套,刘成只要站在房间的窗前就能清晰地望到马路斜对面的报社大门,而从报社出来的人极难发现斜对面又是第二幢楼上的人的动静。许婧文想怪不得刘成这么有耐心地监视他的前妻,原来他是躲在自己外婆家里。

许婧文精神抖擞,仿佛是个勇敢的战士第一次上战场一样。她对刘成说:“你去外婆家里捎上些家伙,我们冲进去后先把他们揍一顿再说。”

刘成吓了一跳,忙摆摆手道:“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把她打坏了怎么办。还有,我不能与你一起捉奸,让她知道就再不可能与我复婚了。”

许婧文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骂道:“就你这种男人,换了我也会离开你,太窝囊了。”

刘成尴尬地笑笑:“我,我只能提供他们在一起偷情的时间和地点。”

许婧文早已转身管自己走了,她在途中给赵婷婷打了个电话,让小餐馆里的帮工过来帮个忙。帮工是个三十多岁的乡下女人,身体非常强壮。她寻思这种事靠她一个女人是很难达到“捉奸在床”的目的,首先撞开门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本来她想直接叫赵婷婷来,但考虑到汪昊可能赤身露体的场面,让他们以后见了会尴尬。

5

许婧文疯狂的程度不亚于上次把家里搞得像七级地震一样,不过这次她没有去损坏室内的物品,也不是针对汪昊,她把愤怒的火焰全部喷向那个皮肤光洁白皙得如陶瓷一样的女人。当时她撞开门进去瞥见那样的场景后大脑里就恶狠狠地蹦出这样一个念头:她要像砸碎陶瓷一样将这个女人砸得粉碎。

汪昊稍稍地慌乱了一阵后即刻镇定下来,镇定下来的汪昊一看许婧文如此疯狂时他马上像保护珍贵物品一样保护起那个女人来。汪昊的这一行为更激怒了许婧文,她拿出一副要与那女人拼命的架式几次三番地奔上去,汪昊极力地阻挡着许婧文,尽量不让她的拳脚和牙齿伤害到那个女人。在一旁有些发呆的帮工这时想起来时老板娘对她的交代,赶忙过去拉开许婧文。

许婧文铁青着脸回到家,她门也不关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汪昊。汪昊仍滞留在那里安抚女人,并且向许婧文保证稍后他就回家,该打该闹回自己家去。许婧文不清楚汪昊是为了在那女人面前逞英勇呢还是不愿在那女人面前讨饶丢丑。其实她也不愿在那个女人还有帮工面前把老公弄得狼狈不堪。好,就回家闹吧,许婧文愤怒地想,在那女人家里,她当然应该先收拾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反正,她是决不会饶了汪昊的。

如果那次吵闹属于七级地震的话,许婧文要把这次地震升为十级。不,十二级。除非……许婧文突然停止了疯狂的念头,转而有些缓和地想,除非他写下保证书,永远不与任何野女人再发生不正当行为。是啊,天崩地裂地大闹一场又有什么好处?但他必须做出保证,如此的話,她才有原谅他的理由。她接着想,以后晚上别留在单位了,让汪昊也下班就回家,她弄几样他们共同喜欢的小菜,两人喝些酒,制造些欢快的气氛或说些打情骂俏的话,慢慢地汪昊就不会想着与别的女人寻欢作乐了,这样的生活多有乐趣,多好。她的心里不知怎么变得暖乎乎了。说到底,她内心还是喜欢汪昊的。

正想着,楼梯口传来汪昊的脚步声,许婧文的脸上随即换上先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想尽管自己有这样的打算,可不能轻易地流露出来,不能让汪昊以为她离不开他,那会使他更肆无忌惮,她稍稍表现一下自己的愤怒是必要的。

汪昊刚踏进门的那一刻,许婧文抓起身旁的电视摇控器就朝汪昊扔过去,摇控器不偏不倚正好飞到汪昊的额头上,汪昊赶紧扶住额头。许婧文也慌了,下意识地站起来,尔后又一屁股坐回沙发,她觉得这时候应该表现出她的绝情。稍后,汪昊慢慢地移开扶在额头上的手,许婧文定睛一看,还好,没有出血,只在额头上面留下一块紫斑。汪昊用手揉了几下,模样出奇地冷峻和镇定。

“许婧文,我们离婚吧。”汪昊平静地说。

“什么,离…婚?”许婧文以为听错了。

“对,我们离婚吧,我承认是我不好。”

“是你不好还离婚?”许婧文真的弄不懂了。

汪昊点点头,沉默了下说:“所以在财产上让你便宜一些。我想过了,女儿跟你这套房归你,女儿跟我这套房归我,但我把奶奶接过来,她那个中套归你。这两种形式随你选。”

许婧文有些懵了,这个人还是汪昊吗?还是与她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公吗?

