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江年例文化的发展与传承

卢灿丽

“湛江年例”是湛江地区为了祛除凶灾恶毒，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大型祭祀活动，是粤西岭南一带独具地方特色的民间文化习俗，是十分值得研讨的湛江地域文化。文章通过辑录湛江年例文化的现象，探究年例文化的特色，并分析其发展，以期让人了解年例文化的内涵。

春节过后，湛江各地的年例活动如百花竞放，遍及城镇乡村。年例与春节等传统节日不同，是粤西地区特有的以祭祀为主的群体性节庆，通过敬神、拜宗、祭祀社稷等形式，以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其形式丰富多彩，富有神秘色彩。湛江地区的农村年例是特殊的地域民俗文化，是十分值得研讨的湛江地域文化。

一、年例简介

年例，指一年一例或年年有例。“湛江年例”是粤西岭南一带独具地方特色的民间文化习俗，一年举办一次大型的祭祀活动，主要是为了祛除凶灾恶毒，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表达人们心中美好的愿望。现在，它也是许多在外艰苦奋斗和在困境中挣扎的人的精神支撑，可以说“湛江年例”是人们心中的一种精神寄托。粤西的年例活动以隆重、规模大、范围广、群众参与性强、流派众多等特点独树一帜，而湛江地区的年例则是最值得研讨的特色风俗代表。

如果说春节是中华民族最大的民俗节日，那么湛江地区除了与全国人民拥有一样的春节习俗外，年例可以说是当地的第二大地方风俗节日。湛江地区的民俗年例不是同时同日，也不是城市民俗，而是以村为单位的农村民俗，各村有各村的特定时日。年例似乎是一种游动的民俗文化，巡迴在湛江的广大农村中，当地人民对其的重视程度不亚于春节，甚至有“年例大过年”的说法。

“年例”的一个主要内容是祭祀祖先，祭祀的都是“本地神明”，其实大部分是这个村古时的先祖。祭先祖的同时也祭祀曾对本地有过较大影响的人物，如：冼夫人、妈祖等。各地的年例时间不同，在天数上，一般为一天，也有两至三天的，如吴川梅菉的年例是正月十六、十七两天。次数上，一般一年一次，有的村庄是一年两至三次，如吴川兰石镇的多个村庄，一年中有3次甚至3次以上的年例。

二、年例的来源

关于年例的形成，民间有三种广泛流传的看法。

（一）湛江年例由元宵节衍化而来

其依据主要是：（1）各地做年例的时间主要集中在正月，一般从正月初二开始，至元宵节为高峰，清明之后淡去；（2）湛江许多地方举办年例时都需张灯结彩，颇具庙会性质。随着汉唐以后中原文化习俗逐渐渗透至粤西大地，民间扩大化了元宵节、庙会、社祭、地方祖先迁移落脚的纪念日等，每年都热热闹闹地举办一回，后来逐步演变成了现今的年例。

（二）年例的兴起与冼夫人有一定关联

其依据是湛江有许多冼夫人庙，在湛江各地的年例游神时常能见到“冼夫人”。

（三）做年例是为了驱瘟逐疫

民間的说法是古时候有一个常常作恶的瘟神，为了避免瘟神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粤西当地人民自发开展驱瘟逐疫活动。后来演变为各地各村采取“年例期”的做法驱逐瘟神。

三、湛江年例特色

（一）做年例：以村为主体，举办时间不一，各村有各例

遂溪的年例时间主要在农历正月十五左右。代表仪式包括舞狮、舞龙、雷剧、游神、穿令、翻棘床、敲锣打鼓、游旗游灯、祭祀社稷、元宵节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不同地方的舞狮流程无大异处，但庆祝年例的形式却各有特色。例如，遂溪县山口村，会在正月十三晚上将狮队集中在祠堂门口的前广场上，从固定的地方开始舞狮表演，有时还会加上一套别致的武术表演。表演非常精彩，前来观看的群众常会围成一圈又一圈，观看的群众热情高涨，喝彩声、鼓掌声此起彼伏。

