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考之上

赖配根

一所中学到底怎样才算大？

占地260多亩、学生约2400多人的福建省福州第一中学（以下简称“福一”）高中部，不可谓不大，但在校园来回溜达几次后，对面积大小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直到走进学校的体育馆，一块大型木雕赫然入目，上面镌刻着7个大字——“为天下人谋永福”。校长李迅说，这是福一的办学宗旨。

这是何等气魄！有了这样的办学胸襟，就是一间陋室，那也是天底下最大的学校。

我由此真正走进福一。

从历史的血脉中提炼学校之魂

文化是学校之魂，而历史是文化之源。

一所老校合格的校长，首先是学校历史精神的化身。

2002年，刚上任福一校长的李迅，就一头扎进了校史中。“翻开福一的历史，我惊讶了！”越是摸清福一的历史脉络，他越是被学校文化之广博所折服。

福一的前身可追溯至1817年创建的“圣功书院”（后改名“风池书院”，清末著名的新学创办者陈璧曾任第12任山长）和1870年开办的“正谊书院”，“圣功”出自《易经》“蒙以养正，圣功也”，“正谊”则取自董仲舒的名言“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1907年，两书院合并更名为“全闽大学堂”，是福建最早的公立学校。当年，福州人说福一人是“天子门生，门生天子”。“天子门生”指的是进士。另据史载，曾为帝师的陈宝琛当过福建高等学校（福一的前身）的校长。沈葆桢、梁遇春、林觉民、林志钧、陈盛馨等都是福一的历史名人。解放前，福一就被列为全国最优秀的十所中学之一；1957-1959年，连续三年获得全国高考红旗。

这样的历史沃土，应该哺育出灿烂的学校文化。但有一个现象令李迅奇怪：每年校庆校友回校，只有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校友会唱校歌，而且唱着唱着就激动得哭了。毕业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之后的校友，却常常不记得校歌了。原来，福一的校名屡次变更，每变一次，校歌就改一次。

一所学校有校歌，就像一个国家有国歌。要让学校成为学生终身追忆的地方，就要让校歌成为他们精神图谱的一部分。

李迅决定找回福一的文化基因。他重温那首诞生于抗战烽火令当年校友歌哭与共的老校歌：“闽山苍翠水萦回，美哉伟哉我福中。正谊风池托迹古，此邦人物甲南东。李忠定（即南宋抗金名臣李纲，福建邵武人），俞家军（明代抗倭名将俞大猷，福建泉州人），缅怀壮烈挹高风。鸡鸣风雨同舟切，百千健儿齐起勤勇复公忠，振起中华民族万祀永无穷。”他把这首和其他几首校歌让学校教代会投票决定选用哪首，结果大家一致选出了这一首。

“在这首歌中你能体会到，它唱出了一种冉冉的正气。它缅怀先烈，都是中华民族文化底子里的东西，让人唱得很有激情。”这才是福一的精神底色。2003年以后毕业的福一学子，每年的校庆聚会，唱的就是这首校歌，他们还制作成微视频广为传播，受到学子热捧。“去年校庆时，厦门大学七八十个福一的校友聚在一起，当时下雨了，他们竟然在雨中唱着这首歌！那一刻，不就是福一文化精神的凝聚吗！”

校训也是学校的精神标识。福一原来的校训与校风是融合在一起的，就是“勤奋、严谨、求实、创新”。这8个字放在别的学校似乎也同样适用，“一所有这么长历史的学校怎么会没有自己的魂？”李迅又开始解读校史。早在1902年，福一当时由书院变为大学堂的时候，对于要办成什么样的学校就有完整的表述：“心术端正，文行交修，博通实务，讲求实用，庶几植基立本，成德达材”。“我组织学校的老先生讨论。‘植基立本，成德达材'这不是中华民族的一种追求吗？基础、根本的培植非常重要，其目的是‘成德达材'，德摆在第一位，材在其后。”于是，他们把这8个字作为校训，又把“心术端正”等16个字作为育人目标。“这不是我李迅的创造，而是我们从福一自己的历史脉络中提炼出来的文化基因。”

数学出身的李迅，对历史一直充满温情的敬意。他采纳学生的提议，设立了富有福一特色的“学校纪念日”：把1902年4月9日成立“全閩大学堂”、2002年5月13日新校区建设启动以及校友邓拓的诞辰日，林觉民、陈盛馨的殉难日设为纪念日。左宗棠为福一手书的“景贤维明”被制作成匾额悬挂于学校大礼堂；体育馆“为天下人谋永福”大型木刻两旁，是校友林觉民的简介及其《与妻书》全文。学校图书馆藏书多达13万余册，其最大的特色就是古籍多，保存了一大批距今100多年的线装书，同时有全套的“二十四史”和《资治通鉴》等。这样，福一的200年历史、中华民族的精神，就融入学校教育、学生的血液了。

