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的执政党认同研究
2017-07-13周小明
[摘 要]作为实现了从革命党向执政党角色转变的中国共产党,对民众的认同比其他政党拥有更为深刻的认识。为此,执政党认同日益成为学术界关注的热点和重点问题。综观近年来执政党认同研究,主要集中于基础理论的持续探索、不同主体认同状况的实证研究、不同视阈下的现实考量和以此为视角的理论运用,为执政党认同研究的深入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然而,随着政治社会化的推进,当前研究的现状与满足执政党对增强民众认同的迫切愿望之间还有差距。梳理分析近年来执政党认同研究,对促进此项研究发展和运用就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执政党认同;政党认同;政党政治
[中图分類号] D2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928X(2017)07-0034-04
政党从诞生那天起,就自然伴随着认同与否的现实拷问。尤其是在西方选举政治的背景下,政党认同成为了西方研究大众政治行为的中心理论。在中国,20世纪80年代后,中国政治社会化的推进给予了政党认同研究的现实土壤。进入21世纪,基于国内执政党与参政党多党合作的政治格局,对处于执政地位的中国共产党的研究显然成为了主流,在这种情况下,执政党认同研究孕育而生。执政党怎样认识认同、赢得认同已经成为了执政方略推进过程中的关键因素。因此,执政党认同的理论支撑和实践指导显得尤为迫切。梳理和评价近年来执政党认同研究状况,对于促进执政党认同研究走向深入,进一步探索党的执政规律,具有现实而紧迫的意义。
执政党认同作为一个整体的学术概念在学界提出,始于戴辉礼《中国执政党认同的概念、功能及构建途径探析》,而作为一项研究的细分对象,从政党认同进入中国后就一直如影随形,甚至可以说政党认同研究主要针对的就是作为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的认同。需要指出的是,执政党认同与政党认同在概念、结构、功能上存在区别与联系,理应在研究上进行单独对待。然而,国内目前专门针对执政党认同研究比较少,根据中国知网的数据统计,目前只有35篇[1],同时当前政党认同研究的主要内容集中于对执政党的研究,所以将两者的研究情况进行合并梳理,可以更加全面掌握执政党认同研究的现状。
政党认同(Party Identification)是源于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学者对选举领域进行的研究,最早由奥格斯·坎贝尔(Angus Campbell)在《美国的选民》中提出,其表述为“个体在其所处环境中对重要的群体目标的情感倾向”,也就是选民“在心理上对某一政党的归属感或忠诚感”。[2]《布莱克维尔政治制度百科全书》认为“它是一种心理认同,即对于某一政党或其他政党的依恋之情,它可以作为衡量某一政党支持率长远倾向的标准”。[3]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政党认同的相关理论在西方趋于成熟,尤其在政治社会化、投票态度等研究中获得广泛应用。进入国内后,《中国大百科全书·政治学卷》对政党认同进行了界定:“作为政治认同的对象是多种多样的,其中最重要的有国家、政治制度、阶级、政党、政治理想、政策等……对政党的认同多属较高层次的认同。”[4]虽然只是提出一个初略的概念,却革命性地拓展了研究领域。随着政党认同进入中国政治学者的视野,首先在政党认同的概念上出现了不同取向。一部分是直接运用西方学者的心理倾向的定义,主要以国内较早研究政党认同的王庆兵为代表。一部分在此定义的基础上进行深化,倪春纳等学者,认为政党认同是“个体对政党在政治态度、政治心理和世界观上的归宿和忠诚”。[5]另一部分以柴宝勇、史献芝等为代表的学者主张将行为表达纳入到了政党认同的概念中,提出政党认同是“政治主体在政治和社会生活中对政党所产生的一种思想、情感和意识上的归宿感,是其对政党做出的一种肯定性的心理反映和行为表达”。[6]作为政党认同研究的细分领域,执政党认同的概念一定程度上遵循着政党认同的概念,而后者概念上的不同在执政党认同上也有体现。以康棣宣、赵光侠为代表的学者提出,“执政党认同是指民众对执政党的意识形态、政治纲领、制度规范和执政绩效等的认可、承认和支持”[7],主要侧重于心理倾向。以康立芳、周小明为代表的学者提出“执政党认同是肯定性心理反应与建设性行为表达的集合体”[8],主张的是将心理倾向与行为表达相结合。
