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敏诗歌意象研究
2017-06-24温文华
温文华
本文以诗集《早晨,我在雨里采花》为研究文本,结合郑敏诗歌理论,研究其意象艺术,从诗歌意象主题和诗歌意象的审美追求两方面展开探索。研读可知,诗歌意象主题主要有表现自然、刻画生命和书写死亡三类。在诗人独特的审美追求下,诗歌意象具有生活化和哲思化的特点。意象的巧妙运用使得郑诗更具审美价值。
郑敏曾经说过:“40多年前,当我第一次读到里尔克给青年诗人的信时,我就常常在苦恼时听到召唤。”里尔克曾提醒青年诗人,“在写诗的时候要避免肤浅和感情的倾泻,要学会静观、体悟,让意象自然呈现,这样才能贴近事物的本质,诗中的感情才能经过自省和收敛,才不至于泛濫”。郑敏也曾评价里尔克,认为他在写诗过程中能够将诗歌的音乐美转化为雕塑美,他的诗歌创作过程就好比罗丹从硬石中雕刻出栩栩如生的塑像。在这方面,郑敏深受里尔克影响,从她的诗歌中,人们可以看见一种深沉的、内敛的里尔克式的雕塑结晶美,这种美是通过融合诗人生命体验的具体可感的意象表现出来的。袁可嘉也曾在《九叶集》的序中提及,“‘雕像一词是理解郑敏诗作的一个关键字眼。她注意追求雕塑或油画的效果:以连绵不断的新颖意象表达蕴藉含蓄的意念,通过气氛的渲染,构成一幅想象的图景”。因此,从意象这一角度切入,研究“有什么意象”“怎么样的意象”,深入了解有关郑敏诗歌的意象问题,对理解、研究郑敏诗歌是有较大帮助的。
由《创作与艺术转换——关于我的创作历程》可知,郑敏始终认为艺术转换是诗歌创作的关键,她在创作过程中不断实践现实与艺术真实之间的转换。从1984年到1985年,郑敏初步寻找到一种艺术途径——“庞德式的浓缩和后现代主义强调的无意识的意象混合”。1985年后,基于之前的不断探索,她终于找到一条适应时代和符合自己的艺术转换道路,即意象,并渐趋成熟。《郑敏文集·诗歌卷(下)》所载的诗集《早晨,我在雨里采花》收录《心中的声音》《幽香的话》和《诗人与死》三卷,共24首诗歌和1篇十九首组诗。在这25首诗歌中,创作年份在1990年以后的多达15首。因此,本文将以诗集《早晨,我在雨里采花》为文本,结合郑敏诗歌理论,研究其意象艺术,试图从郑敏诗歌意象主题和郑敏诗歌意象的审美追求两方面展开探索。
一、郑敏诗歌意象主题
在郑敏看来,意象的形成并不是瞬间的事情,而是需要经过日常的观察、学习以及思考等步骤。并且,她认为,意象就像是一个集成线路的元件,感性特征和理性思考应兼具一身。由于受到中西方哲学思想的影响及自身人生经历的启示,郑敏诗歌创作及理论思考涉及自然宇宙、个体生命等哲学命题,其诗歌所蕴含的意象就像是诗歌的灵魂,担负着表达诗人思想的重大使命。根据意象所表现主题分类,诗集《早晨,我在雨里采花》主要有三类意象,分别是表现自然、刻画生命以及书写死亡。
(一)表现自然
1980年以后,市场经济的发展以及大众文化的兴起,使得当时的青少年浸泡在商业社会模式以及消费文化当中,人文精神逐步黯淡。郑敏开始对当下社会进行反思,她认为有物质无精神对人类来说是一种灾难,她主张弘扬中国优秀文化传统,开始思考中国传统文化发展以及人类命运走向的问题,诗人所向往的是一种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人与自然之间和谐的状态。在诗集《早晨,我在雨里采花》中,读者可以从一些诗歌中看到诗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关注,运用中国古典意象来对人与自然、人与宇宙关系进行深入思考和追问,如《心中的声音》(1991):