“如果去法院判,你肯定得不到这么多。”汪昊接着道。

许婧文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做了不光彩的事还那么理直气壮,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她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汪昊的鼻子大声道:“汪昊,你做了下流事还这么张狂,明天我去你们领导那里评评理。”

“你尽管去吧,大不了我不当这个主任。其他的,领导还能把我怎样?”汪昊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下许婧文又懵了,她原本以为闹到他报社去是汪昊最怕的一招,是他的软肋,没料到他全然不在乎了,那个女人的魅力竟有如此之大。

“你就为了那个白骨精连家也不要了?女儿也不要了?前途也不要了?”许婧文的声调明显低了下来。

“婧文,平心静气地说,我觉得我和你不太合得来,我受不了你那种疯狂的发泄欲。我在报社工作,大小也算个领导,我老被你弄得脸上伤痕累累的,我还怎么工作?”

咦,他这算什么话,听起来还是我的不对。许婧文心想,上回虽说有点冤枉了他,但那也是事出有因,现在想起来,他那次把来送电脑的阿芳说成是来送喜糖的,目的还不是为了将电脑送给那个白骨精。他自己的原因不找找,还责怪她疯狂。她现在明白了,是那个女人让他变得如此狡诈,如此厚颜无耻。许婧文心里悲哀极了,她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你冷静地想一想,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汪昊见许婧文没有反应,接着说道。

沉默了一会,许婧文忽然大声道:“汪昊,你要离婚,休想。如果你硬要起诉法院的话,我就去找那白骨精拼命。”

汪昊显然怔住了,过了一会,他的脸上不易觉察地掠过一丝不屑,他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一件外套就跨出了家门。

这个晚上,汪昊第一次无缘无故地没有回家过夜,许婧文也是一宿没合上眼,她估计汪昊是决定走离婚这条路了。俗话说,千年修得夫妻缘。汪昊怎么会如此绝情,许婧文真是又恨又无奈又想不通。

她该怎么办?许婧文思考了许久,决定派女儿去做说客。汪昊比较宠爱女儿,许婧文想这也许就是他把女儿跟谁这套住房归谁的原因。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是汪昊报社分的,有一百多平米,而且在市区。如果这套房换成两套,女儿的住房条件就大不如以前了。所以让女儿去劝说汪昊,让他不要冲动地决定离婚的事,比她使出各种手法迫使汪昊都有效得多。

6

许婧文有时也奇怪,自己这是怎么回事,汪昊动真格要离婚,她就慌了神。离了汪昊她就不能生活或者生活得很不如意?想想真是莫名其妙,然而她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她不清楚自己这是犯贱呢还是从一而终的传统观念作怪,或许只是习惯了常态的生活规律所致。

女儿告诉许婧文,她用他们班上一些单亲家庭的同学如何地受尽各种委屈作例子,对爸爸倾诉了半天,爸爸好像有些被说动了。女儿最后跟许婧文拍胸脯,说如果爸爸再提离婚的话,她就跟他断绝父女关系,看爸爸还改不改主意。许婧文听了开心地笑了,倒不是因为女儿说服了汪昊,重要的是女儿懂事了,而且还会向着娘,这让她颇感欣慰。

不知是女儿那一番倾诉的原因,还是许婧文说要找那个白骨精拼命,此后的一段日子汪昊果真没再提离婚的事,许婧文也没收到法院的传票。日子似乎有点回到原先的状况,但许婧文明显感到汪昊对她的态度有了些许的生硬,即使是在亲热缠绵之时,许婧文也感到汪昊有一种任务性的敷衍感觉。

有一天,许婧文接到刘成打来的电话,刘成用责问的口吻说:“怎么回事,他们仍在继续那种关系?”

