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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是每天喝酒

2017-06-28欧阳姗

新东方英语 2017年7期
关键词:酒庄法国工作

欧阳姗

作为葡萄酒工程专业的学生,法国是我最为向往的葡萄酒生产国,在那里学习并亲历酒庄的工作对我而言一直充满了吸引力。2012年7月,结束本科的学业之后,我通过法国教育署的n + i工程师硕士项目,来到法兰西这片神秘的土地,开启了为期两年的留学生活。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一点点掀开了这个国家的神秘面纱。我所就读的学校是国立图卢兹高等农业学校,在那里我学习食品工程专业。这个专业主要培养懂得食品工业科学技术并且具备研发、管理、营销等多重能力的工程师,培养人才将服务于各种食品领域的多种职位。在法国,工程师教育讲求实用性,也正因如此,学生们需要在毕业之前完成一长一短两个实习。由于我的葡萄酒工程专业背景,我的两个实习均选择在酒庄进行。这一段独特而难忘的经历成了我一生宝贵的财富。

“与世隔绝”的乡村生活

一提到法国南部的乡村,很多人脑海中会立即浮现出一个穿格子连衣裙的法国少女,在暖暖的阳光下自在地骑着自行车,车筐里还装着新鲜出炉、香气四溢的法棍。然而,在我的第一位法国老板Franz Vènes先生把我从火车站接到酒庄的那一刻,我对南法乡村的这种幻想就像一颗轻盈而漂亮的玻璃球,被人一把捏碎,变成一片毫无美感的玻璃碴,散落一地。这个加上老板只有六个人的家庭酒庄坐落在米内瓦产区三个极小的村庄之间,哪怕是最近的小超市也要开车五分钟才能到达。所以不仅穿着美美的裙子拍乡村风景照的愿望成了泡影,连每个星期能否买到足够多的新鲜蔬菜来制作一日三餐都成了我常常需要思考的问题。由于实习期只有三个月,且酒庄规模极小,所以我被要求尽量完成在此能接触到的任何工作,包括在办公室整理账目,在酒窖卖酒给游客,在田间整理葡萄园、除草,和工人一起灌装、贴酒标、搬酒,到隔壁小镇的餐厅里做促销,在节日活动中卖桑格利亚汽酒,以及参加酒庄在贝塞尔海边开的派对等等。短短三个月,我几乎把一整年的新鲜事都经历了一遍。与此同时,我也过了一段“与世隔绝”的乡村生活。酒庄有一片葡萄园,离办公室有一定的距离。每每完成葡萄园的工作之后,我都要自己走回办公室。寂静的乡村小路上空无一人,偶尔会有车子经过。而我就经常沿着小路,一边采摘路旁熟了的野生覆盆子吃,一边对路上驶过的车子招手,请求人家捎我一程。这样一段与世隔绝的乡村生活不仅没有打击我在酒庄工作的积极性,反而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无穷潜力,激起了我尝试更大挑战的勇气。

波尔多名庄生活——绝非易事

我的长期实习是在法国苏玳产区的一级酒庄芝路酒庄,在那里参与一项已经断断续续研究近十年的葡萄选育项目。相比于此前的短期实习,这个实习的专业程度要高很多,也关乎我的毕业答辩。这个选育实验需要我每周至少花两天时间在葡萄园记录近4000株葡萄藤的生长情况,因此被我称为“下地干活”。苏玳产区在波尔多产区的南部,天气并不像法国南部那样总是艳阳高照,反而不时雾气弥漫,或者在艳阳高照之时突然下起雨来。这种喜怒无常的天气经常害得我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被烈日暴晒,或被风吹雨淋。而在“下地干活”之外的时间,我要在办公室里研究如何处理历史数据,并从中得出有意义的结论。由于项目导师并不经常来酒庄,其他法国实习生也都有自己的项目要研究,所以没什么人指导或帮助我。那时我每天啃着艰涩的文献,心里还装着各种小烦恼,曾经一度非常低落。幸运的是,我的老板Xavier Planty先生是一位有着大爱的酒庄庄主。这位六个孩子的父亲总会发自内心地关心酒庄里每个年轻人的成长。虽然他和他的儿子总是非常毒舌,经常找各种机会开玩笑挖苦我(以及酒庄里的所有人),但是每当他们看到我因工作而焦虑(甚至因为我手潮撞坏了他们的一辆车)时,总会很温暖地笑笑并说道:“不用担心,姗,这没什么。”渐渐地,在老板、同事的关怀下,我的沮丧情绪慢慢化解,工作的干劲儿也越来越足了。

酒庄的其他实习生待我也十分热情,每天的相处让我们彼此敞开了心扉。我在那里结识了很多好朋友,比如爱打泰拳的金发妹子Jéromine,还有像小鹿一样总是充满朝气的小镇姑娘Vincent。Vincent以前总是磕磕绊绊地跟我讲中文,如今则是为芝路酒庄开拓亚洲市场的得力干将。实习期间,我们会利用休息时间一起去湖边晒太阳,或是一起做饭吃、讲八卦,背地里嘲笑老板儿子做过的糗事。此外,我还在假期旅途中认识了同样在波尔多实习的中国姑娘梦婷,通过她我也逐渐认识了更多的新朋友,我们会一起在酒庄烧烤,到市区听音乐会,生活逐渐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与各种酒界名人共同工作

