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语文核心素养
2017-06-15◇蒯威
◇蒯 威
我眼中的语文核心素养
◇蒯 威
一
说起我的语文学习,那可真是一段“血泪史”。
小时候学习《周总理的睡衣》一课,我不明白“睡衣”是什么意思,壮着胆子问老师。老师笑着说:真笨!睡衣,睡衣,就是睡觉穿的衣服呗。我却在想:难道还有一种人睡觉时要脱了衣服,再穿上另一种衣服的吗?对于打记事儿起晚上脱得光溜溜钻进被窝睡觉的我来说,真是很难理解。心里这样想着,哪敢再问!我拼命点着头,装作懂了的样子坐下了。
到了写作文的时候,跟现在一些段子里讲的一模一样,一定是帮助邻居大妈家扫地,一定是帮助五保户老大爷捡柴,最后也一定是那一句 “别问我是谁,我叫红领巾”。记忆中写得最多的,是改写《小木船》这篇课文。不管是写《难忘的一件事》,还是写《我的好朋友》,只要把课文里的名字换一下,再把“小木船”改成“文具盒”“小飞机”之类就搞定。每次想到这事儿,心里总要默默感念教材编辑的慧眼,选了这样一篇课文,解决了我多少作文的难题啊!
而事实上,除了上学,我们不是在河里捞鱼摸虾,就是在野地里撒欢儿打闹。剩下一点点安静的时候,就是时刻惦记着哪天蚕豆该青了,哪家的梨子该甜了。最后再也等不到它们成熟的时候就偷偷摘下来,引得邻居一阵大骂,甚至是找上门来。但我们知道,这些内容是万万不能写到作文里的。
不会写作文、不会做阅读题自不必说,还特别害怕修改病句之类的题目。比如,看到“他穿了一件新衣服和红领巾上学来”这一句,就会想,新衣服、红领巾——那一定是个女孩子的打扮!就果断地把“他”改成“她”。
就这样,语文成绩可以想象。小学毕业,语文考了68分;中考的时候,120分的卷子也没考满90分。还好,我生在那个“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最终我还是以数理化接近满分的成绩考进了师范,算是跳出了农门。
二
现在,教语文快20年了。用浅薄的专业目光回头看自己的语文学习,大概最缺乏的是阅读。
世代务农出身的我,小时候从来没见过家里有本书,甚至带字的纸也难得见到。记得有一年春节,父亲从合作社买鞭炮,售货员用两张报纸包了给他带回来。鞭炮放完了,那两张报纸在家里放了半年多,我把报纸上的每一个字都看了十几遍,连上面的电视节目预告都快背下来了。心里还在想,报纸这么厉害,连电视每天放什么都知道。
读中学,我得到了自己的第一本课外书,那是从舅舅家找到的《隋唐演义》。虽然我在广播里听过单田芳说的评书,但看书更有意思。就像对待那张报纸一样,这本《隋唐演义》我也快翻烂了,直到现在,我对电视里放的有关隋唐英雄的故事还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
上师范的第一天,班主任老师让大家自我介绍。听到不少同学说到“热爱文学”,坐在台下的我使劲琢磨“什么是文学呀”,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真正听说“文学”这个词。
不过,正像很多读书人所说的,读书是不分早晚的,只有读与不读的差别。
师范里相对宽松的学习氛围,给了我广阔的读书空间。我慢慢跟那些爱好文学的同学一样,开始跑图书馆,泡阅览室,逛遍校园门口每一个租书的小屋子。什么古典的、现代的,武侠的、言情的,报纸上的、杂志上的,得过茅盾文学奖的、诺贝尔文学奖的……来者不拒。在阅读的过程中,我开始明白,在这个星球上其实有两个世界,一个是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另一个是书里的世界。
跟那些热爱文学的同学所不同的是,我读书的速度比他们慢多了。别人一晚上就能看完的书,我常常不吃不睡要两三天。有时候着急还书,囫囵吞枣翻了一遍,书还了,一点意味也没留下,不得不再借来看,想想实在不值。只得由着自己,逐字逐句,细嚼慢咽,才能消化。结果就是,一直羡慕别人戴眼镜的我,自己的眼睛也开始近视了。
如果问阅读对我到底有什么影响,我觉得就是它打开了我认识这个世界的大门。是阅读让我知道,原来我的童年里发生的那些事就是书里最精彩的故事,原来会不会修改病句不是最要紧的。
阅读,让我从一个典型的理科男,转型为一名文艺小青年。
三
其实,阅读不只有读与不读的分别,也有阅读时机的不同。
十来岁的孩子满脑子幻想,满脑子为什么。看个电视就想这些神奇的景象是怎么拍的,看见大河就想知道顺着这条河,走到头会是哪儿。有的或许一闪而过,有的却要困扰自己很多年。这时候,要是有本书来回答这些问题,来打开自己观察世界的窗子,还有哪个孩子不爱它呢?