许婧文马上没好气地说:“你还来责问我,是你那个皮肤太白的前妻功夫好,让我老公玩了就不顾一切了,我已经没招了。”

刘成口气软了下来,说:“许大姐,你没招我更没招了。还是你再来点狠的,无论如何别让他们再继续那种关系了。”

“哼,你还让我再来点狠的,告诉你,我老公要跟我离婚了,你说我怎么来狠的?”

“这……许大姐,你千万别同意,你们一离婚,他们就更无所顾忌了,说不定还会成为正式夫妻,那我就一点希望也没了。”刘成的声音带着恳求。

许婧文顾自搁了电话,心想就这种软骨头男人,还老想着复婚,做梦去吧。

许婧文只能拼命地将注意力集中在玩三扣一上,这本身就是她比较迷恋的一项业余爱好,可常常是玩到一半,她的热情就会慢慢地褪下去。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往往在这种时刻,她会觉得十分无聊,有时候会演变成烦躁,她想摔东西,她想找汪昊闹,不过最后她都忍了。摔坏的东西后来还得自己去买回来,与汪昊闹的结果只能导致离婚,这又不是她愿意的。

这天,她在家里实在闷得慌,就决定上赵婷婷的小餐馆散散心,自那次她叫上赵婷婷店里的帮工去捉奸后,她还没去过小餐馆,电话也是赵婷婷打来的,问她现在两口子处得怎样了,她也只是嗯嗯啊啊地不想多说,赵婷婷可能知道她心烦,也就没再打扰她。

许婧文来到小餐馆门口,一看那个丁舞蹈在,她皱了皱眉头,正犹豫着要返回时,被赵婷婷瞧见,赵婷婷就借故让丁舞蹈去买烟,支走了他。

“看你的样子,汪昊仍没有悔改。”赵婷婷拉许婧文坐下后说。

许婧文耷拉着头,叹了口气。

赵婷婷吩咐帮工拿一瓶酒和两只杯来,许婧文摆摆手说:“婷婷,我从不喝酒的。”

“我过去从不抽烟的,现在不也抽上了。过去从不做的事,不等于今后一定不做。”赵婷婷像个大姐姐一样开导着许婧文,其实她比许婧文还小一岁。

许婧文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赵婷婷给许婧文斟上酒,说:“有句话说得好,一醉解千愁,婧文,喝几杯,保管你的心里會好受些。”

许婧文苦笑了下,说:“一醉解千愁那是针对男人说的,再说我是不喜欢喝酒,真要让我喝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赵婷婷直摇头:“婧文,你真是太死板了,一句话还非得分个男人女人,服了你了。怪不得你制服不了汪昊。”

“他要与我离婚,我还怎么去制服他?”许婧文提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

“原来这样。那你…答应了?”

“我答应?我答应的话不是成全了他和那个白骨精,我能这样便宜他们?”许婧文咬牙切齿地说。

赵婷婷叼一支烟在嘴上,点着火后深深地吸了口,烟雾熏在她脸上,她眯逢着眼睛说:“婧文,那又何必呢,如果两人在一起不痛快,如果离婚的条件对你有利,有什么想不通的?”

“我就是不能接受。我就是不能如他们的愿。”许婧文仍愤愤不平。

赵婷婷抿了口酒,眯眼望着一脸愤怒状的许婧文,突然笑了起来。

“你还笑?”许婧文抡起拳头擂了赵婷婷一拳。

“我发觉你主要是舍不得汪昊这个人。”赵婷婷仍笑着说。

许婧文掩饰道:“你胡说,他这种下流男人死了最好。”

“就这样僵持着,累不累啊。”过了会,赵婷婷说。

许婧文又喝了一大口酒,无奈道:“唉,不这样僵持就只能离婚,而——离了婚我就能碰到好男人吗?”

赵婷婷怔了怔,稍后她说:“所以离婚你接受不了,这样的状况你又十分不爽,对不对?”

许婧文没有作答,只是又大大地叹一声气,然后将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7

周六下午,赵婷婷打电话给许婧文,约她去“曲院风荷”喝茶、打牌。女儿到同学家去了,汪昊照例不在家。许婧文原本会毫不犹豫答应的,可一想到赵婷婷可能会带上丁舞蹈,她就没了热情,她问:“你那位小丁是不是也去?”