政党认同的要素主要指的是主体与客体,即“谁认同”“认同什么”。在政党认同主体方面,国内学者基本达成共识,即党组织成员和民众,只是存在表述上的不同而已。柴宝勇将主体分为“党员的政党认同、公民的政党认同与作为官员的党员的政党认同”[9]三个层次。阮宏波将主体划分为“政党成员”与“社会大众”两个部分。孙会岩将主体表述为“公民”。史献芝将主体定义为“公众”。在政党认同客体方面,有两个比较有代表性的观点。一个是柴宝勇提出的“从广义而言,政党认同的客体可以分为三个层次,即认同政党政治、认同某一政党制度和认同某一政党”。[10]三者并不是递进关系,只认同一项而不认同其他项的情况是客观存在的。另一个观点是直接将政党细化为“党的规章制度、意识形态(宗旨、理念、纲领)、方针政策、政党精英(领袖)、政党绩效等”[11],这种观点为当前政党认同的主流观点。在执政党认同研究中,其主体、客体与政党认同研究内容相似,比如主体主要划分为党组织成员和民众为主,客体以“党组织、党的纲领、党的方针政策”为主。除此之外还呈现出一些新的特点,如在层次划分上,提出“绩效认同、利益认同、制度认同和价值认同四个向度”[12]等观点。
总的来看,执政党认同研究中已经出现一批理论性、实践性较强的学术成果,并且随着政党理论的丰富和政治社会化的推进,政界学界也逐渐加强了对此领域的关注和研究。当前,关于执政党认同研究的现状与趋势,主要集中于以下几方面:
(一)基础理论的持续探索。以张业亮、林宏宇为代表的学者在《“关键性选举”与美国选举政治的变化》和《论美国政党对美国总统选举的影响——兼测2004年美国大选》中分析了美国选举,指出政党认同是影响选举结果的重要因素,这引起了学者们对政党认同的关注。而政党认同真正进入研究领域,是以北京大学王庆兵发表的《试析政党认同的功能与构建》为标志。至此,政党认同开始了在中国的学术探索。按照理论发展的逻辑,关于含义、要素、结构等基础理论必定是首先开展的,也是最为迫切的,政党认同研究自然也不能例外。在这方面,柴宝勇成为了这个领域研究的先驱,其率先研究了政党认同在中西方的发展状况,而后对政党认同的含义、要素进行了分析,随之也探索了政党认同与政党领袖、政党组织的关系。柴宝勇的研究成果为学者们所认同,其提出的相关概念广为引用。需要指出的是,政党认同的基础理论远没有结束,在2016年发表的论文中,孙鹏、周小明、张洪涛等学者还在针对建构青年政党认同、马克思政党认同思想、政党认同教育等方面进行研究。
基础理论研究是该项理论发展、应用的根基。在执政党认同的基础理论研究方面,康立芳对执政党认同的系统演进进行了梳理,指出“自然认同、强化认同和理解认同分别构成了执政党认同系统演进的初级阶段、中间环节和实现标志”。[13]康棣宣分析了社会资本与公民执政党认同建构。祝灵君研究了经济增长与执政党认同的关系,指出“克服‘经济增长中的执政党认同陷阱需要在经济增长的内涵与外延上大胆创新”。[14]由于目前执政党认同一些基本概念上还没有取得认识上的统一,未来必将有更多这方面著作出现。
(二)不同主体的认同状况的实证研究。从西方分析选民投票情况而提炼出的政党认同理论,其本身就有实证研究的实践意义和价值导向。国内学者也是将此项理论的考察和应用较多地集中于对不同主体的认同状况上,农民、公务员、大学生、青年等为当前主要研究对象。李云以农民为研究对象,分析了他们在新农村建设中政党认同心理的变动,“凡在新农村建设卓有成效的村庄,农民对党的认同状况已明显趋于好转……在认同的层次上,由原来对高层党政的信任、对基层党政的抵触,到目前对基层党政的信赖也渐次增加”。[15]沈传亮以调查问卷和个案访谈的方式,研究了公务员群体的政党认同情况,“公务员在总体上积极认同党的领导,但是在提高和谐度方面还有一定的空间”。[16]刘涵慧分析了北京高校大学生政党认同的情况,指出“总的来看,当代中国大学生对作为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认同度很高,他们相信执政党的吸引力,也将党的荣辱视为自己的荣辱”。[17]韩伟、兰文巧基于“侯聚森-侧卫36”的微博評论,利用NVio10质性分析软件对青年微博语境中政党认同进行了分析,提出“青年微博语境中,政党认知和政党情感共同影响政党评价”[18]等观点。这些都是部分学者对政党认同进行实证研究的尝试。从研究的结论来看,这些著作对具体实践具有较强的指导意义,同时给予了未来政党认同研究以理论启迪。从研究的对象来看,已有的研究覆盖了较为广泛的一部分主体,但还有大量的主体没有进行研究。因此,实证研究将会持续出现,将会运用更多的方法分析各个层次主体的认同状况,逐渐构建起不同主体政党认同的模型,为实践运用提供支撑。在执政党认同方面,目前虽然没有直接针对执政党这个主题进行的实证研究,但已经开展过的研究中对象大都是对中国共产党的认同,这其实已经给执政党认同提供了重要参考。
(三)不同视阈下政党认同的现实考量。不同主体可能拥有不同的政党认同,就算同一个主体在不同情况下的政党认同可能也是不一样的,所以政党认同在不同视阈下的考量成为了许多学者研究的内容。郭文雅与徐行分别研究了在转型期中“政党认同与国家认同关系”和“政治认同与政党认同的功能”,提出“合理划定政党与国家权力边界,使政党认同与国家认同相得益彰”[19],政治认同与政党认同的功能有“坚定公民政治信仰,巩固执政地位合法性的基础,提升公民政治参与效能感”。[20]陈恩研究了新世纪台商的政治生态变化和政党认同价值取向,孙杰分析了在新形势下如何加强大学生价值观与政党认同教育,这些都是指向了在新的情况下主体政党认同的变化,以及针对这些变化采取何种对策。
