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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光棍儿》的消费潜意识分析

2017-07-05

电影评介 2017年9期
关键词:顾家光棍大头

郭 静

电影《光棍儿》的消费潜意识分析

郭 静

电影《光棍儿》是新生代导演郝杰的作品,作品表现了在消费主义理念弥漫的特定背景下,中国北方某小镇顾家沟的生活现状,揭示了在消费主义的刺激下,人的本能需求消费、本能需求交换成为实际交易的经济原则的过程。根据弗洛伊德的观点,人的潜意识需求就是本能需求,人的本能需求主要表现为力比多等形式。本文从人的潜意识本能需求的角度,探讨顾家沟社会的深层消费模式。正如法国消费主义理论家让·波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认为:“……消费生产着商品的品牌和等级,进而生产着整个符号体系……,消费抓住了整个生活,成为了生活的中心、时代的标志”。[1]电影《光棍儿》中的顾家沟,由于地处偏远贫困山区,处于物质稀缺与欲望膨胀的矛盾状态。潜意识的需求,比如力比多,作为人的本能,作为每个人天然拥有的“物品”,也是很多人唯一可以用来交换的“商品”,已经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它由人的本能转变为用来交换的商品,潜意识需求的交换、消费构成了顾家沟的社会基础,并成为合理的经济原则和人伦关系的潜规则。这从顾家沟的消费特征、消费现状、消费符号上得到体现。

一、顾家沟的消费特征:消费欲望受制于物质生活匮乏

正如让·波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描述的消费社会的特征一样,顾家沟已经具备了消费社会的基本特征。剧本《光棍儿》一开始,就展示了一个消费主义消费观念支配下自然资源已被掠夺精光的贫瘠世界。村民的经济生活非常贫困,基本处在能勉强活下去的境况。物质如此贫乏,然而,村民的欲望却在持续膨胀中。如这个村里老光棍们整天坐在空地上幻想着和众多女人相爱,村民们继续憧憬着发财致富之梦想……甚至在丧事中,也充满欲望的宣泄与欲望的挑逗。为了享受这些“快意”,村民在丧事现场唱黄段子,在场的男女老少都很享受黄段子带来的快感——沉醉在性的想象性消费之中。似乎,黄段子与本能消费想象是村民们生活的方式和精神生活的全部。经济消费与本能需求消费杂糅在一起,需求本能交换成为经济交换的模式。欲望膨胀与现实的穷山恶水形成鲜明的对比,村民唯一能自主消费的就是人的本身——力比多。因此,力比多的交换成为必需以至必然。围绕力比多调侃、力比多交换、力比多消费,产生了一系列的附属品——黄碟子肆意流行,女人成为经济交换中心,力比多所构成的关系成为社会联系纽带,村民父子关系的模糊、不确定,消费主体和消费客体的分裂……

二、顾家沟的消费表现:消费心理的扭曲与消费符号的异化

作品通过落后村落顾家沟人的行动、消费心态与所处的环境的投射,展示了顾家沟以力比多交换、力比多消费为纽带的原始消费的荒诞性、虚无性。这主要表现在:对禁欲主义的消解、炫耀性消费、消费符号的非主体性三方面。

(一)传统伦理道德虚无性与力比多交换的“合理性”窘境

对中国传统社会而言,伦理道德始终是对人的本能行为的一种规定和规范,这是中国式禁欲观念产生的条件之一。关于禁欲主义伦理,英国经济学家阿瑟·刘易斯分析指出:“一个人谋生有时会带来侵犯其同伴的倾向,因而为了避免这种倾向,最好还是尽量限制个人消费”。[2]可见,阿瑟·刘易斯是不赞成荒诞消费的,也不赞成本能需求成为商品。从社会学的角度看,一旦力比多成为商品,传统社会伦理道德将面临严重挑战。然而,随着后现代社会的到来,传统伦理观念受到前所未有的攻击与解构,根深蒂固的传统伦理道德在消费主义冲击下显得苍白无力,传统伦理道德由过去的社会根基而被边沿化为消费社会的表象和遮羞布,深藏社会底层的是本能需求的潜规则。力比多交换、力比多消费原则主导着经济生活。力比多交换、力比多消费成为顾家沟社会关系的根本性纽带。最突出的特征是力比多的禁欲已经成为假象,本能需求的交换、本能需求的消费才是顾家沟社会关系的真实存在。消费主义将传统的伦理道德的禁欲主义彻底解构,代之而起的,是本能需求交换浮出社会地表,甚至成为默认的“合法性”实存。