到第二天早上，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或政府安排的路线，一条由狮子（二个人组成）、彩旗、奏乐、载有神灵的轿子（有多个）组成的队伍开始挨家挨户地“拜访”，队伍有序而动，每户人家要在门口放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腌鸡、酒、香等拜祭用品。游行中，狮子会对每家做出揖拜的动作，以祝福家庭和乐、财源广进。这时主人家会放起鞭炮，载有神灵的轿子会在家门口停留一会。主人家在拿香祭拜的同时还要将一个“红包”放进轿子前的箱子里，然后再放一次鞭炮。游行队伍所到之处鞭炮会响个不停，以至于整条街余烟袅袅，家家也都忙得乐在其中。

上面是年例一般都有的流程，个别地方还会有一些较特别的流程，例如遂溪的双村年例有一个特别的环节——“过火海”，光脚的勇士会面不改色的从火堆上走过去，且双脚不会被烫伤，一般在晚上进行。

遂溪建新镇万山村也有个特别的年例节目——翻刺床。这个环节是喝过鸡血的勇士，来到预先已经用带刺的树枝扎成的刺床前，然后光着胳膊从刺床上翻过，最后坐在刺床上由人抬着加入游行队伍中参加游行。游行后，刺床还会被拍卖，当地人认为得到刺床就可以得到神灵的护佑。

除此之外，遂溪县河头镇河头村的年例也还有一个特别的节目——穿令，令箭上粗下细呈针状，用铜、铁、银等金属特制，“神灵附身”的表演者用令箭从一边脸颊穿进口腔，再从另一边脸颊穿出，用手扶着两头外露部分，坐在轿子上由其他人抬着游行。当地村民表示，不是人人都可以有资格得以穿令，要满足一定的条件才可以参与，而且此举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因为神灵会庇佑一切。这些新奇的年例方式，吸引了众多群众的关注，他们热闹围观，喝彩不断，用赞许的方式，表达着对神明最大的尊重。穿令最值得一提的是徐闻迈谷村的“穿令”，其“令”与众不同，其的制作材质不是银，而是铁或不锈钢，长1.5米，大端宽0.08米，小端宽0.03米，扁嘴，故“半”穿后旁边要有一人用三叉支撑。据悉，徐闻村还有一特色，即全村所宰的鸡要放在一起敬“神”，一边舞狮，一边鸣炮，一边跪拜，显示村民之间的团结友爱，以表达对未来的美好愿望，其场面甚是壮观。

另外，遂溪界炮镇最重大的年例在每年二月初二举办，旨在纪念传说中镇上的神人，并借此祈祷每年风调雨顺。这一天，镇上的居民会大摆酒席，宴请亲戚朋友来家中做客，一同期许美好的开始。同时，镇上会有最隆重的游神活动，摇动彩旗、鞭炮啪啦、祭拜神灵、宴请舞狮等，形式居多，镇上男女老少皆积极参加，其乐融融。烧香拜佛、餐桌祝贺，是他们对当地神灵最大的敬意。

（二）睇年例：民俗表演掺杂，形成独具特色的年例文化

1.雷剧

雷剧是雷州半岛的民歌，广东省四大方言歌之一，又称雷州歌或雷歌，是以自我歌唱，抒情为主的民间歌谣，雷州半岛人民有用雷州歌互相唱和、逗趣答辩的风习。全年的各个年例时间段都会有雷剧的表演，其时时刻刻与民同乐。

仪式流程：第一晚上会请神，剧团一般在晚上7：30左右开始，一直唱到深夜；第二天下午，全村会有一个集体拜神的活动，晚上剧团会接着表演不同的雷剧；最后一个晚上，还会有一个轰轰烈烈的送神仪式，表达人们对神明的敬仰，意蕴众人和乐，共享文化的美好时光。通常，不同的村庄，雷剧的持续时间也不同，但多为7天左右，有些富裕的村庄也会有持续几个月的雷剧表演。

