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个世界悲惨,雨果仍对它充满爱意
2017-06-09张月瑶
《悲惨世界》是法国著名作家维克多雨果的长篇小说,近一百三十万字,涉及了法国拿破仑战争及其之后十余年的法国历史、社会、人文等方面。讲述了一个酷刑犯冉阿让跌宕起伏的一生。他认真劳动却收入极低,迫不得已偷了一块面包,被捕入狱,因为惦记姐姐和她的孩子们多次逃脱又多次被捕判刑,在监狱了生活了十九年后释放。出狱后受米里哀主教的善良与宽厚感化,改过自新。在沿海小城做黑玻璃生意发财致富,成为市长。在商马第被当作冉阿让被捕时站出再次入狱。再次成功逃狱后接上妓女芳汀的女儿珂赛特一同生活。又奔波逃离追捕多年,珂赛特与贵族革命青年马吕斯相爱,两人终成眷属并在冉阿让去世前知晓了有关他一生的真相。
雨果展示的世界无疑充满了悲惨。列夫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的开篇就说明了“幸福的家庭都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悲惨世界》从第一页开始就展示各种不同的悲惨,种种贫穷、饥饿、疾病:从充满了贫穷米里哀主教的穷教区开始,他极尽节俭却还是缺钱救济;一天只挣24个苏在寒冷的冬天一点面包都没有的冉阿让一家;为了女儿卖头发卖牙齿卖身体的芳汀;住在“大象”里和老鼠为伴的三个男孩。种种歧视、不公、欺辱:拿着黄色身份证连狗窝都不能住的冉阿让;如何辩解也无用的商马第。以及整个法国历史背景的“悲惨”,保王党对拿破仑对革命者的妖魔化,安灼拉等人在推翻复辟君主战争中的流血牺牲。
展示这么多悲惨的目的是什么?只为了显示“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吗?我认为不是。这些都是表面上的“悲惨”而非真正的悲惨,真正的悲惨是永久的不能转变的悲惨。雨果眼中,悲惨能够得到救赎,而且只能通过一种方式得到救赎,那就是崇善。以“善”为衡量一切是非黑白标准并且一直向善的人,便得到了救赎,不再悲惨。如冉阿让,他不是真正悲惨,受米里埃主教感化后一生为善,最终在女儿和女婿的尊重中满足地离世。米里哀主教、芳汀、珂赛特、马吕斯、小伽夫罗什、安灼拉所有这些人都不悲惨,只因她们都信善且为善。整本书中真正悲惨的只有德纳第夫妇和沙威。德纳第知善恶,但却选择永远为恶,他认为抢劫偷盗、敲诈勒索获取金钱才是能够不悲惨的方式,那么他永远悲惨,最后他带着马吕斯给的钱去干了贩卖黑奴的勾当,不为善仍作恶是雨果给予他的悲惨结局。
《悲惨世界》的伟大之处,雨果的伟大之处就体现于此。相比于很多评价较高的现代小说雨果并不十分在乎故事的结构和逻辑,有很多处不合常理的地方,如冉阿让似乎有着不会衰老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逃脱,他与芳汀和珂赛特神奇的缘分,马吕斯不顾一切的一见钟情等等,也不追随大众的胃口,如最后德纳第依旧拿了钱逃跑了没有得到所谓“坏人应有的惩罚”,以及有冗长的不清晰的,对于不了解法国的读者来说非常难懂的背景描写。且雨果的作品“不真”,“不真”可能是浪漫主义的风格,那他就是浪漫主义的最典型。1831年雨果29岁,他写出了极美的艾丝美拉达和极丑的卡西莫多。1862年写成《悲惨世界》的雨果已经年近六十,他依旧保持着这种极“不真”的风格,作品中充满了极端的善与极端的恶,而推崇了极端的善。
现代许多文学艺术作品的“不真”毁掉了整个作品,而他的“不真”却成就他的伟大。“孩子才讲对错,大人只问得失”似乎是一句流行的网络语,对于很多人来说,世界不是黑白的而是灰色的,没有那么多的至美至丑、至善至恶,因此不相信善能作为衡量人事的标准,也认为人不必一生向善从善。还有一些作家比如张爱玲,我感觉她像是一个聪明的小女人,站在旁边看穿了世界上其他小男人小女人的小心思,带着一种成熟的,冷笑的气息写了下来。而雨果不,六十岁的他仍向孩童一样相信着,因为他内心充满了对整个世界爱。他并不是不懂人性和世事的复杂:小伽夫罗什勇敢善良,却脏话连篇,喜欢小偷小摸;爱潘妮钟情于马吕斯,如圣女一般为他牺牲,同时又出于嫉妒,将他诱入街垒同归于尽;甚至那场悲壮的1832年巴黎人民起义,在赞美起义者英勇高尚的同时,不忘描写浑水摸鱼、瞎凑热闹、怨气凝成的暴力血腥,以及最終导致失败的集体冷漠。“所有那些地方都有它丑恶的一面,是我们所唾弃的;同时也有它卓绝的一面,是我们所崇敬的。”他对这一些知道得清清楚楚,但他不接受,他心里有足够的爱去相信世界的善。沙威的自杀表示他不接受这种我们所谓的复杂性的态度。“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人心不是释放无限光明就是制造无边黑暗,人心应该去追求极致的善,去释放无限光明。
相信世界上只有善的人,要么愚蠢到看不见世界上的恶和善恶的交织,要么怯懦到不愿意去面对这世界上可怕的恶。只有雨果,用他细腻的心灵看到世界上的善和恶相互地交织与斗争,却又用他宽厚的心灵看到世界上存在着纯粹的善和纯粹的恶,而且要其他人也去相信有纯粹的善。每个人都要向善,要纯粹地向善,还要相信感化、相信教育。
即使这个世界现在悲惨,却仍对它抱有爱意,试图去消除悲惨,这才是智慧,是勇气,是一种大爱,是雨果这种葬入先贤祠的人的伟大。
作者简介:张月瑶(1995年12月),女,北京人,民族:汉,首都师范大学燕都学院世界史系学生,学历:在读本科生。研究方向:法国史,欧洲思想史,社会历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