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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吴
——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四)

2017-06-09刘宗意

江苏地方志 2017年2期
关键词:土墩史前遗址

◎刘宗意

陶吴
——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四)

◎刘宗意

陶吴灰山(程家山)史前遗址

秦淮盆地西部第一镇

陶吴,很早以前就是江宁乡间的一个聚居点,因有陶、吴两姓人家世居于此而得名。陶吴在秦淮盆地西部,北距南京城30公里。有一条古路向北经西阳街、东善桥、铁心桥到南京;向南经横溪,穿过横山到小丹阳镇,然后可以去长江岸边的安徽当涂。这条古路相当于今天的宁丹路。

陶吴先有集市,宋代有了官方邮递所“陶吴铺”,当时每隔一段路设一递铺,由步递或者马递接力传送邮件,是官方的通讯动脉。由于商贾所集、贸易扩大,宋真宗“景德二年(1005)改陶吴铺为金陵镇。”(宋《景定建康志》卷十三,台北成文出版社《中国方志丛书》第416号,据清嘉庆六年刊本影印)这是秦淮盆地西部第一镇,并且借用了南京最古老的名称“金陵”。

宋代金陵镇不是唐代那种驻军单位,也不是后来的行政区域管理单位,《宋史·职官志》说:“诸镇置于管下人烟繁盛处,设监官,管火禁或兼酒税之事。”即当地政府在商贾集中之处,派驻监官实行管理和收税的单位。(图1)

后续的元代在金陵镇设“税务”,此时的税务是政府的派出单位,而 金陵镇已经成为地名。

在明代顾起元的《客座赘语》里,既称金陵镇,也叫陶吴镇。“南京水陆诸路”节说到宁丹古路“从姑孰、小丹阳而抵金陵镇”。在“陶镇葛乡”节里说:“(陶)贞白先生,史记为秣陵人,今秣陵镇西有陶吴镇,云先生所生之地。又有吴姓与陶氏世居于此,故以名其乡。”

图1 清明上河图中递铺与收税

一镇二名,说明“金陵镇”名称已经弱化,民间俗称的“陶吴镇”盛行起来,原因是这里的税务取消了。明朝《正德江宁县志》说,金陵镇“元设税务,今革。”

清代《嘉庆新修江宁府志·建置》里,江宁县只有江宁镇、秣陵镇、大城港镇,说明金陵镇已没有行政上的意义,但在其他叙述中出现陶吴镇,作为地名延续。清《同治上江两县志》说:“陶吴镇……古金陵镇也”。陶吴镇文字记载的历史有一千多年。

被掩盖的重要发现

1959年4月16日下午,我国著名考古学家尹焕章先生率南京博物院调查组,结束了在元山镇一带的史前遗址调查来到陶吴镇。4月17日上午,调查组在镇东发现了灰山(程家山)遗址(笔者注:以下简称灰山遗址)、墩子山遗址。因有新任务,他们下午就离开了陶吴。这是陶吴历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半天,这半天时间就把陶吴的无文字记载历史至少上溯到了距今约4000年,揭示出陶吴文明史的源头。(南京博物院编《尹焕章文集·考古日记卷》,文物出版社2010年1月第1版。)

随后,尹焕章公布了在陶吴镇的发现。1961年,南京博物院院长曾昭燏和尹焕章在合著的《江苏历史上的两个问题》(载1961年第12期《江海学刊》。)中,再次提到陶吴的灰山遗址和墩子山遗址。

曾昭燏、尹焕章两位先生在此后的几年里相继悲惨辞世,由考古文博大家开创引领的江苏考古的豪华起步,在辉煌时期顿遭重创,他们所建树的成就,几十年来经常会被失忆,比如,再没有人提起陶吴发现两处史前遗址的事,南京市相关的各级地方志里都没有记载,就像没有发生过。