“当然去。婧文,小丁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你应该看在我的面上认可他,对不对。”赵婷婷说。

许婧文想想有点道理,因为丁舞蹈的出现她就永远不与赵婷婷来往?显然不可能。便答应了下来。

与赵婷婷、丁舞蹈坐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人,赵婷婷向许婧文介绍说是小丁的朋友,叫阿翔,这样凑足四人就可以打牌了。

许婧文没与丁舞蹈打招呼,倒是与那个叫阿翔的男人笑了笑,阿翔也回以微笑地点点头。四个人先喝了会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天,气氛不太热烈,赵婷婷就说干脆打牌吧,婧文最喜欢玩三扣一了。

许婧文平时都是在网上玩的三扣一,极少像这样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喝茶吃零食,一边打牌,所以格外觉得开心,有时候会因为赢了一局或对方出错了一张牌而哈哈大笑起来。她的开怀大笑也感染了其他人,大家的兴致都逐渐提了上来。

直到火红的太阳落到西边的树林时,他们才停止了鏖战。四个人一同步出公园,赵婷婷对许婧文说:“小丁今天要带我去见他的父母,你要不一块去?”

“我去干吗?你真是打牌打昏头了吧?”许婧文骂道。

“那我们就此分手了。”赵婷婷不明含义地笑笑道,“我和小丁坐7路去九里松,你们回市区吧。”

许婧文就与阿翔并行着前往市区方向的车站候车。她对阿翔的印象不错,开始听赵婷婷介绍说是丁舞蹈的朋友,又提到他在一家机械公司做钳工,她在心里就有些奇怪,阿翔与丁舞蹈应该没有什么交叉点,怎么会合得来?阿翔身体健壮,理着一个小平头,脸上轮廓分明,看上去是很有个性又很粗犷的男人。后来见他的举手投足,许婧文就更觉得阿翔与丁舞蹈是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

分手的时候,阿翔热情地说:“婧文,有机会我们再去喝茶。”

许婧文下意识地点点头。

许婧文对汪昊的行为越来越忍无可忍了,她可以从汪昊的任何一件内衣上嗅到那种熟悉的栀子花香味,但她一点没辙,甚至连发火都有颇多的顾虑,只能将恼怒淤積在心里。

这天下班,赵婷婷又打来电话,邀她到小餐馆聚聚,说有个事要告诉她。许婧文起先没答应,倒不是因为反感丁舞蹈,经历过上次的喝茶、打牌,她对丁舞蹈也不那么反胃了,或者说她不想对他有太多的反胃,就如赵婷婷说的,她应该看在婷婷的面上认可他。她只是懒得走动。吃过晚饭后,她又感到了说不出的郁闷,心里被一种恶劣的情绪笼罩着,她就想还不如去小姐妹那里聊聊天,透透气。

丁舞蹈没在,赵婷婷说他刚离开,回家里打扮房子去了。许婧文问:“婷婷,你真的打算与他交往下去?”

赵婷婷点点头道:“我就是要跟你通报这件事,我打算与他同居了,但不正式结婚。”

“这算什么?要么做普通朋友,要么干脆结婚,反正你们都是单身。”许婧文说。

“婧文,我看你真的落伍了,现在别说我们这些有过婚姻的中年人,连一些未婚的年轻人都时兴这种形式。两个人感觉好在一起,不好就分手,没有财产的纠纷。”赵婷婷说。

许婧文心想赵婷婷的话或许有些道理,只是自己不太认同罢了,遂不再争辩下去。她向赵婷婷要了瓶酒,说要喝点酒通通气。

赵婷婷望了许婧文一眼,知道她又在为汪昊的事生闷气,本想劝说几句,转念一想放弃了。赵婷婷叫帮工拿一瓶酒来,再炒两个菜。

在等菜的时候,赵婷婷说:“婧文,你再早来半小时的话,就可以让阿翔给你炒两个菜了,他现在帮小丁去收拾房子了。”

“阿翔?”许婧文一下子想不起来,不过马上她就忆起了那个理着小平头、很有男人味的阿翔,她说:“他怎么成了你店里的厨师?”

“他常过来帮我烧菜,他烧的‘香酱炒卤肉快成了我店里的招牌菜了。”

“他倒挺空闲的。”话一出口,许婧文就觉得有些不妥,不妥在哪里她也说不清。

“他能忙什么?他在本地就一个人。”

“他是单身?”许婧文警觉地问。

赵婷婷摇摇头:“他老婆在宁波一家事业单位当小头头,有些瞧不起他。离婚呢又不同意,怕影响了仕途,怕小孩心理受伤害。就这样僵着。”

“那他何不在宁波工作?”

