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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贵州书院教育略论

2017-07-07任苗苗

学理论·下 2017年7期
关键词:贵州

任苗苗

(贵州大学 历史与民族文化学院,贵阳 550025)

摘 要:书院教育是明代贵州文化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动态发展中呈现蓬勃之势。受阳明心学风行天下的影响,书院创办的数量日益增多,办学者也有不少来自阳明后学群体,讲学的内容更是围绕心学展开,这成为贵州书院教育的一大特色。书院的广泛活动对贵州地域文化发展贡献颇大,地方士人文化水平大为提高,地域文化内涵也得到深度的拓展和丰富。

关键词:贵州;书院教育;阳明学

中图分类号:K248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7)07-0163-03

书院创始于唐代,初为官方修书、藏书和校书之地,具有讲学性质的书院起源于南唐昇元年间的庐山国学,后改称白鹿洞书院。宋代以后,在官府的奖励下,书院大肆兴起,名儒讲学其中,研习儒家经籍,形成不同学派的争鸣。南宋,中国经济重心南移,中原人口大量南迁,书院开始进入贵州境内并逐步发展起来。南宋绍兴年间,贵州沿河县建立銮塘书院,据乾隆《贵州通志·学校志》记载:“銮塘书院,在思南府沿河司,宋绍兴时建,今废,石碑尚存。”[1]在贵州书院史上,銮塘书院是全省最早出现的书院,是贵州书院兴起的序幕,而书院真正成为大规模的自主办学活动,则要到明代中后期了。

一、明代贵州书院发展概况

明代中央政府为巩固西南边陲统治,加强了对贵州的开发。具体措施是:一面强化对贵州的军事统治,一面重视对少数民族的教化。于是,府、州、县等各级官学大批创建,民间办学也逐渐兴起。但真正大规模地掀起书院建设的浪潮,是从正德年间王阳明建立龙岗书院开始的。正德三年,王阳明在龙场大悟“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创立心学宗旨,随即着手在悟道之地构建龙岗书院,传播心学思想,教化当地士民。他在《教条示龙场诸生》中特别“以四事相规,聊以答诸生之意。一曰立志,二曰勤学,三曰改过,四曰责善,其慎听毋忽!”[2]这四大条规,既是龙岗书院的“院规”,也是贵州民间书院教育与新兴学术思潮结合,书院建设进入自主化、规模化阶段的标志。

在王阳明的影响下,贵州开启了大规模的书院讲学活动,本土文化世界转入了一种新的精神发展方向,心学思想得以迅速传播,涵化培育了一批地方心学人才,扩大了儒家学者话语言说空间,形成了全国较早的地域性心学派别——黔中王学,特别是出现了以陈文学、汤吁、叶梧为代表的第一代王门学者,以马廷锡、李渭、孙应鳌为代表的第二代王门学者,以陈尚象、艾穆、余显凤为代表的第三代王门学者,他们不但是阳明后学中的重要人物,也是贵州学术史上的名家。

相对于当时作为官方学术权威的朱子学而言,阳明学长期处于“在野”的地位。书院作为民间学术机构,也一向与省、府、州、县学等官方学术教育机构相对而存,阳明学与书院同具“在野”身份,也就结下了天然的契合纽带,成为命运共同体。阳明学借助书院平台传播,为书院教育注入了崭新的思想内核,书院则成为阳明学的自由载体,随着阳明学的流行而走上了繁荣之路。阳明学影响日益扩大,贵州书院也就多了起来。据统计数据显示:明代洪武、永乐年间,贵州创办书院1所,弘治年间创办4所,正德年间创办1所,嘉靖年间创办14所,隆庆年间创办4所,万历年间创办14所,另有2所难以考证。显然,正是在王阳明创建龙岗书院之后,贵州书院开始规模性地出现。

二、明代贵州书院发展原因

贵州书院在明代大规模出现,绝非巧合,而是有着深刻的时代和社会原因,以下从政治、教育、人口、科举、文人等几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政治斗争的影响

明朝建立以后,朱元璋为加强中央集权,废中书省,六部分朝政,形成君权绝对独尊的局面,统治集团内部矛盾由此孕育。正统年间王振干政,宦官权力日盛。到成化年间,宦官不仅操纵政府官员的任免生杀大权,而且提督京营、监军领兵。至正德时期,武宗昏庸,宠信太监刘瑾等人,朝政更加腐败。同时,由明初逐步发展而越演越烈的内阁首辅之争也进一步助長宦官的嚣张气焰。宦官集团操纵内阁,导致了封建纲纪大坏,士林道德沦丧。“大臣不识廉耻,多与交结,馈献珍奇,伊优取媚,即认为贤而朝夕誉之。有方正不阿者,即以为不肖而朝夕谗谤之。称誉者获显,谗谤者被斥。恩宠于内侍,怨归于朝廷。”[3]吏治日渐腐败,正直之士纷纷遭打击,受贬谪,一些下台官员和在野人士便设立书院,聚徒讲学,讽议朝政,贵州书院正是在这样的政治环境刺激下兴起。