在此基础上，2006年经过全校讨论，福一清晰提出了学生的八大素养：国家责任、独立人格、学会学习、健体怡情、服务意识、国际视野、实践能力、自力自治。这些素养都扎根于学校的历史和实践，同时具有强烈的未来指向。比如“自力自治”，取自1921年著名教育家杜威到福一做专题演讲的内容，又很有现实性。

中学之可贵，在于超越考试

福一的高考成绩一直是全省的骄傲，尤其是近年来，不断上新的台阶。但从李迅到普通教师，都聚焦一个问题：如何不唯高考、超越高考？

作为基础教育的最后一环，福一人明白，厚植基础、严格规范，是中学教育的本分。要做好这一本分，需要耐心、沉静，来不得半点讨巧。“我们福一的传统，就是非常严谨、扎实。”初中部校长林波说，比如“学生手册”，就系统、详细告诉学生升入福一以后该怎么做，“你的一言一行，直到各个学科的作业如何做，都有明晰的规定，甚至有样板示例。”比如高中语文，“每篇课文无论长短均应通读1-2遍。一般要求诵读一遍，默读一遍”，“默读每分钟不少于700字”；至于作业的修改符号使用，他们给出了详细的图例。“刚开始学生不太习惯，有的孩子甚至要用一个学期才能适应过来。”但他们从未降低标准。每年高一新生上化学实验课，分管教学的副校长都会去听课并拍照。“就一个拿试管的姿势，五花八门，一个班40个学生就有40种拿法。我们就拿出科学的规范，对每个学生进行统一要求。”

生活不能苟且，教育更不能。

2007年，福一初中部复建。李迅给初中的定位是：先树人、后升学——教育，首先要教人把人做清楚。他到初中部检查工作，先看两样：一是学校的卫生怎么样，“地上一尘不染，说明工作落到实处了”；二是学生的精神面貌如何，孩子懂事有礼貌，他就开心。

不苟且、严规范，基础教育才“基础”。福一毕业的孩子，无论未来走向何方，他们首先都将是懂规矩、有教养的公民。

超越考试、超越高考，更关键的是要在课程、教学上下功夫。

福一的课堂已经开始突破“考点”思维。

两年前，李迅就向全校教师发出号召：各学科都不能放松学科的本质教学，应该把高考的内容只当作“地板”，同时努力去构建或完善自己本学科的“天花板”，还要争取让部分学生把“天花板”顶出几个洞。

福建是2016年进入全国卷高考的，一些学校措施不及，但福一却很从容，因为他们没有唯“高考马首”是瞻。日常教学他们注意把握学科的本质，注重学科思想、方法。比如理科数学，福建省原来高考选修考查知识点为《矩阵与变换》《不等式选讲》《坐标系与参数方程》，三选二；全国卷高考选修考查知识点为《不等式选讲》《坐标系与参数方程》《几何证明选讲》，三选一。福一的教学内容则融通两者、超越两者。“我们这样做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高考，而是为学生终身发展考虑。”

物理教研组也有一个共识：日常教学一定要跳出题海，不能把物理教学仅仅看成是背一些物理定律、做一些物理习题，而是要发挥物理学科在培养人、培养拔尖人才方面独特的作用。因此，他们不是仅教授高考考点的教学模块，而是全部开出国家课程标准中开列的所有模块，让学生感受物理学科的魅力。

这是福一学科日常教学可贵的底线坚守。

为了培养学生前述的八大素养，李迅带领教师们重构学校的课程体系。他倾注大量心血建立福一的核心课程、荣誉课程。“在国外，核心课程是面向每一个学生且有学校特色的，这所高中确认为核心课程的，另一所高中却不认为是‘核心'。”福一最早设立的核心课程，是“中华文化导读”。曾经对美国、德国等教育做过深度考察的李迅，对于中华传统文化在中小学丧失阵地忧心忡忡。“我跟老师们讨论，都觉得当时语文课把体现中华传统的古文去掉了太多。”所以，福一把“中华文化导读”第一个列为核心课程。之后是“公正与责任”课程。“这门课程实际上是讲我们的宪法，但不是就宪法讲宪法，而是用学生身边的案例渗透宪法精神，让学生理解公正、担当责任，非常受欢迎。”

荣誉课程方面，他们做得比较早的一个是“航海”，另一个是“商业”。“商业课程”是从友好学校——英国汉斯比中学引进的，被誉为英国最好的商业课程。至于“航海课程”的开设，还是源于校史情结。“清末，福一的创办者沈葆桢负责马尾船政，招收的学员有好几个都是福一的学生，所以中日甲午海战参加者就有福一的校友。”李迅觉得，不开设“航海课程”，有点对不住福一的先人。“航海课程”就这么开起来了。他现在的“奢望”是在学校旁边的乌龙江，“围一块作为福一的航海训练中心，不要让我们的孩子老是在游泳池里去‘航海'！”