作为针对执政党这个特殊政治群体的心理倾向和行为表达,以及与执政合法性的密切相关,都使执政党认同在不同情况下的嬗变能够引起政界学界的高度关注。因而,执政党认同也取得了一些相关的研究成果。孙会岩、杨攀研究了互联网时代的执政党认同,指出互联网时代对执政党认同产生了重要影响:“互联网时代民众的诉求急剧增加,党的组织体系难以对互联网的传播危机进行有效处理,执政党文化难以适应互联网时代的要求,党的运作方式不能满足互联网时代的要求。”[21]周小明对“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中的执政党认同因素进行了考量,赵光侠对转型期低收入群体执政党认同建构理论进行了分析,这些研究丰富了执政党认同的理论。现实关照往往是一项理论的生命力所在,分析党和国家面临的新形势下的政党认同,以及中国共产党的一些重大决策中执政党认同的因素,既能引起政界学界关注,又能对决策更好推进提供指导,这种研究值得鼓励和提倡。
(四)以政党认同为视角的理论运用。作为一项实践性比较强的理论研究,政党认同不仅本身具有增强认同主体对政党的认同的实践价值,而且以此为理论视角,可以对其他与执政党密切相关的行为进行分析。当前,这已经是政党认同运用研究的重要方向。张黎天、孙冉、杨丽莉从政党认同的角度分析了我国执政党与社会组织良性互动关系,提出“积极参与社会治理,巩固民众对党的执政能力的认同;搭建党联系人民群众的纽带和桥梁,增强民众对党的情感认同;扩大就业渠道、维护社会稳定,提升民众对党的执政有效性的认同;充分发挥监督功能,增强民众对党的执政合法性的认同”。[22]李俊以政党认同为视角,研究了非公企业党建内在动力培育,提出“创新运用‘回顾性评价,增加对党的历史认同;不断完善企业发展外部环境,提升对党的执政有效性认同;增强意识形态的灵活性和包容性,巩固对党的价值认同”。[23]胡荣荣从政党认同的角度研究了执政党与新社会组织关系,提出“提供社会保障和社会服务以增强对执政党的认同;搭建党联系人民群众的桥梁与纽带,增强民众对执政党的认同;培育公共精神以增强对执政党的认同”。[24]柴宝勇以政党认同理论分析了党的十八大报告中的执政党建设,指出中国共产党需要从意识形态、组织、政党领袖、政党绩效等方面巩固自身认同。此外,陈东升、李默海、徐黎明在政党认同视角下探讨了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问题,田启战,蒋杰在政党认同的视角下分析了农迁社区党建工作。这些都为政党认同的运用做了有益的尝试,并且取得了令人信服的研究成果,为政党认同的运用研究奠定了理论基础。在这方面,许多成果中也出现了执政党认同的应用,而这也必将是执政党认同研究的一个重要趋势。
梳理执政党认同及相关研究的历史和现状,应该承认执政党认同研究在内涵、结构、运用上进行了积极而卓有成效的探索,提出了许多有价值的认识和观点。
然而,执政党认同研究还处于初级阶段,还没有引起学术界足够的重视,数量上不够多、研究领域上还比较狭窄,存在许多不足。基础理论建构上还不成体系,例如没有把执政党的属性与认同相结合,只是简单地将执政党认同作为政党认同的分支,没有突出执政党的特性。认同主体的局限制约了理论的发展,例如军人、党政领导干部、外国友人等主体执政党认同的实证研究没有出现。认同因素上还有待研究,例如缺少对党员形象、学校教育等与执政党认同的关系研究。执政党认同的理论运用上需要加强,例如在当前中国共产党丰富的执政实践中,对执政党认同的分析比较少见。这些不足致使执政党认同的理论说服力、指导性不强,需要在以后研究中进行弥补。
执政党认同,从根本上说是执政合法性问题。在中国共产党从革命党转为执政党后,能够认识并研究认同问题,本身就是具有理论勇气和学术担当的表现。随着中国共产党越来越开放、冷静、客观地研究自身建设,执政党认同既是合法执政的关键出发点,也是有效执政的重要落脚点,进一步加强执政党认同研究,对于分析执政党建设规律、加强中国共产党自身建设与国家治理,发挥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更大的优越性,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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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2015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推进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与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研究”(编号:15BKS059)阶段性成果
作者系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2015级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周奕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