在这仲夏的夜晚/心中的声音/好像那忽然飘来的白鹤……有一天会变成夜空的星星/也还是充满人们听不到的音乐/疯狂地旋转,向我飞来/你,我心中的声音在呼唤/永恒的宇宙,无际的黑暗深处/储藏着你的、我的、我们的声音
在这首诗歌中,“心中的声音”贯穿全文始终,诗人将其比喻为“白鹤”。“白鹤”在中国自古以来,都被看成是高雅人格的象征,是美好事物的代表,将其作为意象入诗,读者可以看出诗人对传统文化的传承。通过“白鹤”这个意象将历史与当下联系起来,谈及人与自然、与宇宙的关系:在永远向前的历史长河中,人是渺小的,而历史是充满神奇色彩的;在大自然和浩渺宇宙面前,人是渺小的,宇宙是永恒的,宇宙和大自然还有许多未知等待人们去探索。
并且,诗人通过日常生活中具体可感的自然事物来透视人类与自然、宇宙的关系,如1990年创作的《有什么能隔开》:
当蒙耐的晚霞/和被它撕碎的/片片蓝空/从狭长的西窗/进入昏暗的小屋/有什么能隔开/我和那/被霞光淹没的/无边无涯无底的/宇宙?/昨天的小野花/又开了一朵/深鹅黄的六瓣/围着棕黑的心/心的深陷增添/多少神秘/有什么能隔开/我和它/它那深陷/不愿显示的花心?
这首诗歌一共两节,这两节诗歌在内容上呈现一种并列的关系。第一节诗歌写了狭长的西窗就像一个画框框住了窗外的黄昏、晚霞、蓝天,而这是人目之能及的事物;第二节诗歌写了一朵深鹅黄色的花心深陷的六瓣花,这是人触手可及的事物。诗歌通过“晚霞”“蓝空”“西窗”“昏暗小屋”“野花”等意象可触可感的特点,说明了“我”与自然、宇宙不能被隔开的关系,明确陈述了人与大自然、与宇宙之间的关系:人与大自然及宇宙并不是分开的两部分,人是融于大自然之中的,大自然就在人的身边,触手可及。
郑敏对于表现自然的意象可谓是信手拈来,透过意象立体可感诗人潜在诗心和生命力。
(二)刻画生命
在《诗和生命》这篇诗论中,郑敏谈及她对诗与生命的认识:“对于我,诗和生命之间画着相互转换的符号。所谓‘生命,是人的神经思维肌肤对生活的强烈的感受,而诗人在这方面是超常的、敏感的。”从《诗人到死诗方尽》这篇文论可得知,郑敏认为,诗人对自己所处的生活环境需要保持高度的敏感,并且针对20世纪90年代以后新诗以个人日常和个人情绪为主题的这一现象,主张诗歌不能成为个人抒发感情的工具,而应该关注人类生命状态、生活环境以及当时社会所推行的生命价值观等问题,诗人应该关心人类,担负起更大的责任。在诗集《早晨,我在雨里采花》中,诗人善于感受世界的细微,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客观物象在诗人笔下得到自由的赞美与书写,达到一种物我交融的境界,也映射出诗人的生活态度和对生命的价值认同,如《冬眠的树》(1995):
谁说是黑色的?/眼睛在欺骗/它们透明的躯干循环着/春天的血液,红色。/谁说它们光秃?/街角的老人蹒跚/它们充满婴儿的咿呀/藏满绿色秒秒在涌出/鸟儿的兴奋,弹动地旋转着头/突然起飞,勤劳地磨着嘴喙/人们为什么都在摇头?/只有孩子和诗人看见这一切/当树还没有从冬眠中醒来。
诗人运用鲜明的色彩、具有动感的动词使意象所构成的意境更具有画面感,如黑色的树干和红色的春天血液、蹒跚的老人和咿呀的婴儿等,丧失活力的意境和充满生机的意境形成巨大反差:虽然冬天寒冷,万物沉睡,枯树秃桠,毫无生气,但是诗人没有被眼前冰冷之景遮蔽,她看见了隐藏在枯树秃桠之后的生气和活力,她看见树在春天来临之际所呈现出枝繁叶茂、鸟儿绕树兴奋鸣叫的盎然之态。诗人从冬眠的树身上预见其春天的绿意,于无活力之景能预见其盎然生机。而这些预见,只有孩子和诗人才能看见,只因孩子的天真纯洁、诗人充满诗意的内心,更因为诗人那永远充满着希望、永不干涸的情怀。从这首诗,读者可以看出诗人对生活充满希望,表现出诗人积极的生活态度。