(二)炫耀性消费欲望的膨胀与消费主体的缺席在场的悖论

人类学家莫斯在他的专著《论礼物》里谈到,原始部落有一种“夸富宴”(Potlatch)。[3]人类社会有许多类似夸富的社会现象。凡勃伦在《有闲阶级论》中提到过“炫耀性消费”[4],他认为:“这种消费指向的往往不是物本身,而是物所承载的地位、身份、品味等,即其符号价值。也就是说,消费过程倾向于自我消费(se consommer),这里用的是这个字眼的双重意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物品之中并通过物品自我‘完成’(‘s’accomplir)和自我‘消解’(‘s’abolir),而物品成为人和人的关系次的必要中介者,而且很快地,又成为它的代替记号,它的不在场无罪证明。”[5]

电影作品中,炫耀性消费表现成为顾家沟消费的主流形式,然而,消费主体却是个缺席的“在场”,消费主体的缺席是该村的主要消费形式,真正消费的主体与消费行为的买单者是不同的主体,应该成为消费主体的主体成为缺席的在场。顾家沟高消费品有三件:漂亮女人、6000元钱、摩托车。漂亮女人是光棍老杨花了6000元从四川买来的老婆,这是老杨一生最高规格的消费。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村青年肖三勾搭上漂亮女人,并与之同居了,肖三成为漂亮女人的真正消费主体。在老杨的压力下,肖三从梁大头处“借”了6000元转让费,补偿了老杨。钱似乎重新回到老杨手里,他暂时是这6000元的消费主体。可是好景色不长,这笔钱又被老杨的老情人二丫独吞,最后,这笔钱成为二丫儿子上大学的学费。二丫儿子成为这6000元钱的真正消费主体,老杨再次成为缺失的消费主体。村里唯一的摩托车是梁大头为讨好情人肖三娘,而给肖三娘的儿子肖三买的。肖三是摩托车的真正消费主体而不是梁大头,梁大头第一次成为消费主体的缺失者。梁大头第二次缺失是肖三“借”6000元事件。肖三消费了老杨的女人,需要6000元转让费,找梁大头“借”钱。梁大头帮肖三付了6000元消费漂亮女人转让费,真正消费漂亮女人的主体就是肖三。为报答梁大头,肖三娘在家里让梁大头拥抱并胡乱摸了一回。梁大头年事已高,已经丧失了实质性的消费能力,本能欲望的消费已经成为空虚的填补和苍白的回忆。至于年轻时期就想染指小姨子的老光棍顾林,整天在本能需求消费的回忆中度日,他的精神生活的全部就是力比多消费的臆想。而深受娃娃亲影响的六软,更是在变态心理中苟活,心理的扭曲使他只能享受本能需求消费的精神幻想。至于因经济困顿而导致自己的女人和别人跑了的光棍五儿、二羊倌就只能通过意淫进行本能需求消费了。可以说,村里所有的光棍们都把漂亮女人当成意淫的对象。本能需求消费的主体的在场性缺席,是顾家沟消费结构的一个特征。