如今，福一已经建立起面向全体学生的核心型课程和基础性课程、面向不同类型学生的发展性课程（拓展型课程）、面向拔尖学生的高阶课程——创造性课程（精深型课程，即荣誉课程）等三大层面的校本课程体系，总共100余门。现在，李迅可以自豪地说，福一的课程拿到世界上去，也是相当领先的。

“没有体艺，不是福一”

2015年“中国好歌曲”节目比拼现场，迎来了一位惹人注目的选手——来自福一的高二学生雷雨心。

雷雨心品学兼优，喜欢音乐，但不是音乐特长生，她的梦想是做林徽因一样的建筑设计师。当时专家评委就很惊讶：在学习和高考压力之下，你怎么还能有时间和同学们玩音乐？她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震动全场的话：“因为我们的李迅校长给了我们别的校长想给而又不敢给的青春！”

一些高中的日常教学，非高考科目常常靠边站。但福一恰恰相反，每学期排课表，从高一到高三，先排音乐、美术、体育，然后才排其他学科。他们的艺术、体育教师都是高标准配置，体育教师25位、音乐教师8位、美术教师4位，而且这些教师，“每一个都有能拿到台面上、非常棒的技能，有一位武术教师就曾拿过亚洲的银牌”。

“没有体艺，不是福一！”这一理念被全校师生高度认可。

由于种种原因，“小学、初中把一些应该完成的学科教育给漏掉了。有的孩子进入高中后，连五线谱都不认识，素描一点儿都不会，篮球也不会打。”李迅想起美学家席勒的一句名言：“我们读完一首美的诗，想象力就恢复了生气。”他提出，高中是基础教育最后的守望。“不管多么辛苦，我们福一都要保证每个学生完成国家规定的基础教育阶段体艺教育的目标。让童年时代错过的东西，在青少年时代得到弥补！”

另外，中学体艺教学往往被简单处理。曾经有一个学生给李迅写信，反映学校艺术教学很无趣，课上总有做作业的人，期末老师只是凭一幅画或一首歌决定学生的成绩。

李迅决心全面提升学校体艺课程。一是在把握国家体艺课程总目标的基础上制订切合福一实际的课程目标，使学生真正具备体艺素养。他要求高中艺术教育做到：普及基本知識（例如音乐课要解决识谱问题）；学会鉴赏艺术作品；初步掌握一项艺术技能；还有要养成关于音乐、美术的礼仪规范。二是尝试小班化分层教学、分层评价，为不同基础的学生设计、选择不同的教学内容、教学方法和评价方式。比如艺术教育，除了开足国家要求的必修、选修模块之外，还发挥每个教师的特长，为学生开设了电子钢琴、小提琴、琵琶、二胡等单项艺术技能选修课。

不仅如此，整个的福一都浸泡在艺术之中。学生宿舍每层都摆放一架钢琴，“现在我们每个班差不多有1 0个学生弹钢琴，他们家远住校，所以我们就在宿舍楼配置了钢琴。”但还是“琴少人多”，学生就自己排表：这半小时你弹，另半小时我弹。每天下午五点半至七点，宿舍楼飘扬着优雅的琴声。学校的下课铃，都是非常暖人心的音乐曲子，“它们全部由教师、学生选择编排，学校从不干预。”这两年，学校还成立了交响乐团，“全部都是学习不错的普通学生组成，没有一个特长生”。这简直就是奇迹。“福州的小孩一般学的是钢琴、小提琴，但交响乐团五大门类乐器都要有。怎么办？只能让孩子们‘转行'！有一个低音大提琴手，是高二才从钢琴改过来的。”

崇尚体育一直是福一的传统。‘没有体艺，不是福一'这个概念，不是学生进入学校之后才开始有的，在他们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们就给他植入了。”体育老师缪滢滢说，“通知书后都附有体育组老师致家长的一封信，主要是锻炼的建议，还推荐观看‘福州一中体育先修课程视频网站'，上面有五大项运动技能入门练习等视频。”每年11月中旬至来年4月中旬，全校师生环校1400余米长跑是福一每天不变的风景。学校操场上，几乎周周都有体育赛事。

