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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锁》中的媒介流转及其辩证关系

2017-06-09王茜芷

资治文摘 2017年3期
关键词:封锁张爱玲

王茜芷

【摘要】《封锁》是中国现代文学的经典之作,也是张爱玲描写都市感觉的代表作。张爱玲在《封锁》中运用具有流动性的叙事角度,在不同的感官媒介之间流动,促成了“封锁”这一状态的内外、动静、有声无声的场景流动,也包括了男女之间情感的突发与位移,并透过戏剧化的场面,破解了“一见钟情”的“爱情神话”,用大型的变动来反衬生命的平凡。

【关键词】封锁;都市文学;张爱玲

《封锁》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恋爱故事,而借由了“封锁”的状态,与“普通”事物进行对立,呈现了张爱玲特殊的美学时空与时空美学。通过对《封锁》的解读,大致可以归纳出几点要点:第一是“封锁”的特定时空,是依附于上海的特定历史,张爱玲准确运用了“封锁”在不同层面上所能辐射的含义,表现了她与“上海”这个城市相互凸显发明的过程;第二是可以从她的笔下感受到现代与传统的流动与变化,其中包括了雅与俗、精英与平民、传统与现代的穿越与延展。

一、特殊时空背景——静止的城市

封锁是日军占领上海时期,实行的对特定区域的控管,使得大众交通工具停止,封锁线内外禁止通行。城市是流动的,然而“封锁”的特殊情境:声音、画面、人物的凝滞,时间的重量,却创造了某种戏剧性的时空,在这样的背景下,原本喧嚣扰攘的上海突然静止了下来,原本正常行驶的电车因为封锁突然停了下来。在此,张爱玲运用了好几组对比,包括“静与动”“无声与有声”“思想与不思想”,这不仅仅是叙事效果的对照,还包涵了张爱玲对城市以及现代性的观察。

1.动与静的切割流动——多元感官性的融合与流转

张爱玲对“感官”的描绘非常精密,她善于用隐喻来创造话境,而张爱玲作品中的“空间”,作为小说的情景布置也是十分重要的。电车作为上海独特的都市景观,所带来的不只是现代化的便利交通,更像是雷蒙·威廉斯所说的“感觉结构”,营造出上海都市人的特殊感受,而电车空间带来的亲近与陌生,疏远与靠近,与张爱玲的文字交织之后,更带出了时空、爱情、人际、形象的反复辩证。

由于“封锁”的区域管制,张爱玲因此选择了“电车”这个原本应是运动的、接合的大众交通工具,来呈现“静”与“动”的多重辩证,“如果不碰到封锁,电车的进行是永远不会断的。”但是却“封锁了”,使得原本“动的”电车,此刻“停驻了”,张爱玲又以具生命的“曲鳝”来形容无生命的“轨道”,开电车的人“盯着”铁轨,却是静止、凝滞、呆板的形象,当“封锁”启动时,此时铃声连结起来的虚线,“切断了时间与空间”,由此创造了某种戏剧性的时空,让“微不足道”的“爱情”故事,有了头尾的接合。

开电车的人开电车。在大太阳底下,电车轨道像两条光莹莹的,水里钻出来的曲鳝,抽长了,又缩短了;抽长了,又缩短了,就这么样往前移——柔滑的,老长老长的曲鳝,没有完,没有完……开电车的人眼睛盯住了这两条蠕蠕的车轨,然而他不发疯。如果不碰到封锁,电车的进行是永远不会断的。封锁了。摇铃了。「丁玲玲玲玲玲」,每一个「玲」字是冷冷的一小点,一点一点连成了一条虚线,切断了时间与空间。

2.“无声”与“有声”

城市文明除了建筑物所构建出的景象,还包括了音景的呈现,张爱玲通过“安静”与“声响”,来反映封锁期间城市音景的变化,也由此引出男女主角之间“无声到有声”的接触。

上海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静过——大白天里!一个乞丐趁着鸦雀无声的时候,提高了喉咙唱将起来:“阿有老爷太太先生小姐做做好事救救我可怜人哇?阿有老爷太太……”然而他不久就停了下来,被这不经见的沉寂吓噤住了。

3.“思想”与“不思想”