(三)书写死亡
从踏上诗坛开始,郑敏就开始注视死亡,尝试用诗歌去揭开死亡神秘的面纱。比如她所创作的诗歌《一九四五年四月十三日的死讯》,到之后的《时代与死》《死》《墓园》《垂死的髙卢人》等都流露出诗人对死亡的不断探索,特别是她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写的《诗人与死》组诗和《最后的诞生》等诗歌,都体现出诗人对个人命运的深刻沉思,对生与死的直视和冷静分析。在访谈中,郑敏认为,死亡不代表人的生命终结,人经历死亡后仍能分解成粒子与世界交流,豁达心境可见一斑。在诗集《早晨,我在雨里采花》中,诗人敢于暴露她对死亡如普通人般害怕的心情,但又用冷静的笔触表达了自己勇于正视死亡的坚强心境,如《每当我走过这条小径》:
每当我走过这条小径/幽灵就缠住我的脚步/我全身战栗,不是因为寒冷/而是看到那灼热的目光/年轻的星辰不应如此迅速的冷却/你们那茂盛的黑发/难道已化成灰烬/那鲜红的嘴唇/难道已滴尽了血液……惟有你们的脚步声只出现在黑黑的深夜/在想念你们的梦中……现在血已流尽,只剩下/尸体上苍白的等待/只剩下等待,等待/将像黑暗中的蘑菇/悄悄地生长。
这首诗色彩艳丽,情感充沛。诗歌中出现“幽灵”“灰烬”“黑黑的深夜”等暗黑色系的意象,表现出死亡的黑暗和压抑。诗人直言害怕走上这条令人窒息的小径,坦白害怕死亡,其实这正体现了诗人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生的渴望。但是,诗人清醒地认识到死亡是不能逃避的,是不可阻挡的,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和人生终点。因此,她选择坦然面对,等待死亡,然而在等待过程中她不会畏缩,而是继续生活,继续生长,直到死亡的降临。
诗人还通过意象的组合表达自己无畏死亡、迎接死亡的勇敢姿态,甚至表现出豁达从容的心态,如《莅临》:
涌上胸前的不是黄土/海潮在收回空的贝壳/终夜黑色的海/和苍白的月亮/将夜航引向/不会到达的彼方/我在等待什么?/还没有松开手掌/放走等待:/一条鱼,一只信鸽/贪婪令我恼怒/不知道应当换上什么衣裳/沏上什么茶,迎接/主人、命运、和召唤者/他的莅临无需多说/也许最美/总是沉默。
诗人非常善于将抽象的概念放置在一个由意象构成的具体形象的意境中,让读者产生身临其境之感,能够最大可能地与诗人感同身受。诗中通过“黄土”“海潮”“黑色的海”“苍白的月亮”等意象,形成一个广阔辽远的意境:黑夜笼罩,海浪拍岸,月亮高挂,诗人站在岸边。极具画面感的意境使读者体会到作者那种不畏惧死亡的心态。最后,诗人用“换衣裳”“沏茶”等意象表达自己开朗乐观的精神,她认识到,人必将归于死亡,毫无例外,但是她并不惧怕,反而内心非常宁静。郑敏对于死亡的思考和哲理是其诗歌主题的重要组成部分。
二、郑敏诗歌意象审美追求
在郑敏看来,“一个意象既非单纯的主观内心经历,又非單纯的客观真理……诗如果是用预制板建成的建筑物,意象就是一块块的预制板。”她认为,在诗歌当中,构成意象的两个元素即主观自我与客观物象,二者之间相互联系,是不容割裂的,物中有我,我中有物,相互影响。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郑敏开始从事诗歌创作,抒发着一代知识分子对社会、对时代的独特感受;在学术研究上,她接受哲学的熏陶,深受西方现代主义思潮尤其是解构主义的影响。由此,在诗歌创作中,意象的选择及塑造会受到诗人观看世界的视角、历经人生的体悟的影响,而表现出特殊的魅力,这种魅力也反映了诗人在诗歌创作中对意象的独特审美追求。以《早晨,我在雨里采花》为例,从诗歌意象选择及塑造来看,笔者发现郑敏诗歌意象主要表现出两个特征:生活化和哲思化。