2.沈塘人龙舞

雷州的沈塘人龙舞与雷州歌均被列入了广东省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是雷州人民的骄傲。人龙舞也是湛江开展年例活动时的一个节目，主要分布在雷州市沈塘镇沈塘圩和湛江东海岛。但是，沈塘的人龙舞与东海岛有所不同，沈塘人龙舞起源更早，有500多年的历史。表演队伍多达数百人，表演者身穿黄色或青色龙裤，配以红色肚兜或腰带，赤裸上身、人体相叠、变成黄龙或青龙，以人龙越舞越长为显著特征。

3.吴川飘色

吴川地区的梅岭、梅菉头、瓦窑、隔海等村庄的年例，常有飘色巡游。一般在正月十六、十七的中午，但从2014年开始，吴川飘色巡游改在了每年正月十五这天。飘色是根据力学原理，通过钢筋支架巧妙地让小孩子舒服地坐在半空中，并给小孩子穿上古装以遮掩那些支架，就像小孩子“飘”在半空中一样，且能在空中摆出各种造型，一旁的人通常看不出这些奥妙，极具观赏性，在海内外也负有盛名。

飘色作为吴川的三绝之一，深得当地人们的喜爱和游客们的青睐。有村民介绍说：你可以不知道吴川的泥塑，但是你一定要知道吴川的飘色；你可以忘记湛江美食的味道，但是你一定忘不了飘色的美好；你可以不喜爱湛江的年例文化，但是你不能不亲自感受一下飘色的奥妙。可见，飘色在当地人的心中占据着无比重要的位置。

（三）食年例：亲朋好友共聚一堂，共享年例美味盛宴

“食年例”主要指要舉办年例的家庭提前告知并热情邀请亲朋好友在年例日参加在家中开设的“大餐”，又称“吃年例”。它是年例的重头戏，客人越多，主人家越高兴，因为这证明主人家人丁兴旺、门路广、朋友多。客人只要带点礼物就可上门，甚至“空手”也可以上门，不管认不认识，主人家都会热情招待，经济条件好的人家，还会给来吃年例的亲友派红包。因而许多人会逢例必到，不请自来，还呼朋引友去给主人凑热闹。随着经济条件好转，吃年例变得越来越隆重，邻居间甚至互相攀比，酒席摆得越多、菜品质量越高，主人家就越有面子，而客人少、酒席少的家庭就会被村民看不起。所以，富人之间比排场、比酒店档次，普通村民就比围数、比菜品、比门口小车的数量。因此，一般人家办年例都会花大钱上好菜，湛江吴川市当地有些富裕的老板更会宴开百席，席上不仅有鱼虾蟹肉，也有鲍参翅肚，还邀请知名演员、歌手前来助兴，场面隆重热闹。一场年例下来，多的花上百万几十万，少的也要花几万，先不问口袋有多少钱，最要紧的是保住面子。

四、湛江年例文化的发展

年例期间是一年中人最齐的时候，村长族老、厂商名仕、回乡人员、平头百姓，均呼朋聚友，设宴请客，相聚一堂，增进感情，共话深情，促进社会友好交往。借着年例的喜庆，大家会到处走走，看看各地的民俗风情和发展情况，通过参观对照，相互吸取经验，既开阔了视野，也能获得一种思想上的认识和启发。年例期间丰富多彩的民间艺术表演会揭开其神秘的面纱，让群众一睹风彩。那湛江五县四区的年例文化发展现状又是如何呢？

