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的外衣制服与法袍

司法的外衣制服与法袍

本栏目文图资料由清华大学法学院张建伟教授提供

古代中国司法官员的服饰,,头戴獬豸冠

一般来说，衣着的理由有三：首先是为了身体防护，其次是文明有礼，三是为了外在装饰。人们重视衣着的目的之一，是要赢得尊敬并确定其个人归属。一个人的衣着需要与他的身份角色相适应，一个群体也是如此。

服装作为文化的一部分,也是一种符号,人们可以通过服装这一符号系统彼此进行了解与沟通。服装是人的性别、年龄的符号,是显示人的身份地位的符号,是不同国家和民族文化的符号。

制服，又称“工作服”或“职业装”。制服之功能，一方面用来统一和凝聚，另一方面用来区别和隔绝。制服对穿着者形成某种制约。制服的反义词是便装。制服也对他人形成某种制约且更加便于制服穿着者去约束他人。

国家官员的制服代表着权力，权力来自于制度，制服就是制度的外衣。

美国学者保罗·福塞尔( Paul Fussell ) 在《爱上制服：制服的文化与历史》里写道：“世人共同面对的难题就是：每个人都必须穿制服，但同时又必须拒绝穿制服，以免自己珍贵的独特个性遭到抹杀。”

许多国家的法袍，皆为黑色袍服。黑色的法袍与法官自我克制的司法气质显然是浑然一体的。暗黑色是一种沉静的颜色，与内敛、克制的性格相协调。显而易见，法官的服装服饰是其内在精神的表现，每当看到法官身穿黑色的袍服坐在审判席上耐心听讼的形象，我都会想起诗人梅特林克说过的一句话：“蜜蜂只在黑暗中工作；思想只在缄默里孕育；美德也只在幽居中产生。”

被称为“瓶中九蝎”的美国联邦最高法官的九名大法官

英国法官的法袍

我国古代官员有官服，履行职务，要郑重其事，不能袍褂冠屣乱来一气。

唐宋元诸朝，官服颜色有紫、深绯（大红）、绿（唐有深浅之分）和青（唐有深浅之分），以紫为贵。明代以绯为贵，与前朝不同。

古代官员以颜色区别品级。元代以袍至前胸后背所绣花草图案区别官级。明代创立补服，文官绣鸟，武官绣兽，不同级别的官员，鸟兽种类不同。清代一改明代宽袍大袖，官服为外褂内袍，不再以颜色区分等级，一律采蓝色或石青色，改用蟒袍的蟒爪数来区别官级，并沿用了明代的补服制。清代的制帽分凉帽与暖帽两种，顶饰珠宝石，不同品级的颜色不同，一品至三品官的制帽还饰有金花或孔雀翎。

在我国民国时期，政府专门下达服制令来规定司法官员和律师在执业中穿什么。1913年1月6日，政府就曾下达服制令，对推事(法官之旧称))、检察官、律师和书记官的制服做出规定。当时的大总统教令第一号曾经规定：推事、检察官和律师制服用黑色，领袖及对襟均须镶边。制服镶边各以颜色加以区分：推事用织金，检察官用紫绒，律师用黑绒。书记官制服的颜色也是黑色。制服令同时规定了推事、检察官、律师和书记官帽子的式样和颜色，“帽沿用绒，色用黑，侧面及上端均缘边，各如制服镶边之色”。服制令还专门规定：“凡制服制帽均用本国丝织品、毛织品。”

清代官员的服饰

曾任国际法院法官的倪征先生

身着法袍的梅汝先生

身着法袍的香港法官

身着法袍的香港法官在宣誓

1913年1月30日，北京司法部以训令第28号公布《推事检察官律师书记官服制施行令》，规定推事、检察官、律师和书记官于服制令施行后凡莅庭时均着用制服，莅庭就席后得脱制帽置于案上，但审判长或推事于宣告判决时须起立戴帽。制服制帽皆为莅庭使用，法庭以外应服礼服的，着普通礼服。