“阿翔个性也较倔犟,不愿看老婆的脸色做人。小丁说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老婆在宁波有一个相好,是她单位的大头头。他不呆在那里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许婧文默默地喝了口酒,心想如今夫妻冷战或不和睦,大多是由于一方有了婚外情造成的。她有些同情那个叫阿翔的男人,她想夫妻间受到伤害的也不尽是女人。

“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许婧文叹道。

菜端上来了,赵婷婷提起筷子挟了口菜送进嘴里,然后神采飞扬地说:“婧文,等我选定日子正式搬到小丁那里时,你一定要过来。我叫阿翔烧几道好菜,也算为我和小丁开始共同生活庆祝庆祝。”

“看来我还得包一个红包了。”许婧文开玩笑道。

“没关系,你想送我一定收下。”赵婷婷也开心地笑道,说完,她煞有介事地端详起许婧文的脸来。

“干吗?不认识我了。”许婧文说。

赵婷婷自顾自地点点头道:“婧文,刚才我们提到你的时候,阿翔说你很漂亮很耐看,现在看来他说的确是实话。”

许婧文的脸腾地热了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佯嗔道:“都老太婆了,还谈什么漂亮不漂亮。男人没一个正经的。”说归说,她的心里其实挺舒服的。

“婧文,原先你吃亏在一双眼睛上,割了眼皮后整个脸的味道就出来了。”赵婷婷仍津津乐道着。

许婧文听后脸色蓦地阴了下来,她心想自己割了眼皮后汪昊从没对她说过什么赞美之词,她气乎乎地说:“可汪昊不欣赏有什么意义,与他来往的女人比西施美女还漂亮呢。”

赵婷婷赶忙摆摆手道:“好好,我们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

8

阿翔烧的菜确实不错,色香味型都能兼顾。许婧文自称是个吃客,是个嘴比较刁的人,也打心里佩服阿翔的烹饪水平。

赵婷婷说她最喜欢那只“百合牛肉”,肉嫩不沾牙,味感极佳。阿翔也不谦虚,说:“没有花生油,淀粉也少了些,‘百合牛肉的味还不够正宗,以后到我家里来,我一定烧一只味道更纯的‘百合牛肉让你们品尝。”

四个人美美地吃喝过后,又开始打牌,直到赵婷婷不经意地打了个哈欠后他们才停了下来。阿翔一边起身一边打趣道:“婧文,我们都忘了小丁和婷婷今晚是新婚燕尔,应该早点让他们休息的。”

许婧文也好像醒悟似的假模假样道:“我们真该死。不好意思。”

赵婷婷也不客气,说:“那我就不留你们了,以后再来玩吧。”

许婧文和阿翔一同步出丁舞蹈的住所,到了街上,许婧文就有些别扭,毕竟是晚上,一男一女走在一起的感觉就像一对恋人。她心想幸好是阿翔,假如换了丁舞蹈她宁愿绕远路也不会与他同行的。

快到车站时,阿翔说:“婧文,我就住前面一幢楼,去坐坐吧。”

“你住在这里?”许婧文下意识地问了句。

“对,我和小丁是小时候的同学,我和他家相距不过半站路。去坐会吧,反正回家也没事。”阿翔热情地邀请道。

回家也没事这句话使许婧文的心动了下,是啊,现在汪昊在家也是把自己关在女儿的房间玩电脑,让她一个人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许婧文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才九点半多,于是就莫名其妙地点头道:“好吧,去参观一下大厨师的厨房。”

房子不大,装修也比较陈旧,但收拾得挺干净。阿翔解释说这是他父母的老房子,他自己的家在宁波。

“你是到那边做入赘女婿的吧?”许婧文坐下后开玩笑地问。

“我在宁波当兵时认识她的,我就在那边安了家。”阿翔淡淡地说,“三年前我下了岗,就回老家来找了个工作。”

许婧文想到赵婷婷告诉她的关于他老婆的情况,就不便再细问下去,只能又说到烹饪方面,阿翔说他业余时间闲着没事,想想还是学点烹饪技术,既不用交学费又能满足自己的口福,以后他还打算自己开一家小餐馆。