20世纪以来上海逐渐发展为现代化城市。然而现代化城市给予的生存环境带给人们的却是疏离、寂寞、孤独、漂泊、迷失、困惑、失落、焦虑的心灵感受。在《封锁》中,人们生活的脚步随着电车的停止而停止,封锁期间车厢里的各色乘客,应对因封锁而来的空虚的办法是看“任何印刷物”,因为“思想是痛苦的一件事”,这里,张爱玲用“思想”与“不思想”来讽刺城市性格,道出了都市人匆忙而疲惫的生活状态。

他在这里看报,全车的人都学了样,有报的看报,没有报的看发票,看章程,看名片。任何印刷物都没有人的人,就看街上的市招。他们不能不填满这可怕的空虚——不然,他们的脑子也许会活动起来。思想是痛苦的一件事。

二、都市里、故事里的“真人”與“好人”

《封锁》中的“好人”与“真人”,不仅是一般的通俗价值判断,更带有某种荒谬感,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张爱玲也用“又成了一个好人”来形容佟振保。为什么在吴翠远的主观视角里,她会认为具有“出轨”动机的吕宗桢,是一个“好人”,一个“真人”呢?如果我们对照小说对吴翠远不祥的、平淡的人物描绘,封锁的突发事件,仿佛暗暗启动了吴翠远的情感力量,产生了内在的骚动。吴翠远认为电车上面的邂逅,最刻骨铭心的不是吕宗桢是不是好人,而在于她遇见了一个真人。因为“封锁”,吴翠远和吕宗桢都对彼此打开了心扉,把最“真”的那一面展现给对方。“真”是小说中,特别是吴翠远希望可以抓住、把握的部分。可是“真”在封锁结束,吕宗桢坐回他的位子的时候,一切都画上了句点。这是封锁,都市里的真人与好人。

他搁在报纸包上的那只收,从袖口里出来,黄色的,敏感的——一个真的人!不很诚实,也不很聪明,但是是一个真的人。

她哭了,可是那不是斯斯文文的,淑女式的哭。她简直把她的眼泪唾到他脸上。他是个好人——世界上的好人又多了一个!

三、都市里的传奇与荒谬感——不近情理的“梦”:“常”与“非常”

《封锁》传达出了都市的传奇性,以及在这个传奇性里的一些荒谬感。“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整个的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其中吊诡是,如果爱情必须透过“城市的陷落”或者“末日情境”来呈现其永恒,那么当爱情成立之后,又如何面对之后将要出现的“破坏性场景”?所以在这里又回到了“常”与“非常”的辩证:电车在正常的状况下是不停地往前行驶的,上海在正常的情况下是热闹喧嚣的,但是因为封锁,上海寂静下来了,电车停下来了,电车因此形成了一个闭锁的、隔绝的时空,这个时空相对于那个不断在动的,不断在喧嚣的上海,是一个“非常”的时空,可是在这个“非常”的时空里,我们恰恰可以看到吴翠远和吕宗桢把他们最真诚的,或者说作为正常人应该有的种种呈现出来了,可是一旦封锁结束,电车、城市都恢复到了他们正常的轨道,声音也出来了,该动的也动起来了,那个属于“正常”的,属于“真”的部分却反而结束了。

因此,小说最后吕宗桢终究没有在电车上完成与吴翠远的“邂逅”,他们的“爱情”并非透过自主与自由来推动与收尾的,而是由“封锁”的关闭作为起点,“封锁”的开放作为终点,吕宗桢甚至并没有“离开”吴翠远,而只是回到了封锁前的电车座位上,原本因为封锁而开始涌动的一切事物,又回到了原有的位置。用“梦”来描写比喻“爱情”是文学中重要的传统,无论是《牡丹亭》还是《洛神赋》,都以“梦”来赋予爱情超越现实的趋力,然而这个发生在现实时空中的“梦”,却是不近情理的,当电车重新启动时,吴翠远眼中的人或风景,不是死而复生,而是生而复死,近结尾处开电车大喊的“猪猡”,仿佛当头棒喝,冷冷地结束了这个都市传奇。

一阵欢呼的风刮过这大城市。电车当当当往前开了。……对于她,他等于死了。……翠远的眼睛看到了他们,他们就活了,只活那么一刹那。车往前当当地跑,他们一个个的死去了

电车里点上了灯,她一睁眼望见他遥遥坐在他原先的位子上。她震了一震——原来他并没有下车去!她明白他的意思了: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整个的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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