1914年10月20日，北京司法部发出第802号敕令：“法官制服自有定式，自应遵守奉行。近闻京外各厅对于此项制服往往藉口简便，制造多不如式，即如袖宽尺寸不遵图注，任意改用窄袖之类，既乖礼制，又失庄严，本旨仰各该长官等随时督查，凡查有不如式之冠服，一律迅饬更正改造。至于检察官除莅庭外执行职务，观瞻所系，虽不必遽用制服，亦岂宜便服从公？嗣后各厅检察官于莅庭外执行职务时，均一律穿用甲种或乙种礼服以昭郑重，仰即遵照并分别饬遵。此饬。”

苏州检察院谭金土先生收藏的民国时期律师袍

民国时期固定下来的法官、检察官和律师的袍服皆为黑色，但领襟袖用不同颜色以相区别，法官为蓝色，检察官为紫色，律师为白色，目前我国台湾地区仍然在实行这样的服制。蓝色有青天之意，白色表示捍卫清白，唯检察官的紫色不知何解，大概是从民国初年检察官制服上的紫绒装饰而来。我推测，检察服不用红而用紫，大概是因为红色容易让人联想到血，穿上这样的制服可能让人联想到嗜血好杀，故而用紫不用红。不知以紫为贵的古老传统是否也影响到择色，就不得而知了。

我国台湾地区至今沿用大陆民国时期的法袍样式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司法人员的制服曾几经变化。

20世纪80年代的法庭，法官和检察官不着法袍，只穿着军服式样制服，戴着大盖帽。在外国来访者眼里，这个场面，像极了军事法庭。那时许多行使公权力的行业，都仿效军警制服样式来设计自己的制服，一时间大盖帽纷纷峻挺。在80年代的社会意识中，没有比军警式样的大盖帽更具有权威感了。我国法官在审判活动中统一穿着制服的历史开始于1984年55月11日。

当下我国法官在法庭审判中身着法袍，这种散袖口式长袍，黑色代表庄重、严肃；红色前襟配有装饰性金黄色领扣，与国旗的配色一致，体现法院代表国家行使审判权的性质。这种法袍，是人民法院确定的“2000式审判服”中的法庭服装。

旧式法官制服

旧式检察服

2000式法袍，领子刺绣麦穗、齿轮、华表图案，胸前门襟上端为红色，针缀五粒（一大四小）胸扣，大扣代表公正执法，小扣代表四级法院。

2010式新式法袍较2000式旧款法袍增加了法徽、领徽和袖章。

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中身着检察制服的检察官

我国检察官在法庭之上不着法袍，只着制服。在我国，20 世纪90 年代中期以来，改变检察服制之议已经偶有所闻，采用蓝黑西装样式、胸前缀以特定徽章的方案最得人心，最终讨论成案。几年前检察机关曾经讨论检察官是否在法庭上要身着法袍，但是至今未能决定采用法袍。

藏蓝色西服式样的检察服，穿起来意气闲雅，视瞻聪明，庄重而不轻佻，简捷而不累赘。不仅颜色沉稳大方，与检察工作的严肃性相协调，契合检察官的身份；而且式样美观得体，无论出席法庭还是出门办案，感觉磊磊落落，利利索索，不会有扎眼的感觉。较原来豆绿色制服相去不可以道里计。检察工作的特点应是简洁、明快，藏蓝色西服与这种风格相一致。无论侦查检察官还是起诉检察官，穿起来都显得十分精干。这种非军警式样的制服，既彰显了检察官的职业身份，也减弱了豆绿色制服曾有的浓重的官色彩，拉近了检察官与民众的距离，有助于检察机关司法理念的转变。

我国律师在2003年以后穿起律师袍。2002年司法部批准、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制定的《律师出庭服装使用管理办法》和《律师协会标志使用管理办法》，规定从2003年1月1日起，中国律师出庭时穿律师袍，佩戴律师徽章。

日本学者原田二郎、丹野郁曾经指出：“从历史角度观察某种现象时，一经求索，是会找出它的科学依据的，服装式样也是这样。服装式样的改变，并非哪个人信手拈来的，可以说它反映了时代思潮，是顺应时代的产物。”司法官服饰的变化，不仅仅是换身衣服而已，它反映的更是权力观念和法律意识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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