似乎没什么可谈了,许婧文准备走了,阿翔拿来几只桔子,剥了皮后递给许婧文,许婧文接过桔子后发觉阿翔的眼睛亮亮地望着她,身体也向她挨近了点,她的心“咚咚”地跳动起来,她慌忙站起身说:“我,我该走了,明天要上班呢。”

阿翔仍眼睛亮亮地望着她,说:“那下次来,我给你们烧几只今天没吃过的菜,保你喜欢。”

直到坐上公交车,许婧文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从阿翔的眼神里许婧文明显地窥出了他的欲望,看来男人都是好色之徒。她以后不能与阿翔多交往了,交往多了有些事难免会发生的。许婧文告诫自己,尽管她对阿翔仍充满好感。

阿翔后来打电话邀她去喝茶,许婧文果然婉言谢绝了。

这天刘成又来电话说:“许大姐,干脆你去跟我前妻说说,让她离开你老公,不要再做破坏你们家庭的事了,女人之间有些事情还是比较容易商量的。你就算是求她了。”

许婧文一听没好气地说:“那你何不到我老公那里抗议,让他别再与你前妻鬼混了,造成你们家庭无法团圆。”

“可我没这个权利啊。”刘成的声音非常沮丧。

许婧文懒得再理他,就顾自挂了电话。

说归说,许婧文觉得刘成的建议也有一定道理,人心都是肉长的,告诉那个女人,因为她与汪昊的不正当关系导致他们家庭面临破裂。有句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家婚。让她知道拆散别人家庭是多么罪孽的事。

不妨试试。许婧文心想。

没有那女人的电话,许婧文决定直接到报社找,方便的话就在那女人的办公室谈,倘不方便再约时间地点。就在许婧文快到报社时,猛地发现那女人正好从她前面不远的路口拐进去,许婧文一看是她上次去“捉奸”的那条弄堂,她心想那女人一定是提前回家了。就在她准备加快步伐追上去时,她的心里忽然一个转念,她想汪昊会不会稍后也出现呢?由于这样的猜疑,许婧文停止了往前的步伐,一转身躲在路边的大树后面。

时间仅仅过了两三分钟,汪昊果真从报社大门出来了。许婧文的心里一阵紧张,汪昊这是去办事?是回家?还是……真的会去那女人的住所?现在可是离正式下班仅半小时,也就是说那女人马上要去接读小学的儿子,汪昊不可能这时去那女人的住所吧。许婧文躲在大树后一动不动,眼珠子一眨不眨地随着汪昊的身影移动,只一会儿,许婧文的脸就涨红了,眼睛里立马喷射出愤怒的火焰。尽管她知道他们间的下流勾当,但平常她眼不见为净。现在,她再次亲眼目睹汪昊走向那女人住所时,她的心仍是又痛又恨。

她掏出手机,给刘成打了个电话,问他知不知道他儿子现在何处。刘成说今天是他父亲70岁大寿,他把儿子带去祝寿了。许婧文听后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什么都明白了,他们间的亲密关系或者说相互需要的程度已远远超过许婧文的估计。许婧文的脸上由涨红转而变得煞白。她想象着他们此刻可能坐在一起像夫妻般对饮,或者如发情的猫搂在一起叫春……许婧文全身颤栗着,牙齿咬得格格响,她真狠不得奔过去跟这对奸夫淫妇拼命。后来她用手指掐另一只手背上的肉迫使自己克制、冷静。她想去闹的结果无疑只有离婚。不,她决不遂他们的愿,她心里发狠地想,让他们永远无法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在一起。

他们完全入魔了、中邪了、着迷了。许婧文心想,在这种情状下,她还有必要与那个女人去说什么别破坏人家的家庭吗?还有必要去说拆散别人家庭是多么罪孽吗?她觉得还不如跟狗说值得一点。

往回走的路上,许婧文接到阿翔的电话,阿翔在电话里非常热情,说他今天烧了几只好菜,希望许婧文能来品尝品尝。

许婧文问他赵婷婷和丁舞蹈是否也邀请了,阿翔说当然邀请了,但他们今天正好有事来不了。她沉默了会儿,后来就答应了。她已经没有不去的理由,倒不是因为阿翔的热情相邀,而是她对汪昊的愤慨和无奈至极。她觉得自己发泄愤慨、惩罚汪昊最好的办法唯有像婷婷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也不管不顾了,她愤愤地想,她一定要给汪昊戴上绿帽子,让他品尝受到羞辱的酸涩滋味。

