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命运的白衬衫

穆雨澜

马丁·格林菲尔德出生在捷克斯洛伐克边境一个小村庄的犹太人家庭。二战前，家里开着生意不错的裁缝店，一家人过着丰衣足食的小日子。1944年，16岁的马丁和家人被德国纳粹关押进了奥斯维辛集中营，遭受着肉体和精神上的各种摧残。那年冬天，德军需要一名裁缝，于是父亲被带走了，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马丁被安排到洗衣房为纳粹们洗衣服。因为太想洗干净了，用力太猛，他洗坏了一件白衬衫，监工对他拳脚相加，他只能蜷缩在地板上，默默承受。之后马丁含泪将衬衫捡回去，请同房的裁缝师傅教他缝补。他第一次的针脚，如同他身上的伤痕，蹩脚又扭曲。他将这件缝好的衬衫穿在囚服里面，狱友们看他的眼神，流露出不一样的尊重：“你看起来像个体面人。”监工竟也没再责骂他，于是这件白衬衫，变成了他活下来的希望，他发现：服装，有时候代表了权利。夜晚，他常常穿着那件白衬衫站在囚牢的窗下，仰望着满天繁星，祈祷着有一天能活着走出去，重拾家族手艺，做一个有尊严、手艺好的裁缝。

二战即将结束时，艾森豪威尔将军带领军队打开了奥斯维辛集中营大门，放出了所有被囚禁的犹太人，这时马丁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在父亲朋友的资助下，马丁来到美国，进入纽约布鲁克林区一家名叫“GGG”的服装厂开始打杂。他捡来零碎布头，在昏黄的灯光下，回忆那件白衬衫以及老师傅的缝纫手法，将它们缝补整齐；他开始勤奋努力地学习制衣流程的每个环节：画线、剪裁、打版……马丁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从杂工一路晋升助理、总监、主管。

1977年，马丁买下他工作三十年的服装厂，创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服装品牌“马丁·格林菲尔德”。他把只有6个人的成衣厂，发展成拥有126名员工的服装大公司，每年大约制作1.5万件衣服，平均价格在2000美元左右。

虽然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订单，但马丁依然坚持手工缝制，他珍惜這来自手心的温度。手指从袖子露出多少尺寸最适宜，腰线达到哪里最舒适，他追求每个细节的完美；量尺寸、画设计图，面料选择、打版、剪裁、暗缝，和师傅们完美配合；108道工序，一道也不能马虎。时间和苦难已将他打磨成美国最优秀的男性服装裁缝，他承诺：做服装，我们只用品质最好的面料和最棒的裁剪方式。

50年代初，总统艾森豪威尔慕名来找马丁做西服时，马丁双手颤抖着为救命恩人量尺寸，西装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获得了完美的评价。他在总统口袋里，放了一张纸条，说了自己对苏伊士运河的看法。

马丁的这个行为一时传为佳话，以至于后来的总统克林顿找他做西装时，打趣道：“老爷子，不用给我塞纸条，我把传真号码给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2015年，白宫御用裁缝去世了，奥巴马总统让人将自己的三套西服送到马丁的面前，让他记下尺寸，为自己制作西服。没想到却遭到了老裁缝的断然拒绝：“马丁·格林菲尔德不复制任何人的衣服。”他坚持要亲自为总统量体裁衣，奥巴马最终接受了这个要求。

无数美国名流都是马丁服装店的常客，歌星迈克尔·杰克逊、体育明星“大鲨鱼”奥尼尔、好莱坞明星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阿尔·帕西诺、约翰尼·德普……他还为《大西洋帝国》提供了600多套西装，在制作过程中，有人让他参考资料，他说：“我不用，活了这么久，我就是一本参考书。”

当年，如果没有那件改变命运的白衬衫，也许马丁·格林菲尔德的生命早在70年前就终结了，服装带给了他的尊严和希望，也成为了他人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