(二)中原教育革新思想的波及

根据儒家“政教合一”“内圣外王”的政治哲学,宣德以来吏治腐败的原因被认为是“人心不治”,而“人心不治”则是因教育失误所致。这种时代氛围和意识形态的变化,促使一些著名学者开始重新关注两宋以来盛行一时而明初消沉了一百多年的书院,企图通过创办书院,振兴理学教育,来挽救士林道德危机,振兴明代政治。中原地区教育革新思想很快波及贵州,为弥补官学教育的空疏,贵州有识之士开始积极创办以私人讲学为特色的书院。弘治元年周瑛创办草庭书院,倡导学术研究。贵州提学副使毛科重建文明书院。王阳明创办龙冈书院。其后,席书任提学副使,遴选各地优秀生员到文明书院受业于王阳明。为满足贵州好学之士的需要,蒋信又修建正学书院。理学名儒孙应鳌两次回乡创办书院,先后建立了学孔书院、学孔精舍。在这样一批以振兴贵州教育为己任的地方官吏和著名学者的大力推动下,贵州书院逐步发展起来。

(三)贵州人口剧增刺激了书院的发展

经过将近一百多年的开发,贵州社会经济得到了一定发展,大量军屯、民屯进入贵州,扩大了贵州的人口数量,带来了先进的中原文化,提高了人口素质,为开发贵州提供了更多的劳动力。众多军户移民连同带来的家属组成了开发贵州的生力军。他们大多自江浙等文化比较发达的地区,深受儒家文化影响,不但带来了先进的农耕技术,促进了贵州经济开发,而且,也为书院教育准备了大量生源。他们还带来了尊师重教的风气,这也影响了众多的少数民族同胞,促进了包括书院教育在内的儒学教育。

(四)开闱乡试为贵州书院发展提供了广阔空间

贵州科举考试长期依附于云南,由于山川阻隔,道路艰险,赴试十分困难,限制了贵州人才的培养和选拔。开科前123年间,贵州才考中举人544人。成化年间,贵州官吏多次上书,奏请在贵州单独乡试。嘉靖九年,户科给事中思南人田秋上《请开贤科以宏文教疏》:“且以贵州至云南相距二千余里,如思南、永宁等府、乃至云南且有三四千里者,而盛夏难行,山路险峻,瘴毒浸淫,生儒赴试,其苦最极中间有贫寒而无资者,有幼弱而不能徒行者,有不耐辛苦而返于中道者,至于中冒瘴毒而疾于途次者,往往有之。”[4]嘉靖十四年,朝廷正式批准贵州自设贡院,自办乡试。嘉靖十六年,贵州与云南分闱,单独开闱乡试。从此,贵州读书人纷纷参加科举逐渐成为一种风俗。贵州士子不必跋山涉水远赴云南参加科考,可以在本省参加科举考试,避免了路途的艰险和节省了盘缠费用,这就促使报名参试人数的不断上升,科举名额的一再扩增,刺激了书院的发展。从总量看,贵州开闱乡试以后书院有32所,约占总数的80%。这些书院的创立,显然受到了贵州开闱乡试的促动。

(五)客籍文人的提倡推动了贵州书院的发展

明代贵州仍然经常是官员贬谪之地,如以王阳明为首的一大批官员,他们虽以戴罪之身来到贵州,但更是深受儒家文化熏染的学者,他们在黔倡导创办书院,积极参与讲学研讨学术,给书院带来了优良的师资,推动了贵州书院的发展。在王阳明的倡导下,书院教育逐步为贵州社会所认同,一些地方官员在王阳明的启发诱导下开始创办书院。如上文提到的贵州提学副使毛科离任后,席书继任提学副使,选贵州各地优秀生员到文明书院受业,聘王阳明为主讲,进一步扩大了书院的影响。此后,张翀、邹元标等人相继被贬谪入黔,他们也创办书院,参与讲学。张翀创办了鹤楼书院,随后而来的邹元标则“结茹于张公堂右,居匀六年,时时与都匀人士讲天人性道之学。”[5]元标离开都匀后,他的弟子陈尚象等人为纪念恩师,在邹元标讲学之处建立南皋书院。

三、明代贵州书院教育特点

与明代全国其他地方书院教育比较起来,贵州书院教育呈现出明显的地域特色,表现在教育管理、教育内容和教育对象等方面。

(一)教育管理

明中期以来,书院讲会之风大盛,首先是由于王阳明的倡导。他说:

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一日曝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承诸君之不鄙,每予来归,咸聚于此,以问学为事,甚盛意也。然不能旬日之留,而旬日之间,又不过三四会,一别之后,辄复离群索居不相见者,动经年岁。然则岂惟十日之寒而已乎?若是而求萌孽之畅茂、条达不可得也。故予深切望诸君,勿以予之去留为聚散,或五六日、八九日,虽有俗事相妨,亦须破冗一会于此,务在诱掖奖劝砒砺切磋,使道德仁义之习,日亲日近,则世利纷华之染亦日远日疏,所谓相观而善,百工居肆,以成其事者也[6]。