9

菜的数量不多,不过每只菜都有特色,而且精致。阿翔十分好客,一定要许婧文品尝一下他珍藏多年的五粮液酒。许婧文也不拒绝,机械地喝着酒吃着菜,脸上的表情显得木讷,与阿翔兴奋热烈的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阿翔先是介绍几只菜的特色、做法以及口味,说做这些菜得有耐心,他是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完成的,味道一定不会差。然后又东拉西扯地说赵婷婷与丁舞蹈的趣事,说他们现在恩爱得连分开一两天都受不了了。许婧文则低着头,嗯嗯啊啊地应着,她的大脑其实一片空白。阿翔说着说着也停了下来,只用眼睛望住许婧文。

过了许久,许婧文抬头陡地感觉到阿翔热辣辣的眼神,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忙又低下头,拿着筷子的手慌乱地去挟一块猪排。这时,阿翔的手突然伸过来,将她的手攫住,许婧文下意识地一缩,却没能挣脱掉阿翔的手掌。

许婧文有点紧张了,她清楚,任由如此的状况发展下去,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那么,她该趁早逃避?或与他理智冷静地保持距离,以熄灭他渐渐上升的欲火?不!她的心里这时颇逆反地喊道。她之所以答应来阿翔的家,不就是為了要给汪昊戴绿帽子吗?

许婧文的手不再挣脱了,任由阿翔抓着。她的脸上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有点害羞变得红红的,煞是艳丽。阿翔很激动,胸脯明显地起伏着,他一边抓紧许婧文的手,一边将自己的座位悄悄地挪到她的身旁。也许是见许婧文没有拒绝的意思,阿翔更大胆了,不一会他就伸过手臂,将许婧文轻轻地搂住了。

许婧文的大脑“嗡”地一炸,身体本能地扭动了几下,但阿翔并不松开,反而更紧地搂抱住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掠过许婧文心头,使她心里冒出了拒绝的念头,可另一个声音又叮嘱她一定要放松一定要配合,因为她要让汪昊品尝受到羞辱的酸涩滋味。于是她就不再阻挡和扭动,她闭上眼睛,任由阿翔紧紧地搂住她的身体。

阿翔更激动了,嘴里不住地喘着粗气,他的手颤抖地解开她的衬衣钮扣,然后他就看到了她那精巧的粉红色的乳罩,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解她的乳罩褡扣。被解开的乳罩像美丽的花朵一样慢慢地飘落下来,这时,阿翔的眼睛直了,他急不可耐地伸手抓住那丰满而又高翘的乳房。

就在乳房被阿翔的手抓住的一霎那,许婧文的身体不知怎么痉挛起来,全身上下有一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她睁开眼,突然间猛地推开阿翔的手臂,随后就转过身去,捡起落在地上的乳罩,动作迅疾地戴好。在阿翔尚有些懵懂时,许婧文已开始系衬衣钮扣了。

“对不起,不好意思。”许婧文转过身来,用手捋了捋头发,脸上不自然地笑笑,“我走了,谢谢你的酒和菜。”

阿翔茫然地望着许婧文步出房间,没有追出去。

许婧文慢慢地往回走,想起刚才在阿翔家的一幕幕情景,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是对自己的恼恨抑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原本要让汪昊戴绿帽子的念头现在完全放弃了,不是她原谅了汪昊,而是她做不到如赵婷婷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什么呢?她也说不清楚。她苦笑地摇摇头,她想除非别人拿绳子绑住她。

日子一天天重复着,许婧文看不出汪昊有一点点改变的迹象。她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糟。她现在连赵婷婷的小餐馆也懒得去了,或许羞于见到阿翔吧。她总是闷闷不乐地倚在家里的沙发上,三扣一也没心情玩了。偶尔,当她回忆以前那些开心满足而又无忧无虑的日子时,会突发奇想:假如那天晚上,她相信了汪昊胡诌的那番话,对阿芳来汪昊办公室不予追根究底;然后撕了匿名信,拒绝与陌生人刘成见面,那么,她现在的生活或许仍像以前那样开心满足而又无忧无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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