在波尔多名庄实习与在南法小酒庄实习最大的不同就是很容易遇到酒界的名人,甚至他们可能就是你身边同事的家人或朋友。比如我在芝路酒庄一位同事的丈夫就是另一家名庄的技术总监。一次我和同事在波尔多市中心参加波尔多名庄酒联盟的品尝会,其中一个酒庄摊位的工作人员临时有事,就请我和另一位实习生帮忙照看。没过一会儿,来了位非常和蔼的老先生,感谢我们帮忙照看,然后有一搭无一搭地和我们聊了一会儿。起初我并未觉得这位老先生有什么了不起,等同事跟我介绍我才知道,他就是著名的滴金酒庄的庄主,一位真正的法国贵族。

我实习的项目是由苏玳产区多家酒庄共同出资开展的,因此当发酵季结束,我需要进行一场葡萄酒品鉴实验,并邀请各酒庄的酿酒师参加。实验当天,很多酿酒师穿着工作服就来了,为的就是在品鑒实验结束后立马回到酒窖工作,所以他们看起来都十分朴素。只有一位大叔与众不同,他穿着整套漂亮的西装,胸前的口袋里还别着闪亮的丝巾,一派神气十足的模样。待酿酒师们品完所有的样品,我忐忑地望向导师,心里一个劲儿地打鼓,不知道自己酿造的酒质量究竟如何。结果未等我导师开口,那位大叔便抢先发言说:“我们来总结一下吧。”接下来,他对所有的样品都给予了高度的赞扬,并称实验非常成功而且很有意义,以后应继续进行下去。他的表扬让我受宠若惊,也让我更加好奇他究竟是什么人物,因为他看上去似乎比我导师还有分量。待实验结束,我便回到办公室上网搜索这位大叔的名字,结果惊讶地发现他就是拉菲集团旗下一家著名酒庄的技术总监,如今是拉菲集团的总经理。虽然我当时过于后知后觉,但能够得到葡萄酒界如此有地位之人的赞扬,我非常自豪也深感荣幸。

那些令人会心一笑的瞬间

除了实验相关工作,酒庄偶尔也会安排一些又脏又累的工作给实习生做,其中最艰苦的要数过滤酒庄发酵了一年的有机肥。所谓有机肥,是把一种植物放在类似汽油桶的罐子里泡水发酵,然后在室外环境下放置一年。其味道奇臭无比,还非常呛人。哪怕我戴着手套,不直接接触那些肥料,但半天过滤下来,全身已经是臭烘烘的了,走到哪里都带着一股臭味。那时我中午回食堂吃午饭,总会被其他同事调侃:“哎呀,你好臭!”一整天下来,所有人都绕着我走,只有老板的狗不嫌弃我。而实际上,老板的狗可能比我还要臭一点。

酒庄工作中,最辛苦的要数发酵季的工作。虽然有临时雇佣的采收工人,但老板并没有放我一马,而是让我跟着大部队一起蹲在地里剪葡萄。苏玳产区的酿造要求是葡萄需在合适的湿度中沾染霉菌,所以葡萄的位置都不是特别高,采收时,我们要蹲在葡萄田里仔细挑选,然后将每串葡萄中沾染了霉菌的那几颗剪下来。追求完美主义的我动作很慢,只采收了半天,我就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由于发酵季很忙碌,工作繁多,酒窖又缺人手,所以这时就没人关照我了。身高一米六九、长手长脚的我几乎是酒庄里个子最高的,所以经常有同事让我爬到高高的橡木桶上作业。橡木桶通常会摞到四层那么高,这高度对我而言倒是不足为惧,但辛苦的是往橡木桶里添酒和搅桶这道工序。前者需要我搬着装满酒的添酒桶往橡木桶里灌酒;后者需要我用一个不锈钢棍把酒桶底部的酒泥搅起来。这两道工序都需要极强的臂力。作为一个不爱运动的女生,我算是吃尽了苦头。此外,还有清洗压榨罐的工作。我需要钻到不锈钢罐体内,由同事从外部关闭罐体,然后我再拿着具有一定压力的热水管冲洗桶壁。那时我常常要在直不起腰的情況下,忍受着如桑拿房一样的温度和湿度,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攥着热水管,脚踩在热水里工作。这些工序常常使我累得说不出话来,可那些爱开玩笑的法国同事还总是挤对我,我就只能靠不停翻白眼来回应他们了。

经过两次实习,我收获了长久的友谊。第一次实习之后,我虽然没有和老板经常保持联系,但在之后的一些活动中我们又见到了彼此。面对我的成长,Vènes先生很是欣喜。第二次实习的收获不仅是拿到了文凭,我还在酒庄结识了现在的老板和合作伙伴。实习之后一年,我便回到北京工作。而因为工作关系,我和前面提到的Vincent经常能在香港或北京见面。如今,她结束了在芝路酒庄的工作,前往南非学习酿造,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络。实习的时光是短暂的,但是这段经历与酒庄同事的情谊以及我对酒庄的牵挂,将伴随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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