但是,陶吴的史前遗址并不缺位,后来又出现了一处有很高评价的史前遗址。据《金陵胜迹大全》(季士家、韩品峥主编:《金陵胜迹大全》,南京出版社1993年第1版)记,1973年南京市博物馆发现“昝(笔者注:读攒,姓氏)庙古文化遗址”“位于南京市江宁县陶吴镇以东1公里处,……为连接在一起的大小两个土墩,现存面积近1万平方米,高出地面约6米左右。”试掘后认为:“它的新石器时代文化层更以其丰富的内涵为这一地区新石器时代的研究填补了一段考古学资料的空白。”昝庙遗址于1992年被列为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如此重要的史前遗址当然是我要考察的对象,网络地图上也准确标注了地点。

不看不知道

2016年春天,我来到陶吴镇,寻找灰山、墩子山、昝庙这三处史前遗址。在镇东的陶禄路与陶东路交口西南角,我先找到“昝庙古文化遗址”,路旁立有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碑。

登上土墩,上面有工厂和农地,地表和断面上还可以看到不少陶片。土墩东北面下方有一块平地,建有厂房和水池,当地人说,这是20世纪70年代生产队在此取土烧窑挖的,正是那时取土发现不少石器和陶器,报告上去,上面来人调查发掘的。

从昝庙遗址下来,遗址西面隔一凹沟也有一座高墩,上面是教堂,我问当地人这叫什么山,回答:“灰山,也叫程家山。”我有点懵了!难道这就是我要寻找的另一处遗址吗?难道这里有紧靠在一起的两处遗址吗?

看一下1959年南京博物院尹焕章调查组公布的发现:“台155灰山(程家山)遗址位于陶吴镇东约500米,遗址东北约隔250米为郭村(笔者注:音误,应是‘谷盛’),北、南两面相距约500米就是土岗,遗址为突出地面约10米的土墩,土墩灰土多而普遍,因之得灰山名。灰山是东西长250米,南北宽100米,中部洼下地如沟形,形成两个平台,顶平,表皮灰土及遗物密布,在西部从断崖上看,文化层3米厚尚未到底。陶片以红砂陶为主,有甗、鬲、鼎、罐、盆等,还有泥质印纹软陶及锛型石器。”(尹焕章、黎忠义:《江苏江宁元山镇遗址的试掘与调查》,载《考古》1959年第6期。)

记载显示,尹焕章他们发现的灰山(程家山)遗址是“一山双台”型,即由两个顶平的土墩相连而成的一处史前遗址。现教堂所在的土墩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西台;而我先前登上的有工厂、农地的土墩是东台。两墩之间虽有局部洼沟,但都属于同一座高出地面的山体——灰山。

当地人说,此山从前为一程姓富户所有,故叫程家山。还传说程家把生活灰土都倒在这里,所以又叫作灰山,其实那些灰土都是史前遗迹。(图2)

不看不知道,原来,南京市博物馆于1973年“新发现”并试掘的昝庙遗址,就是南京博物院尹焕章他们于1959年已经发现的灰山遗址。后来者将该遗址改名为“昝庙遗址”,造成先发现者的“灰山遗址”被消失了,所以,地方志中只有昝庙遗址。

遗址改名后的阴影

图2 灰山遗址遗物

改名是要取而代之,但尹焕章他们发现灰山遗址已经记载为史,改名怎么可能抹掉历史呢。从所谓昝庙遗址的相关资料中可以看出,改名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并产生恶果。

首先是属地的尴尬。“灰山遗址”使用地理地名,即土墩自己的名字,定位十分准确。“昝庙遗址”则使用了行政地名,以遗址属地的昝缪大队来命名,把“昝缪”错写成“昝庙”。

可是,东、西两台不都属于昝缪大队,当时东台(含工厂、农田、平地)属陶吴公社昝缪大队谷盛生产队,而西台(现有教堂)则属于陶吴公社桃红大队王家园生产队。两台不仅不在同一个生产队,还不属于同一个大队。发掘者在1981年《昝庙遗址》论文中也说:“昝庙古文化遗址,隶属于南京市江宁县陶吴公社昝庙大队和桃红大队”。(魏正瑾:《昝庙遗址》,载《1981年江苏省考古学会第二次年会暨吴文化学术讨论会论文集》)