(一)生活化
“没有人生活在真空中,而自然与客观存在总是丰富得超出凡人所能感受的范围。”另外,在郑敏看来,意象的形成并不是瞬间一念,而是需要坚持长时间的观察、学习并加以思考。郑敏认为,诗人必须对周围的生活环境有着灵敏的感受能力。因此,她在诗歌意象题材的选择上显示出意象生活化的特征。一方面,意象生活化是指诗人所选取的意象来自日常生活环境、自然界,如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等,贴近人们的生活。《早晨,我在雨里采花》中取材于日常生活意象,比如《诗人与死》组诗里,包括水仙、候鸟、严冬、黄沙、早春、夕阳、暴雨、雷鸣、绿叶、乱草水沟、雨雪、大海、鸟儿、月光、落叶、枯树、海潮、黄土、海水、乌云、奇异花朵、火烈鸟、清水、草丛、懒熊、冬天、树叶、夜莺、法官的小槌、黑洞、鸡肠、蚕丝、黑云、马灯、玫瑰、兰花、荷塘、葡萄红酒、蚕蛹、毛虫、蝴蝶、气球、极光等等意象。
另一方面,意象生活化是指诗人赋予意象的意义蕴含了诗人个人的生命体验,其象征意义与诗人人生体悟是重叠的。如《魔术师掌上的鸽子》:
愤怒:/因为纯真、和平/沦为欺骗的工具/低下头看见/自己在魔术师的掌上/展开翅膀/只有飞翔的姿态/他终于让你飞开/但只在/下场演出之前
这首诗是魔术师掌上的鸽子的自白,以第一人称的角度进行叙写。这首诗写了作为魔术用途的鸽子这个意象,它是纯真、和平的象征,却被魔术师利用,作为欺骗观众的工具,但是自己在表演过程中所呈现的飞翔姿态是自己毕生所追求的自由状态,飞翔的时间很短,只能在下一场演出之前。自己想要的飞翔,只有在被魔术师利用的过程中才能得以实现,虽然自己很愤怒被利用,但同时也很渴望,只因为那一瞬间的自由飞翔。人类社会也存在类似于魔术鸽的经历:人即使很厌恶某种行径,但是为了获得某方面的需求,也不得不屈从于这种规则。这首诗歌抒发了诗人的生活体验,表达了诗人对陷入世俗泥淖的人们的同情之心和对纯真回归的真实诉求。
(二)哲思化
郑敏借用海德格尔的一句名言“诗歌与哲学是近邻”,为其理论著作命名,在书中这句话也频繁提及。“因为我一直认为哲学需要诗魂去其涩味,诗需要哲学的舍利子故能‘意永。”郑敏在谈论语言观与文学创作时说:“海德格尔认为诗跟哲学是近邻,它们之间是很相近的。哲学并不是抽象的,哲学是凝固了的生命的最强音。”哲学对郑敏如此深刻的影响,跟她的学习经历和学术爱好息息相关。她大学哲学出身,冯友兰的人生哲学、汤用彤的魏晋哲学等对她影响颇深,冯至翻译的歌德诗、里尔克诗使她找到诗歌写作方向,奠定其诗歌基调。在郑敏眼中,“哲学就像是一盏夜行灯,诗歌、音乐、艺术是我的身体的寓所……”的确,正如郑敏自己所言,哲学始终贯穿于她的诗歌实践和理论创作,渗透入诗人每一个思考命题,包括承载思考命题的诗歌意象,如《开在五月的白蔷薇》
中对生与死的追问:
死之哀悼/死之恋念/死之悬疑/死在春暮……开在五月的白蔷薇/世界的弥撒钟声/震惊了外空的星辰/惊问:/是人?神?天使?妖魔?/是嗜血的魔怪嚼碎了/開在五月的白蔷薇。
