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恐新梦魇：“独狼”式恐袭

张敏

当地时间2017年3月22日下午，伦敦市中心英國议会大厦外发生恐怖袭击事件，凶手先是趁英国首相特雷莎·梅在议会内开会的时机开车冲向议会大厦，随后又冲撞路人并持刀伤人，造成包括警察在内的多人死伤。尽管英国政府已经通过各种方式尽可能降低了恐怖袭击的发生概率及其后果的严重性，但在欧洲整体安全局势不乐观的大背景下，此类“独狼”式恐怖袭击依旧难以防范。

近年来，“独狼”式恐怖袭击渐成欧美反恐的心腹大患。“独狼”式恐怖袭击是指不是由国际恐怖主义组织派出训练有素的职业袭击分子，而是由既无上线、又无下线的一两个“独立人”被恐怖组织“洗脑”后开展的恐怖袭击。这些恐怖袭击发起过程较为隐蔽，传统的摸排、侦测手段在这种既无“来龙”又无“去脉”的“独狼”式暴恐面前显得力不从心。“独狼”式恐怖袭击已经渐成反恐的“新梦魇”。

化整为零的恐怖袭击

近年来，恐怖主义如同幽灵般在美国和欧洲游荡，对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产生了严重威胁。“9·11”事件后，随着欧美等国反恐战争的持续推进，传统恐怖主义势力受到极大打击，国际恐怖组织已经渐渐失去在欧美等国发动大规模恐怖袭击的能力。这时候，以“独狼”为代表的“化整为零”式恐怖袭击逐渐在暴恐行动中占据重要地位。

据统计，“9·11”事件后发生在美国本土的重大恐怖袭击事件，几乎全部都是“独狼”实施的。尽管“独狼”式恐怖袭击事件与国际恐怖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并不一定真的由恐怖组织策划实施。这些通过网络等间接途径被极端主义“洗脑”的恐怖行为，对于恐怖组织而言有时属于“意外收获”。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英国发生恐怖袭击事件的3月22日，正是布鲁塞尔恐怖袭击事件发生1周年之际。1年前的恐怖袭击阴云尚未散去，新一轮的流血又再次染红这些饱受恐怖袭击之苦的土地。近年来，“独狼”式恐怖袭击有了一长串名单，包括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挪威“7·22”爆炸枪击案、法国图卢兹连环枪击案、美国奥罗拉影院枪击案等。欧美国家自2013年以来发生的恐怖袭击案件，大多数都是“独狼”所为。2014年，澳大利亚一名自称是“教长”的恐怖分子，在悉尼中央商业区劫持了17名人质，并强迫他们对外展示“伊斯兰国”组织使用的旗帜，最终导致3人死亡、4人重伤；2015年，3名恐怖分子携带AK-47自动步枪和火箭筒闯入《查理周刊》杂志总部；2016年，美国佛罗里达州奥兰多市夜总会遭遇一名自称效忠“伊斯兰国”的恐怖分子袭击；英国国家安全部门在近几年也先后遭遇了数十起恐怖袭击威胁。

相比于大规模、高协调度的恐怖袭击，“独狼”式恐怖袭击的一大特点就在于其行为方式的“独特性”。“独狼”式恐怖袭击无需经过集体的组织、领导和决策过程，可完全自主地决定攻击的时间、地点和目标，躲避反恐机构的侦测能力更强。尤其是在反恐联盟强力打压的大背景下，恐怖主义实力受到严重打击，遂采取“分散化”和“去中心化”等形式化整为零开展报复行动。在2011年，美国政府发布的新版国家反恐战略中，就把反恐的重点转移至针对美国本土的“独狼”式恐怖袭击上。尤其是在击毙拉登后，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就明确表示，美国正面临着“独狼”式恐怖袭击的严重威胁。遗憾的是，在面对化整为零的“独狼”式袭击时，西方国家的反恐措施频频应对乏力。

防不胜防的游击恐怖主义

当前，国际恐怖组织在武力发动规模类似“9·11”事件的大规模恐怖袭击之时，也在积极地谋求恐怖活动的转型。随机性高、欺骗性大、可构成持续和不可预知威胁的游击恐怖主义近几年愈演愈烈，渐成欧美反恐心腹大患。标志性建筑物、重大活动场合、人口相对聚集的场所和各种交通工具等，都可能成为他们的袭击目标，这也是目前西方反恐部门投入巨大却防范乏力的一个重要原因。