假如仍旧使用“灰山遗址”名称,就可以避免属地的尴尬,而只用其中昝缪大队来命名,就已经把属于桃红大队的西台排除在外了。名称与实际属地的矛盾,自重新命名开始就成为阴影相随,以致同一作者在另一篇内容相近的论文中,罕见地不再提及遗址的属地,不仅没有提昝缪大队、桃红大队,甚至连陶吴公社、江宁县也没有写,只说“位于南京城以南约50公里处”。(魏正瑾:《昝庙遗址内涵的初步分析》,载《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联合会1981年年会论文选》。)

1997年出版的《南京文物志》说,昝庙遗址“在江宁县陶吴乡昝庙村”。没有提及西台所在的桃红村(大队已改为行政村),西台失去了被保护资格,就在这一年,西台上开始建造大型多层建筑天主教堂,2000年建好启用。(题图)

2001年昝缪村并入陶东村,昝缪行政村不复存在。2002年陶东村划入禄口镇,2006年禄口镇改为街道,陶东村随后改为社区。

2010年卫星地图显示,因建设空港经济开发区,从前属于昝缪村的地块已拆迁,昝庙遗址以行政属地命名的基础不复存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但2013年出版的《南京市志》仍说昝庙遗址“在陶吴镇昝庙村”。2014年《南京市江宁区志》才改说“昝缪遗址在禄口街道陶东社区”。

似乎是配合昝庙遗址把西台排除在外,遗址面积的记载也在不断变化。早先尹焕章调查组测算的灰山遗址总面积是“东西长250米,南北宽100米”,约25000平方米。我用谷歌地图测算约为23500平方米(含洼沟部分约1000平方米),说明当年测算的误差不大,数据可靠。其中,东台面积约16000平方米(含后来取土烧窑已毁为平地的部分约4000平方米),西台面积约6500平方米。

而所谓昝庙遗址的面积从一开始就只有灰山遗址的一半。发掘者在1981年《昝庙遗址》论文中含糊地说“现存面积在一万平方米以上”。同一作者在1993年《金陵胜迹大全》的昝庙遗址条目中改说“现存面积近一万平方米”。1997年《南京文物志》中说“面积约一万平方米”。这几篇中都还说有大小两个土墩构成,可两个土墩的实际总面积应该在2万平方米左右。

到了2013年《南京市志》里,昝庙遗址终于只有“面积约9000平方米”了,并且不再提及两个土墩,彻底将西台排除。所谓昝庙遗址实际就是阉割版的灰山遗址。无论文字描述如何改变,灰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图3)

昝庙遗址的发掘已经过去40年,至今未见到考古发掘报告,有关资料是由同一个人以研究论文形式公布的,基础数据简略且无图示,这显然不符合可信的基本要求。孤证不能作为确证,有关方面应尊重历史事实,拨乱反正,废止“昝庙遗址”命名,恢复“灰山(程家山)遗址”名称,把西台重归遗址保护范围,在条件许可时,重新科学发掘,公布可信资料,这也是对我国著名考古学家、博物馆学家、江苏当代考古奠基人之一的尹焕章先生的尊重和纪念。

图3 灰山遗址属地及地图资料

消失的墩子山遗址

1959年,尹焕章他们在陶吴发现的第二个遗址是:“台156 墩子山遗址 位于灰山遗址东约500米,……为一突出地面约5米的土墩,一周为水田,遗址分南北两部分,北部面积约300平方米,上有竹林;南部面积约500平方米,上有桑园,这遗址两部分顶均平坦,都有近代房屋紧靠土墩,土墩地表及断崖上,显出灰土层、烧土块与遗物等,有鬲、鼎、罐,均红砂陶,还有印纹软陶等。”(尹焕章、黎忠义:《江苏江宁元山镇遗址的试掘与调查》,载《考古》1959年第6期。)