阳明这段讲话阐述了定期讲会的必要性,同时提倡师生之间相互切磋砥砺。王阳明居黔时期提倡的讲会制度,促进了文化上不同见解的论争,学术上的争辩促进了学问的发展和完善,更促进了学术在贵州的传播,定期讲会使得贵州各地的士子们都像赶场一样到书院进行学术思想的交流。

(二)教育内容

贵州书院教育的一大特色就是以传习“心学”为主,龙场是王阳明“悟道”之地,也就是在此地,王阳明又最先通过龙冈书院和文明书院的讲学在贵州广泛传播“知行合一”思想,此一思想因王阳明本人的讲学及其身后大批“黔中王门弟子”的传播而在贵州广具深远影响。因而明代贵州的书院大部分以传习“心学”首要目标,有的书院干脆以“心学”为名。如嘉靖二十一年,提学副使蒋信在贵阳新创办了一所书院后,即命名为“正学书院”,并在书院落成碑记中说:“正学何为者也?正学者,心学也。”表明正学书院要传习、研究的就是王阳明的“心学”理论。王阳明在贵州的讲学不但感染了诸多贵州士子,形成了“黔中王门”这个知识群体。离开贵州后,很多读书人成为王阳明的弟子或再传弟子,后来陆续宦居于贵州,或者被贬谪来贵州创办书院的也不乏其人,这些人创办的书院通常奉祀王阳明,并讲授有王阳明个人思想特质的“心学”。

(三)教育对象

明代贵州书院教育的对象主要是官僚土司子弟,有些书院类似官方性质的府县学,作为官学的补充机构,书院绝大多数是当地在职官员建立的,他们的目的是推广教化,移风易俗,当然也为科举培养人才,官员自身的子弟自然首先接受承担传播儒家文化责任的书院教育。其次还有乡绅子弟和各族平民子弟,无论官民,只要有心向学,皆予接纳,践行了孔子“有教无类”的教育思想,尤其是少数民族平民子弟的加入,更显贵州区域特点。

四、明代贵州书院教育影响

书院教育广泛而深入地展开,对贵州教育文化事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满足了贵州社会日益增长的教育需求。虽然朝廷比较重视发展官学教育,但是官学教育还是远远不能满足贵州人民的需要,贵州书院的发展正适时地填补了贵州教育发展空间,培养了大批人才。

提高了地方统治集团的文化素养。书院学者或者通过教育传播儒家文化思想,或者通过个人的交际活动把中原先进的文化思想带到贵州社会各个阶层,在自觉和不自觉的活动中,提高了贵州地方统治集团的文化水平和道德素养。

提高了卫所官兵子弟的文化素质。在王阳明创办书院以传教贵州子弟后,他的弟子及其再传弟子也纷纷奔走于贵州各个地区,创办书院讲授“王学”及其相关的儒家文化思想。在他们的带动下,出现大批文人雅士,其中不少来自卫所。

推动了贵州区域文化的变迁。明代贵州书院的发展促进了贵州社会的进步,这种进步是多方面的,不单单从生产方式上改进了贵州落后的生产作业方式,推动了贵州社会经济的发展,还引起少数民族地区精神风貌上的变化,并丰富了贵州区域文化的内涵。

改善了民族地区社会风气。随着中央政府的重视,以儒家文化为核心的中原文化通过儒学校、书院等教育机构的各种教育措施使贵州风俗大为变化。书院不但在当时有引领学术潮流的作用,而且王阳明以及其他书院学者的人格魅力吸引了诸多的贵州士子成为书院弟子,在书院的教育过程中感染了他们。书院又通过肄业士子对贵州社会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贵州的社会风气。

丰富了贵州区域文化内涵。贵州自明代以来,从书院走出了一批宗奉儒家文化的贵州本土知识分子群体,他们相互酬唱应答成为丰富贵州区域文化的一大因素,他们之间又演绎了一个个为历史所长久吟唱的感人故事,成为后人寄兴抒怀的题材,也为繁荣贵州区域文化做出了贡献。

在贵州建省以后并不见长的历史进程中,教育文化发展成绩是比较显著的,正统官学体系之外,书院教育发挥了巨大作用。厘清贵州书院教育发展脉络,对振兴贵州教育文化事业有着重要的历史借鉴意义。

参考文献:

[1]鄂尔泰,等.(乾隆)贵州通志:卷9[M].清乾隆六年刻本:14.

[2]王守仁.王阳明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1072.

[3]张廷玉.明史·卷180[M].北京:中华书局,1974:4767.

[4]唐树义.黔诗纪略·卷3[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3:102.

[5]郭子章.黔记·卷16[M].万历三十六年刻本:47.

[6]王守仁.王陽明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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