崇敬规律是教育的生命。高一新生入学后的第一次环校长跑，总有学生跑步动作不规范、呼吸调整不合理，体育老师都一一纠正。“2006年开始，体育倡导学生按照兴趣选择项目，结果我们发现学生体能下降。”2008年，他们果断进行了调整：每节兴趣选项课都安排10分钟的体能训练，使学生熟练掌握运动技能的同时稳步提高身体素质。体育兴趣选课，许多学生都是一味地按照个人的喜好选择，可能出现有的孩子下肢力量强上肢力量弱的选择了足球，上肢力量强下肢力量弱的选择了排球。实际上，两者的选择应该反过来。“我们普通高中不是要培养运动员，而是要促进每个学生身体素质和谐发展。所以我们提出，体育选项要按照学生兴趣及其实际情况进行。”

运动改变大脑，审美变化气质，福一给孩子们的青春是诗性的。

“我们的‘傲气'就在于，培养出了一批很正气的孩子”

作为管理者，李迅的一个突出之处，是把每一个员工的冷暖放在心上，让老师在福一活得比较快乐。“只有这样才能使每个老师对学校有依恋感，对工作才会投入。”

福一的许多老师来自外省，近年来福州房价上涨快，怎么解决老师的住房之忧？十多年前，学校就低价购买了一些住房，又在校内盖了一个学术交流中心，把其中空余的房间提供给老师使用，保证每个老师都有床位。李迅还要求学校工会与校外其他部门、系统做好联络沟通，为老师争取最优惠的买房价格。

职称是教师关注的另一个焦点。福一每进一个教师，都要对他的未来发展负责。“从2005年开始，我们就构建了一个人力资源数学模型，以后每年招教师，年龄、性别应该如何分布列得清清楚楚，以保证今后二三十年学校的职称评审都能顺畅评下去。”十多年来，福一的教师职称评定都非常顺利。

“这样我们就把教师给稳住了。教师安心教书了，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在此基础上，李迅强调以严治校。“一所学校，特别是大学校，一定要有非常严格的要求，这样才能确保学校健康发展。”福一的教育教学管理制度，可以称得上“严厉”。比如私自调课，他们界定为重大责任事故。一位非常优秀的体育老师，一次学校大型活动中很辛苦地负责编排节目，活动结束后回老家待了几天。其中一天下午她有课，她图方便私自让一个老师代课，被教务处巡查时发现。这下事情严重了。“她来我办公室求情，哭哭啼啼的。我让人事部门算了一下，因为这个事故那年她的工资要损失7000多元，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李迅没有在原则上后退。“我跟她讲，你是我的一员爱将，更应该遵守学校的规定，我不能为你去违反学校的规矩。”

以严治校、尊崇规矩，不是为了较真，而是要守住学校的正气、还教育一方净土。

学校正气自校长始。福建省立医院的一位医生，孩子毕业于福一，想到美国去读书，但英语分数低了些，也希望学校网开一面。“我就问他：你们医院能改医疗记录吗？他说不能。我说你的医疗记录不能改，我们的成绩就能改？”2009年，福一面向福州市以外招了50名学生。按照规定，这些学生高中3年都必须住校。那届高一快结束时，一位家长以孩子肠胃不好为由，希望搬到校外住。福一当然没有允许。不死心的家长就搬动有关领导给学校下达“指令”。福一仍旧婉拒了。2014年，高一期末考试结束，一名成绩名列前茅的寄宿制学生也提出搬到校外住，管理的老师有点动摇了，但李迅严肃地说：如果知识分子连一点骨气都没有了，我们还剩什么？

当了10多年的福一校长，在招生方面李迅从未给自己开过“后门”。不仅如此，“我们学校的其他管理者，许多是福州当地人，都有亲戚、朋友，但他们从不跟我提这些事，因为他们知道我的态度。”

公正、正气，是一所学校也是一个人的精神脊梁。李迅希望每个教师把脊梁骨挺起来。

“我常跟老师讲，你一旦选择当老师，千万不要想发财。老师的财富在哪里？在你培养的每一个学生。”李迅在骨子里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如果你以补课的名义收了学生的钱，以后你在学生心目中就一文不值。”

曾經有人查阅过福一教师的档案，发现他们很多都是来自边远的乡村，在社会上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们招聘教师的第一原则，就是公平。当然也会有一些人打招呼，但学校从未因此失去原则。每次新学年第一天的学校工作会，李迅都要向新聘教师交心：“你们是靠什么进福州一中的？公平和实力。我希望你们把这种东西还给福州一中的学生们。小到学生的座次怎么排，大到学生的成绩怎么评定，如何评优评先，你们都一定要非常公平。”

一个教育效果自然而然来了：福一的孩子都非常在乎公平。李迅颇为自得地说：“我们福一的‘傲气'就在于，培养出了一批很正气的孩子。”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以“为天下人谋永福”为办学旨归的福一，以浩然“正气”、介然“骨气”成就教育“大气”，自觉融入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洪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