（一）通俗易懂、极具观赏性的年例文化节目广受人们喜爱，发展传承不断

首先，对于遂溪县当地人来说，能参加醒狮团是一种荣耀，极大地增加了人们的荣誉感和自豪感。近年来，遂溪县政府因势利导，加强组织、积极扶持，全县民间醒狮表演活动空前活跃。2008年，文车醒狮在奥运会开幕式上的精彩亮相，令全国人民认识了这支来自湛江遂溪的农民艺术队伍，改变了遂溪文车村的命运，人们喜出望外，逢人便分享喜讯。遂溪文车龙狮团10只醒狮表演的《四海升平》，极大地为遂溪人们争了光，获得了观众的一致好评。遂溪醒狮的发展速度，为人惊叹，为人乐道。

其次，吴川年例的飘色也永远不会被人们淡忘。当地的人们都会争先恐后地让自己家的孩子参与飘色表演，既是对飘色深厚的热爱之情，也是出于一种荣耀心理，可以让孩子在不同的环境中收获荣誉感。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参加表演的孩子会得到神的眷顾保佑，快乐成长，因为年例是为神做的。不同的人们，会用自己不同的方式表达着对这种文化的热爱。除此之外，人们钟爱飘色，不单单是因为它会给人带来视觉上的冲击，更因为其内容包含有历史故事，或神话传说，或现代题材，给人不同的深思，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华瑰宝。

（二）语言障碍、不合年轻人口味的年例文化节目受到冷落，发展传承堪忧

相比之下，我们不禁感叹雷州雷剧、徐闻唱大戏等的年例活动，似乎逐渐失去了人们的追捧，尤其是年轻的80、90后对此颇不感兴趣。一方面是因为雷州方言带有地域性，外人难以通晓，另一方面是因为雷剧的文化内涵与形式难以迎合年轻人喜好。随着时间的流逝，现今雷州歌的表演时间仅仅根据各个地方供奉神灵的时间而定，其受欢迎的程度越来越低。

当下，雷剧的发展面临人才断层、年轻观众不爱看、发展资金不足，年轻人都热衷于劲歌热舞的困境。雷州歌这种传统的娱乐方式慢慢失去了人脉的传承，纵使政府也大力支持雷剧的发展，大力的进行宣传，但当代人对戏曲的兴趣依然比较低。20世纪，每有雷剧的表演，剧场都会挤满群众，隔壁好几条村子的人也都会前来观看。现在，昔日人山人海的景象已不复存在；以前雷剧的表演会从晚上7：30左右持续到凌晨二、三点，现在表演的时间却缩短为8：30到11：30左右。据不完全统计，以前雷州市有300个专业或业余的雷剧团，现在有些剧团已被改制为联营收购的形式。面对新文化的冲击，雷州歌和唱大戏等文化的发展前景令人堪忧。

（三）缺少政府引导与资金支持，年例文化逐渐“瘦身”

当地居民都极度热爱自己的家乡文化，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年轻人的外出、资金缺乏，镇上的年例文化逐渐呈现出薄弱之势，不少风俗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甚至被遗忘。政府的主导力量薄弱，当地年例的开展主要依靠村民集资，许多湛江的年例文化，如东海的人龙舞、雷州的雷剧与雷歌，正面临消失的危险，最直接的原因是由于掌握这些技艺的艺人大多已年过花甲，年轻一代又认为这些年例文化是存在于乡间的落后文化，且从事该项技艺要付出太多的精力和青春，却又得不到回报，进而对民间艺术缺乏兴趣，致使人亡艺息、文化传承断层。

年例是一项民间民俗文化活动，它既保留了粤西古郡民间信仰文化的特色，又传承了传统文艺表演形式。举办年例既能发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又能丰富人们的文化生活，让人们在活动中增强凝聚力。现代人文化生活的多元化，促使“年例”这一古老而独特的民间习俗要推陈出新，渐渐融入时代的生活气息，让“年例”成为老少咸宜的文化大餐。

（广东海洋大学）

基金项目：广东海洋大学2015年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资助，项目名称：湛江海洋民俗与信仰研究，项目编号：201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