这首诗歌的主要意象就是白蔷薇,白蔷薇一般在5月开花,开花时间差不多为7天。暮春开花,暮春凋谢,绽放时间较短。5月是春天之末,而春天却是一年之始。所以,诗人说“死在春暮/死在黎明”。由于白蔷薇绽放时间较短,对它来说,生紧接着死,所以诗人说“死在生里”。白蔷薇纯白美丽,却无奈命运的无情。诗人透过白蔷薇看生与死,诗人的冷静阐述,表达了诗人对生与死的冷静思考及她对生的渴望。
又如《雨后的马鞍山》中对自然内部联系的探索、对无处不在的美的赞扬:
若没有云的否定/哪里有山的苍葱……否定只织成飘逸/围着长长的白纱/缥缈变幻的裙衫/若没有云的嬉戏/哪里有山的凝聚/苍劲,/翠昂……
这首诗借助云、山、迷雾、天空等意象,描写了雨后马鞍山的云消雾散、山峰重现的过程。云慢慢爬上山顶,征服高山,接着云朵飘远,山峰重现巍峨,云就像白纱在空中缥缈。在常人眼中,这本是一幅美丽的雨后山景图。但是,诗人将之赋予哲学意味:山与云的互相运动过程形成了如此美的画面,由此宇宙间、大自然间处处都可以发现美,并且这些美并不是由单一事物形成的,是由众多联系着的事物、因素构成的,这种美是流动的而不是固化的,因此,这种美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另外,郑敏诗歌意象哲学味道之浓厚,是缘于诗人对自身诗歌意象理论的实践。她指出,“如果在成熟的道路上不进入对外界进行自觉、冷静的观察阶段,他或她的诗是达不到真正的艺术的完臻,也会缺乏深度和广度”。并且,她肯定了咏物派及里尔克的“由内省到观察物,再回到宁静中思考的路子”的普遍性。在诗歌中,诗人注意将自己的诗歌理论运用其中,使用冷静的笔触和经过思想沉淀的语言,将主观智慧与客观物象的特征相结合,将哲理和情感熔铸于意象之中,使诗歌具有一种沉静美、知性美,具备深刻且富有内涵的品质。
三、结语
诗人郑敏对社会、时代、生活的气息有着灵敏的嗅觉,她将自己的人生经历、生命体悟及哲学思考灌注到诗歌创作和诗歌理论中,使其诗歌呈现一种成熟的、静穆的美感。郑敏提倡诗人应对生活保持高度的敏感,正是其敏锐的感受能力,使得她能从生活中的花草虫鱼、山水光色中寻觅到诗意。她对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怀、对生命价值的深刻反思等,使其诗歌在显示诗美的同时又呈现出厚重、深远的诗思。郑敏的诗歌集诗美与诗思于一身,她用独特的方式将其化成了一种具有雕塑般质感的意象。
本文以诗集《早晨,我在雨里采花》为例,结合诗歌中的具体意象以及意境,解读其意象中所蕴含的深刻主题。郑敏通过具体可感的诗歌意象,表现出她拥抱自然的博大胸怀、追求自由平等的生命价值观和直面死亡的坦然心境。在长期的诗歌实践中,郑敏自觉地将自然、社会、人生与艺术相融合,丰富诗歌意象的内涵,使其诗歌意象具有理性的、凝重的美。
郑敏笔下的一个个具体可感的意象,无论是表现自然的意象,还是刻画生命的意象,抑或是书写死亡的意象,都显得十分生动。这在于郑敏注重从日常生活中提炼意象,将人生体验与来源于生活的意象相结合,其诗歌意象的象征意义与其生命体悟就产生了重叠的关系,使读者通过诗歌意象也能感知诗人的人生经历。另外,郑敏在诗歌创作过程中,自觉地从哲学的高度去探索自然、生命等命题,她充分地将哲学的理性与诗歌的感性相交融,使其诗歌既有哲学的底蕴,又显现着诗歌的美感,展现了极高的诗歌意象审美追求。
郑敏独特的艺术追求与艺术风范让她的诗歌焕发出宁静的、明澈的动人光彩,深深地打动着众多诗人和读者。郑敏的诗歌创作及诗歌理论可以说是中国现代诗歌史上永久且宝贵的财富,也是一座很难逾越的高峰。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