这个年龄也正是学习各种本领的年龄。夏天,几个同龄伙伴,偷偷摸摸到河里扑腾几回,游泳就学会了。不久,什么仰泳、蛙泳也差不多掌握了。亲戚骑来一辆自行车,几个小孩推到大路边,你扶我,我扶你,三圈两圈下来,也都学会骑了。你想想看,这个年龄学习阅读,几乎不用教,什么阅读方法、阅读习惯都会像野地里的杂草一样疯长起来。我想,直到现在我阅读速度无法提高的原因,大概也就是错过了那个学习阅读的黄金时间吧。
那么,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现在还是没做好呢?因为考试不考课外阅读呀!考什么,教什么。所以现在语文教学的现状就是——考语文其实就是考语文书,教语文其实就是教语文书。
多年以来,我们一直坚信“向课堂要质量”。汉语拼音可以用拼音课来教,写字可以用写字课来教,作文可以用习作课来教,阅读课教什么?就是学习教材上一篇篇课文。课外阅读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来教。语文越教越薄,有的学校最后连语文书也被浓缩成几张薄薄的“复习资料”“知识大全”。课外阅读的时候干吗了?用来听写、默词了,用来修改病句了,用来做AB卷了……
我想,如果六年下来,一个孩子没有阅读的兴趣,没有一定的阅读量,无论考试成绩怎么样,这样的语文教学一定是失败的。
我还在想,如果允许语文课的效率可以低一些,允许老师上一些不是教材上的内容,不一定是规定的课型呀、内容呀,哪怕就是读读课外书上精彩的片段,说说自己看到的好玩的人物,一定是一堂让孩子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课。
四
从读到写,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
就我来说,大概是受环境的影响,在阅读起步阶段从来没想过要动笔写什么,也不敢想,只是完全沉醉在阅读的快乐与享受之中。事实上,不少人读书就像我这个状态一样,一辈子也没想过要写什么,能写什么,就是一种纯粹的阅读。也有人说,读得多了,自然有了表达的冲动,我觉得这也不太靠谱。任何表达的动机都有一定的诱因,我的诱因就是身边那群“热爱文学”的人。
那个年代,诗啊、文学啊,还是挺有号召力的字眼。眼见着同学们这个发表了一首诗,那个收到了一张稿费单,甚至是一家杂志社寄来的退稿信都让我羡慕得不得了。也就是这份虚荣心,促使我开始拿起笔写了起来。但我不得不说,那是一段艰辛而又失败的经历。整个师范学习的三年,我没有发表过一篇文章。
由此我想到,老师在自己的作文教学中,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教孩子怎么写作文,而是在班上营造一种写作文的氛围。平时有事没事,读读孩子的作文,鼓励孩子投投稿,把孩子的好作文贴出来、印出来。如果有点激情的,也可以编个班刊、作文报什么的,这一定是孩子“乐于表达”最广泛的群众基础。
还说回到我吧。没发表文章,倒不是说一点收获也没有。事实上,正好相反。长期练笔的过程,磨砺的是我思考的能力,让我有什么事情总会多想一会儿。练笔的过程,也慢慢锻炼了我留心生活、捕捉素材的能力,让我逐渐学会了从平凡、细微的生活中,去发现与众不同的精彩瞬间。就是这样的习惯,让我一走出师范的大门,就在报纸上一口气发表了十多篇散文、随笔。不仅如此,练笔的过程还让我养成了及时记录的习惯。后来我在教学上的许多点子、许多思考,也就来自课堂上一闪而过的小火花,这些小点子大多数人也有过,而我只是及时把它记录下来而已。
从屡试不中,到频频发表,其间有个质的飞跃。“读书破万卷,下笔没有神”的大有人在,为什么?那是因为他只是在读内容,没有注意人家写的结构、方法、路子呀!事实上,我后来发表的文章,基本就是照葫芦画瓢。从报纸上找两三篇类似的文章,还不是什么名家的作品,那个太高档,一时也学不了。人家几个段落,我也几个段落;人家头尾短、中间长,我也头尾短、中间长。就是这么着,我那一篇篇文章就完稿了。