墩子山遗址的南北两部分之间有约50米宽的低地,当地人说,“文革”后期挖胜利河,从墩子山穿过,又建了翻水站。2006年,空港经济开发区于河北侧重开胜利河,并平整地面、修建公路,墩子山遗址完全平毁不存,测算其位置在今钟翠路与云龙路之间的胜利河南岸。

拒绝我考察石坝山遗址

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后,2009年南京市公布发现一批古遗址,其中有“石坝山文化遗址,位于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横溪街道陶吴社区××学院西北部。该遗址东西长64米,南北长160米,高约6米,呈浅丘漫岗,遗址西部因雨水冲刷,形成道道沟壑。遗址地表有石器,大量红烧土块,陶片,其中泥质陶多于夹砂陶,灰色印纹陶较多,可辨器型有罐、钵、鬲。从可辨器型和纹饰推断为湖熟文化遗址。”(江苏省文物局、南京图书馆:江苏省不可移动文物数据库网站,http://www2.jslib.org.cn/ was5/web/unmovable2015.htm)

该遗址于2013年列为江宁区文物保护单位,现在陶吴某私立学校内。我向学校门卫出示个人证件并说明考察意愿,门卫请示了校领导,拒绝我进校,说必须到6公里外的横溪街道政府开介绍信来才行,这令我十分尴尬和气愤,本文的石坝山遗址就只好留下空白。一所学校不让一个老教师看文化遗址,究竟是什么原因?我脑子里闪出了一个念头:石坝山遗址有没有被破坏?遗址还在吗?希望有关部门给个答案。凡是被圈进单位里的史前文化遗址,我考察时都遇到障碍,文物部门应该制定允许参观的规定,让文化遗址发挥教育和科研作用,这本来就是我们保护遗址的目的。

新发现先前山史前遗址

陶吴狮子山公园东面150米有座基督教堂,在教堂西北隔一小块洼地的胜利河边,有个高出地面约4米的土墩,我感觉其位置和形状都符合台形遗址的特征。走上去仔细观察,地面有红烧土、红砂陶片,并捡到三只陶鬲足,在河边泥滩里还捡到残损的光滑石器,毫无疑问,这是我新发现的一处史前遗址。(图4)

图4 先前山遗址位置与遗物

图5 先前山遗址

图6 三里湾-陶吴湖汊史前遗址分布

问当地人这里叫什么,都说是狮子山,大概是因为属于狮子山岗地。有一个种菜妇女说叫先前山,那就依她权且叫着吧。先前山遗址呈三角形,北窄南宽,因东北面早先被破坏造成。遗址南北长85米,东西最宽处60米,顶平,阶梯状山体已种上菜,顶部长树。西边临胜利河成断面,隔河即陶吴行政服务中心。(图5)

三里湾——陶吴的湖汊

上篇考察记说到秣陵三里湾为古秦淮大湖一个湖汊口,湖汊内在凤凰山西边分为两汊,一路往西至元山,另一路往南到陶吴。灰山、墩子山、先前山遗址都依傍在陶吴湖汊旁,体现了史前人临水而居的特点。(图6)

湖面后来淤积萎缩成低地,21世纪初陶东地区大面积拆迁平整为空港经济开发区,地貌完全改变。这里过去应该还有一些史前遗址,比如,我在2003年卫星地图上看到昝缪村北有疑似遗址,当地人叫绿豆山,是独立的椭圆形土墩,高约6米,顶平无建筑,东西长70米,南北宽40米,墩旁有两个深水塘。(图7)

另外,绿豆山东北670米,过去有花墩村,1992年《陶吴镇志》出版的记载:“此处有一四周环水的土墩,状若长在水中荷花,因名。”当地人说,花墩在村北约150米,高约3米,顶平,直径约40米,这显然也是一处疑似遗址。可惜大开发前都没有调查,全部消失矣!