更令人担忧的是，开展“独狼”式恐怖袭击的袭击者，往往滋生于本土。“伊斯兰国”等恐怖组织运用社交网络等传媒渠道招募外籍“圣战分子”已广为人知，通过社交网站动员追随者开展“独狼”式恐怖袭击也渐成恐怖组织的重要工作内容。“伊斯兰国”主要通过频繁发布极端思想和涉恐信息等方式，不断刺激潜在受众出现极端化，进而号召这些被“洗脑”的人直接进行“独狼”式恐怖袭击。他们主要通过社交网络发送恐怖动员信息和战术建议，只需制定出明确的战略目标，随后就可自行策划并完成恐怖袭击行动。通过这种提高教学、攻击信息并发布任务的方式，恐怖组织迅速形成了去中心化的“散点式”恐怖行动。

当然，“独狼”式恐怖袭击者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接受过专门的恐怖袭击训练的。自2013年以来，西方国家进入冲突地区参加恐怖组织“圣战”的人数与日俱增，渐成井喷之势。这些在中东地区参加过“圣战”的人员回流，是当前威胁西方国家本土安全的“定时炸弹”。毕竟，这些外籍“圣战者”中有相当一部分人经过战争洗礼，不仅思想上冷漠激进，而且具备了较强的军事技能和爆炸物品使用经验。尤其是在枪支管制相对宽松的美国，“独狼”开展行动只需要很小的经济成本就可全副武装且不打草惊蛇。美国恐怖袭击中常见的AR-15半自动步枪，是具有同军用M-16突击步枪同样强大威力的武器，却可在仓储式超市中通过简单手续轻易买到，这更加剧了“独狼”式恐怖袭击的威胁性。

近年来，“独狼”式恐怖袭击甚至还出现了不事先与恐怖组织或其他激进分子协商，自主决策直接“单枪匹马”开展恐怖袭击的新趋势。在此基础上演变的“独狼”式恐怖袭击，成本低廉、袭击方式多样，渐成随意的报复社会行为，基本上无法对恐怖分子可能袭击的时间、地点和方式采取提前预知。而“独狼”式恐怖袭击的威胁性和杀伤力丝毫不亚于传统的恐怖袭击，这种防不胜防的游击恐怖主义将在未来相当长时间内持续困扰西方国家。

心腹大患又将如何防治

面对愈演愈烈的“独狼”式恐怖袭击，目前大部分国家依旧认为这是某个人或某个群体受命于某个恐怖组织，因经济、情感、心理等问题，在恐怖组织极端思潮的影响下，选择人群聚焦区的软目标自发策划和实施的恐怖袭击。然而，近年来发动袭击的“独狼”大多数已不再是“生活失败者”而是“回流圣战者”，“伊斯兰国”等恐怖组织也正积极派遣反恐机构难以预料的“背景清白”人员和伪难民回到本土开展袭击。面对“独狼”式袭击这一心腹大患，又该如何防治？

要防治“独狼”式恐怖袭击，加强对网络信息的管控力度是应有之举。绝大多数“独狼”在开展恐怖袭击之前，都会通过互联网发出宣誓声明，因而可以作为提前预警。通过网络也可加强对“独狼”式恐怖袭击的理论研究，进而充分了解这一袭击方式的形成、运作和仪式等，有助于反恐部門“知彼知己”找到其规律和漏洞。此外，针对恐怖组织通过互联网等媒介在西方国家招募“独狼式效忠者”的现状，加强相关信息管控也是必须采取的强力之策。

当然，西方世界频发“独狼”式恐怖袭击，有其背后深刻的社会根源。一方面，自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导致欧美经济衰退严重，失业率居高不下，从天堂到地狱般的失业经历让一部分普通民众身心遭受巨大创伤，因而积聚了大量对社会不满的极端情绪，一旦被恐怖组织的极端主义思潮“点燃”，这些人很可能成为被“引爆”的“独狼”对社会开展报复性活动。而一些国家右翼思想的崛起，也为报复社会的“独狼”式恐怖袭击提供了温床。另一方面，美国以反恐为名发动的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给美国人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两场反恐战争也深刻撕裂了美国社会，美国人对伊斯兰社会的仇恨和歧视反而为“独狼”式恐怖袭击埋下了更多仇恨的种子。

无论如何，“独狼”式恐怖袭击的蔓延，是对西方国家安全的一次新的严峻挑战。其隐蔽性大、事先毫无征兆，不仅恐怖袭击效果显著，而且还会使现有的反恐系统失灵。针对“独狼”式恐怖袭击，一味加强安保力度和戒备级别其实并不有效，这样只会增大社会成本，加剧紧张局势，甚至还会激发更多的人加入到“独狼”袭击的队伍中。从某种意义上讲，防范“独狼”更是一场攻心战，与其布下天罗地网还应对乏力、人人自危，不如先从自身社会问题处理着手，加强对全社会的心理和思想疏导，从而铲除滋生恐怖主义的社会土壤。同时，不少“独狼”袭击者在发动恐怖袭击之前都经过了一段长时间的自我激化过程，这就尤其需要社区组织、网络社群和相关宗教团体分担监督角色，真正将反恐战争发展成一场人人有责的全民战争。

责任编辑：张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