(三)消费符号的异化

从符号学的观点看,物品(商品)的符号意义是被人们创造出来并为社会予以编码的。消费系统并非建立在对需求和享受的迫切要求之上,而是建立在某种符号(物品 / 符号)和区分的编码制上。对顾家沟的消费物而言,除简单的日日常生活所需的物质消费外,其本能需求的消费就是主要内容。其代表人物是村里资深的五个光棍。五个光棍在一起闲谈的时候,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炫耀自己拥有过几个女人,然而,女人正是他们目前最缺的消费品,消费女人就成了他们优先意淫的“资本”,是他们精神“丰富”的唯一“源泉”,也是他们对生活有着美丽憧憬的唯一“原动力”。而其余的村民,不论男女,黄段子、黄片、黄色笑话等也是他们生活快乐的原动力。这些物质(符号)和让·波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描述的消费社会的符号完全不同,甚至是完全异化的符号。在其实际的符号消费中,消费过程既是向他人显示自己地位的过程,也是在消费这种“地位象征”以及由此显示所带来的一种自鸣得意的过程。五个光棍在闲聊中都极尽想象,挖空心思地回忆并加工自己拥有女人的过程,并都以此作为自己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是他们各自唯一乐道的精神生活。这里藏着最深刻的理由就是对消费女人的炫耀。而炫耀的物品/符号就是完全异化的符号。

因为本能需求交换变成了消费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因此成为了一种消费关系,“你像王子一样消费,你就得到像王子一样的看待,你就有王子一样的感觉”[6],这正是年过七十高龄的梁大头的精神生活的象征,也是赢得全村光棍“尊重”的决定性原因。

因此,在顾家沟,想象性的本能需求消费也成为消费符号,并成为光棍们的精神支柱,也是全村人的快乐之源,消费符号在特殊情况下完全异化。

电影《光棍儿》剧照

三、本能需求的消费观念导致顾家沟价值虚无化

正如波德里亚所描述的消费现象一样,消费社会制造出一种假象,那就是人们在对物的无止境追求中似乎能够得到某种满足、获得某种幸福。消费主义告诉人们,由消费引起的快感就好似幸福,因而幸福不再是对某种终极的理想和信念的追求,人生的价值只在于消费的满足。

(一)传统道德彻底表面化和苍白化

出于对幸福和本能需求消费的追求,伴随着这样的经济原则的实施,顾家沟的文化表层依然是传统的道德支撑着,伦理道德成为维系社会的表层面具。然而,在传统道德伦理的表面下则暗潮涌动,因为真正对顾家沟人际关系起决定作用的是本能需求的交换关系。村长的老婆二丫头充分利用自己的女人的“性别资源”优势,建立一个完整的本能需求交换圈,也就是经济交换与消费关系网络,这个社会关系网包括光棍老杨、梁大头、顾林、六软等,并由这个本能需求交换圈构成更大的外围系统,形成一个顾家沟的社会关系网。二丫头算是中年妇女的代表,老年妇女代表则是肖三娘,她也通过本能需求交换,本能需求幻想构筑了一个老年人的社会网络系统。在这些关系网里面,性幻想是他们共同的兴趣与话题,本能需求的交换是维系存在的纽带。传统道德只浮于表面化,它在社会支撑力上完全苍白化。

(二)社会价值的彻底虚无化

让·波德里亚认为:“消费者……其原则便是通过联络、关系的增加,通过对符号、物品的着重使用,通过对一切潜在的享受进行系统开发来实现存在之最大化。”[7]消费者、当代公民对于物的普遍好奇——被扩散了的牵挂挑动起来的普遍好奇——娱乐道德,充满了自娱的绝对命令,也就是深入开发能使自我兴奋、享受、满足。“娱乐道德”[8]在终极意义上把消费建立在欠缺(manpue)之上,消费没有止境,人的幸福“也永远在路上”[9],顾家沟人的梦幻幸福永远在追寻路上,特别是顾家沟的光棍们。一切价值都是虚无中存在,一切追求都是虚幻的过程。

[1]高丙中.居住在文化空间里[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99:2-6.

[2]阿瑟•刘易斯.经济增长理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19-20.

[3]Franz Boas.Kwakiutl Ethnography[M].Chicago:University of Press,1966.

[4][5]6尚•布希亚.物体系[M].林志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223-224.

[6]高丙中.居住在文化空间里[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99:6.

[7][8][9]让•波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钢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72.

郭 静,女,贵州铜仁人,贵州商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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