图7 昝缪村绿豆山疑似遗址

三洋堂拳头山遗址

陶吴湖汊上游的狮子山西,有一片低地,北至陶吴老街,西至红星水库(1958年始建),向南延伸至甘西。从我制作的史前地形图上看,早先是一小片内湖,应该是史前人的宜居地。

2009年南京市第三次文物普查公布新发现的“甘西三洋堂遗址”,就是在这片内湖的南面,北距狮子山1.5公里。官方资料说:“遗址外呈方台形,当地人称全台山,遗址顶部表面破坏严重,西南部建有现代建筑,东北部为公墓用地,其他区域种植茶树、桃树,遗址西侧是当地人称‘西流水’的小河,河水从三面环绕该遗址。遗址东西长129米,南北宽122米,面积约16000平方米,遗址表面有大量红烧土块及陶片,其中泥质陶多于夹砂陶,灰陶最多,其次是红陶,偶有黑陶,素面较多,绳纹、印纹次之,可辨器型为鼎、鬲、罐、钵等,从采集标本推断为湖熟文化遗址。”(江苏省文物局、南京图书馆:江苏省不可移动文物数据库网站,http://www2.jslib.org.cn/was5/ web/unmovable2015.htm)已列为江宁区不可移动文物。

以村名来直接命名遗址不科学,我采用当地名称“拳头山”(非“全台山”)。遗址东距宁丹路及三洋堂村250米,南距甘陶路100米。遗址西面隔河是土岗,其他为农田;山南麓有农家,往上走即是遗址顶台面,已成废品堆集处,有停建的房基,地面红烧土和陶片随处可见。(图8)

神墩——意料之中的新发现

我推测在狮子山西的内湖边沿,应该还有史前遗址。1992年《陶吴镇志》记,红星水库管理所建在“盘盘墩”上,过去墩上有庙,这种独立的墩子极有可能是遗址。我去调查时,管理所无人,大门紧锁,只好暂作疑似遗址。我坐在水库大坝上猜想,这库区水面之下,从前应该是有史前遗址的,被淹没不见了。

我不甘心于没有新发现。今年正月初九,再去这个过去的内湖区寻找,我推测洪村一带会有史前遗址。

意料之中的新发现终于出现了——洪村有座神墩。这是一处椭圆形顶平的台形遗址。村民说,神墩早先独立于村外,原高约10米,现在已经低了约2米,生产队时期平整顶部做过晒场。墩东侧半腰处有一条南北向的陶杨路通过,是一条去陶吴镇的老路。

20年前,村民开始在墩西南侧建房,此侧边沿被毁,又在墩中间开东西向的小路,从墩顶中间下切约2米,墩上部被切为两半,毁掉三分之一。后来在墩顶上、南侧、东北侧都有建房,神墩逐渐被破坏,但其面目大体还在。(图9)

神墩断面露出大量红烧土、灰土和黑灰土,陶器残片很多,文化层超过3米。村民说很早就叫神墩了,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图10)

我测算包括已建房在内的原有墩基,南北长100米,东西宽60米。顶面(含小路在内)长40米,宽26米。神墩东南是神塘。神墩北至陶吴镇疏云桥约1公里,东至宁丹路直线距离480米,南至汤铜公路直线距离325米。

图8 甘西三洋堂拳头山遗址

图9 洪村神墩

发现洪村神墩令我十分高兴,站在神墩的陶杨路上,心想“曾经多少往来客,未识神墩古真容”。陶吴本该发现更多史前遗址,而且它的史前文化也有特别的研究价值。(图11)

秦淮盆地青铜时代的一个中心

图10 洪村神墩史前遗物

图11 陶吴史前遗址位置

图12 陶吴文物

古秦淮盆地的湖区,最北至南京玄武湖,东至句容,南至铜山、溧水,西至江宁宁丹路一线。这里已知有距今6000年左右的新石器时代“北阴阳营文化”,随后是距今4000年左右的“湖熟文化”。湖熟文化遗址中出现小件青铜器(箭簇、小刀等),标志了当地青铜时代的来临,也就是文明社会的开端,而商周时期大件青铜器(20厘米左右长或高)的出土,则是地域进步的标志。