再到后来,从文学写作到教育写作,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教学《月光曲》一课时,指导学生用“幽静”“陶醉”造句,课堂上我灵机一动,让孩子用这两个词造一个句子。课后,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做法,就想把这段教学过程写下来。怎么写呢?很简单,找几本杂志,看看上面这样的内容适合什么样式,再看看开头、主体、结尾分别写些什么,很快一则案例分析就写好了。就这样,第一次写教育文章,第一次投稿,就在一家知名杂志发表了。从此一发不可收,到现在,我已在各级各类报刊上发表散文、论文、案例、随笔等将近 200篇。一个从小语文没学好的人,有这样的成绩,我也没想到。
我们的阅读课要教什么呢?我觉得就要教孩子用专业的目光进行阅读,就是要从表达的角度去学习阅读。只有掌握了这样的本领,才算得上“会读书”。
五
现在,一提到表达,很多人就想到写作,很少有人会想到还有一种表达,叫说话。
说现在不重视说话教学,也不客观。课标特别增加了“口语交际”的教学要求,教材也专门设计“听话说话”的训练,不过在现在的教育现状下,套用眼下流行的一句网络用语,真是“然并卵”。原因跟课外阅读一样,口语交际又不怎么考,也根本没法考。所谓的口语交际教学在这样的环境下,结局只能是“你懂的”了。
在现代生活中,说话绝对算是一门学问,是一门要学习、要研究的学问,一门跟阅读、写作一样重要的学问。大到国家大事,小到一个人的工作学习,会说话可算是一个利器。我有个学生,读了美国的俄勒冈大学。一开始各种不适应,其中最不适应的就是老师上课的方式。那哪叫上课,就是老师提出一个话题,大家一起讨论、争论,还不允许你不说话,这都是要记在平时成绩里的。不要以为人家国外的文化背景下说话这么重要,其实我们也一样,是一种素质,一种能力,而现在这种素质和能力已经越来越重要了。
不少人觉得,一个人说话的本事跟他的个性有关,是天生的。不可否认,一个性格开朗、活泼热情的人更善于表达,而一个性格内向的人往往就表现得不善言辞。我觉得这倒很好理解,你想一个人平时话就多,练习的机会就多,说话的本事自然强些;而另一个人平时沉默寡言,无形中失去了很多学习说话的机会,结果自然不会说话。
我一直记得读师范时上的文选课,一上课我就紧张,因为教文选的老师经常要叫人起来读书。而我的普通话实在太“普通”了,更为重要的是,从小到大我几乎就没有当众发过言、讲过话,站起来读书往往也要紧张得直哆嗦。有一回,老师又叫我起来读书,我索性一言不发。后来他了解了情况,便给我布置了一项特殊的作业:每次文选课前他早来五分钟,我单独读书给他听。大概坚持了两个月,我读书的水平突飞猛进,紧张的情况也改观不少。我一直记得这位老师的名字,叫黄铁诚。
师范学校的性质决定了这样练习说话的机会还有很多。除了专门学习普通话、演讲、电影配音,班级还有很多其他活动,比如每周一晚自习都要进行“每周一讲”,同学轮流主持,每次一个话题,大家自由发表观点。我也从开始的紧张、忐忑,慢慢能当众讲上一小段。那时候,国际大专辩论赛火遍校园。老师组织我们看了全程的录像,也办起模拟比赛,最后一届,我有幸成为一名辩手。而像《演讲与口才》,也自然成为同学中最流行的杂志之一。如今,我虽然还比不上人家伶牙俐齿,但在课堂上或平时谈话中,偶尔幽默一把,感觉真的不错。
原来,口语表达的能力是可以训练的。
于永正老师高度重视口语交际教学,他总是把生活中的一些情境搬到课堂上来,在跟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逐步培养孩子耐心倾听、文明表达的能力。他还把口语交际融入习作教学之中,把口头表达与书面表达创造性地结合起来,课堂趣味盎然。他所带的口语交际实验班,几年下来,孩子们一个个出口成章,下笔成文。
六
那么,语文的核心素养是什么?在我看来,那就是热爱阅读,乐于表达,既包括书面表达,也包括口语表达,具备一定的终身学习的能力。一个语文老师要做的事,大概就是这些吧!
(工作单位:江苏苏州工业园区第二实验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