虽然湖熟文化遗址最先是在湖熟镇发现,但湖熟却没有出土过大件商周青铜器,而在古宁丹路南段的横溪、陶吴、元山都有大件青铜器出土。

20世纪50年代,江宁县征集到商代青铜三羊罍1件,调查出土地为陶吴或横溪(两地紧靠着),现在南京博物院展出。

1958年陶吴公社红旗水库(刘注:原资料如此,应是红星水库)出土西周青铜鼎2件、鬲2件,东周青铜匜1件。(王兴平:《南京所出吴国之青铜器》,载《1981年江苏省考古学会第二次年会暨吴文化学术讨论会论文集》)

1960年陶吴公社出土周代青铜器一批共13件,有鬲、鼎、匜、斧、鹤嘴锄、戈、矛等,埋在距地表1.5米下,堆放排列。(李蔚然:《南京发现周代铜器》,载《考古》1960年第6期)(图10)

1960年陶吴镇发现西周青铜鬲1件。(南京市博物馆、江宁区博物馆:《南京江宁陶吴春秋时期大型土墩墓发掘简报》,载《东南文化》2011年第3期)

1979年陶吴公社出土东周春秋时期青铜编钟2件。(王兴平:《南京所出吴国之青铜器》,载《1981年江苏省考古学会第二次年会暨吴文化学术讨论会论文集》)

另外,2007年在陶吴社区竹连山(当地人称妯娌山)发掘一座大型东周春秋时期土墩墓,显示有祭台、封门等结构,出土大量随葬陶器、原始瓷器、石器及小青铜件。(南京市博物馆、江宁区博物馆:《南京江宁陶吴春秋时期大型土墩墓发掘简报》,载《东南文化》2011年第3期)

那时,江东近海的太湖与滨江的丹阳湖通过中江(今高淳胥溪)相通,文化交流方便,发展较快,春秋战国期间两湖为吴、越、楚争霸之地,而古秦淮大湖则囿于盆地之中,较为闭塞,但因有穿过横山的古路与古丹阳湖相通,南面的青铜文化也辐射到秦淮盆地中来,横溪、陶吴、元山构成了一条青铜文化输入路线。陶吴出土的大件青铜器数量堪称第一,故可以说,陶吴当时是秦淮盆地里的一个经济中心。

就在陶吴人拥有这些青铜器时,今南京城一带还没有出现城市,直到几百年后的东周战国时期,才有了一座小小的越城。2007年,在越城遗址东面的宝塔顶,南京主城区首次发现战国墓葬,只出土一件破碎难辨的青铜器。(南京市博物馆:《南京秦淮区宝塔顶10号院战国墓发掘简报》,载《东南文化》2009年第4期)

考察中我两次走过陶吴老街的清代疏云桥,桥面留有历经岁月的独轮车辙印,当地人对这处古迹引以为傲。清代陶吴别称桃红,有座“层楼高阁倚云开”的古栖隐寺。清代文学家袁枚曾任江宁知县,对陶吴栖隐寺深有感情,他自己说:“五年栖隐寺,一过一题墙”,五年去过五次,每次都在墙上题诗,其《宿陶红栖隐寺题壁》诗云:“一局残棋一窗月,招僧同赌菊花杯。”他一定从灰山旁边走过,自然不会留意于一座没有风景的小土山。

200年后,尹焕章先生来到陶吴,在灰山遗址前,教我们把历史眼光投向文明初始前后那段更久远的岁月,因为我们对祖先创造文明时留下的印记所展现的智慧,还知之甚少,那些印记是陶吴历史以至秦淮盆地历史的骄傲开端。

在几千年来还能幸存的祖先文化遗址前,我不禁感慨:古墩犹说史前月,曾照秦淮万顷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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